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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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駿呆呆地站屏風外側,等了大半天才漸漸明白過來。方纔玉子莫名其妙地昏迷過去,醒來後卻性情大變,這不正是玉帝信中提到的一體兩魂麼?!
“嘖,真是奇了。”他低低地咕噥一句,瞥見桌上搖搖曳曳的燭火,映着巨大的玉石屏風上雕鏤的梅花,虯枝交錯着舒展開來,殷紅的顏色淺淺地暈染出去,好像雪地裡盛開的骨朵。
忽然,一聲略帶壓抑地悶響隔着屏風傳了過來,似乎有什麼重物倒地,影影綽綽地能看出裡間的輪廓。
楊駿下意識地皺起了眉,想起方纔楊戩的奇怪反應,心中的疑惑愈發濃烈起來——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家小弟爲什麼會是這種反應?那個玉子……不,或許該是玉鼎真,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還有楊戩……小戩他又到底隱瞞了什麼?
古舊的書卷安靜地橫躺傾灑了茶漬的石桌上,明滅的燭火映照着枯黃的竹籤,彷彿要把那一排排的上古文字從背面給拓印出來。
他幽幽抿了抿嘴角,沒忘記先前自家小弟鏡湖畔瞌睡後,手邊正躺着這本古籍。
楊駿可以肯定,自家小弟定是識得上面的字的,但他又到底是什麼時候習得這種早已滅絕了的文字的?
他不動聲色地眯眯眼,目光落到那顆晶瑩剔透的玉墜上,眉峰又淺淺皺了皺——適才玉子曾詢問還魂陣的設立,而楊戩的回答卻是略有耳聞,那麼這東西他從何處知曉的?
楊駿暗暗嘆了口氣,細長的手指輕絞着衣帶上新系的月白色流蘇,脣角微抿,露出抹略帶不解的笑來,整個都微微有些出神。
“小戩,到底瞞了些什麼呢……”
楊戩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玉鼎的左下首,月白的衣衫無風而起,卻是被斬仙劍駭的煞氣逼得微微飄動。
他面無表情地垂眼盯着離腰眼只有半寸不到的劍尖,月白的長衫被劍氣割裂,有細小的血痕沿着衣衫的紋理暈染開,彷彿臘月白雪中盛放的梅花。他擡手輕輕揉捏着手腕,方纔那一下幾乎要弄得他腕骨脫臼。
玉鼎執劍而立,聞言稍稍將劍鋒撤離了些,半晌,他才收回斬仙劍,皺眉道:“多久了?”
楊戩一頓,不解地擡起眼來。
玉鼎習慣性地瞥了眼劍鋒,寒光閃閃的劍尖上一抹不起眼的殷紅闖入眼簾,他下意識地頓了頓,眉峰不着痕跡地輕擰了下。
——明明已經刻意地收斂拿捏,怎麼還會傷了這孩子?難道他……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楊戩,略顯汗溼的臉微微有些蒼白,一雙眼瞳卻清澈似水,淺淺的狐疑流淌出來,竟然帶了幾分不染纖塵的純淨。
玉鼎不由怔了怔,半晌才緩緩歸劍入鞘,破天荒地解釋道:“貧道是問,九轉玄功練多久了?”
“三月有餘。”楊戩微微斟酌,決定還是沒有照實說。
適才那句“原來如此”他聽得真切,而玉鼎雖然沒說什麼,但他卻總有一種玉鼎似乎知道了些什麼的感覺。不過,既然玉鼎沒有明說,他也沒必要自己去揭掉這層窗戶紙。
“嗯?”玉鼎的眉梢倏地擰緊,“三月有餘?”
——不可能。這孩子的身法靈活輕盈,他適才試探的招數雖簡單,卻幾乎是九轉玄功中最精髓的部分,若非對此功法熟悉到一定程度,絕不可能閃避得開,而這個一定程度也絕非短短半年時間就能達到的。
他臉色一沉,冷冷盯着楊戩:“貧道再問一遍,究竟練了多久?”
犀利晶亮的眼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映着內室中幽幽躍動的火光,隱隱透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冷冽,彷彿一口古井,明明平靜無波,卻讓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其中涌動的暗潮。
楊戩一震,猛地擡起眼來,果然不出所料地正撞見一雙冷如冰霜的眼,細長流暢,卻帶着化不去的冷冽淡漠,對上他疑惑的目光,忽然迸發出幾分怒氣——真是與上輩子他惹惱了這的時候一模一樣。
“玉泉門規第三條,欺師滅祖者,逐出門牆。既是闡教弟子,這等當着貧道的面耍心思的事情還是少做爲妙!”
冷漠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好像沒有一星半點的感情似的。
玉鼎狠狠拂了下袖子,挑着眉梢冷冷嗤笑:“楊戩,給貧道聽好了,貧道不問卻不代表不懷疑,只要貧道願意去查,早晚會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楊戩沒回答,只暗暗嘆了口氣,怔怔地看着他拂起的袖子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
明明是想勸他說出來,卻偏偏搬出門規戒律,弄得好像以此要挾似的。
他默默地搖了搖頭,被斬仙劍劃傷的地方隱隱發痛,只好用沒受傷的左手輕輕按住,有溫熱的血跡從指縫間滲出來,頓時有些粘膩。
他暗自深吸了口氣,卻仍是沒說一個字。
——這件事不能說,也沒法說,如果這重生之事的背後真的如他所想的存另一支不爲知的力量操控,說出來只會給知道的帶來危險。
“好,既然不願實話相告,貧道也不逼。”
玉鼎自然看得到他的動作,握着斬仙劍的手下意識地抖了抖,但心想畢竟是楊戩隱瞞欺騙先,存心於他留個教訓,硬生生忍着沒上前查看,說出的話卻是鬆了口風。
他淡淡看了楊戩一眼,半晌,留下句:“等什麼時候想說了,再告訴貧道也不遲。”才扭頭轉過屏風出了內室。
而楊戩卻怔怔地擡手瞧了片刻,便擡腳跟他身後走了出去。
楊駿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玉鼎前面走,素白的道袍衣袂飄飄,墨黑的髮絲微微飛揚,襯着白玉的簪子顯得整個都多了分超凡脫俗的俊美,只是眉目間略顯冷硬的輕蹙,還能看出他的幾分不悅。
而跟他身後出來的白衣少年卻臉色蒼白,微卷的髮絲略顯凌亂地散披着,被前面那帶起來微風一吹,頓時有零星地幾綹拂過臉頰,卻被細密的汗珠沾溼了。他垂眼捏着手腕輕輕揉動,原本就單薄的身影愈發顯得瘦削了幾分,彷彿只要一陣風就能吹跑了似的。
楊駿頓時心疼地哆嗦了下,趕緊往前走幾步扶住他:“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正欲伸手拂開貼他臉上的髮絲,卻被不動聲色地避了開去。
“沒事。”楊戩搖了搖頭,默默向後退開半步,不着痕跡地將傷處遮掩住,臉色生冷地說道:“不勞兄長費心。”
楊駿伸出去的手驀地一僵,臉色有一瞬的尷尬,只是還沒等他開口,就聽玉鼎冷冷淡淡地說道:“既然貧道已經收們兩爲徒,那麼從今天開始,貧道就開始教們法術功法。”
玉鼎重新將杯盞的清茶斟滿,淡淡的茶香幽幽飄蕩出來,明滅的燭火頓時籠罩進了一片熱霧中。
他垂眼看了看杯中漂浮着的茶梗,細小的梗葉隨着熱水的暈染而淺淺地舒展開來,彷彿春日裡悄悄綻放的花骨朵,跟隨着尚未平靜下來的漩渦幽幽打轉。偶爾有水漬濺出來,素白的道袍上頓時暈開一片小小的痕跡。
玉鼎微微停頓了下,擡手端着茶盞輕抿了口,掀起眼皮瞥了楊駿一眼,問道:“那個玉子教了些什麼?”
“……什麼都還沒教。”楊駿的聲音有些低迷,半晌才反應過來玉鼎是問他,頓了片刻才又回答道,“嗯,前幾天曾教過哮天犬一句變身的咒語。”
“哦?”玉鼎皺了皺眉,端着茶盞的手指習慣性地繞着杯底的邊緣緩緩滑動,細長骨感的手指尖襯着晶瑩透亮的白玉,愈發顯得骨節鮮明慘白而無血色。
他屈起另一隻手的食指,輕輕敲打着桌面,發出“啪嗒啪嗒”地聲響,嫋嫋的茶霧升騰起來,朦朧了張俊美的臉,半晌,他才續道:“既然如此,那麼從今日起,貧道就開始教們一些簡單的入門功法。”
玉鼎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楊戩。
少年的臉色蒼白如紙,單薄的身子不着痕跡地斜靠着屏風,強作無事。
他不由皺了皺眉,目光落到攤桌面上的吊墜與古捲上,嘆氣道:“們救心切爲師瞭解,但最基本的功法和法術是們能夠救的前提,所以,爲師下面教的東西,們要好好修習。”
楊駿聞言卻輕輕皺了皺眉:“師父,最基本的功法們曾經修習過,是……是們舅舅教的。”
“嗯?”玉鼎聞言一怔,端着茶盞的手微微一頓,他詫異地擡起臉來:“們的舅舅?”
——難道是張百忍?
他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如果真的是他,那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煩,可以直接從九轉玄功的入門方法教起了。他已經看出來了,雖然楊戩修習了九轉玄功,但他的這個哥哥卻顯然沒有,所以,九轉玄功的入門心法還是需要教授的。
楊駿聽到這話立刻點頭道:“是的,舅舅曾經教過小戩一些基本的修煉方法,他也教給了,所以……”
話沒說完,就被玉鼎擺手打斷了:“好。既然如此,那麼爲師就從九轉玄功的入門心法開始教。”他神色嚴肅地看着楊駿,說道:“從今天開始,爲師就開始教們九轉玄功。”
“……九轉玄功?”
楊駿下意識地朝楊戩瞥了一眼,他可還記得就剛纔,玉鼎還冷聲質問自家小弟的九轉玄功是誰教的。
玉鼎瞧他的神色自然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而他卻不想解釋,只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拿起桌上的吊墜,勾着嘴角笑了笑:“玉子應該已經告訴們,如果往這個吊墜裡的陣法加入兩道法力就可以幫助修復們父親的魂魄了吧?”
見兩兄弟齊齊點頭,他又笑了笑,續道:“既然如此,們只需要儘快將九轉玄功練到第二層,就可以順利完成這個陣法。”
“真的?”楊駿眼睛一亮。
玉鼎不答,只輕輕點了點頭,見楊戩一張俊臉慘白如紙,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不由暗自皺眉,心道一句需儘快講解纔是,便拂袖起身,示意兄弟兩跟他出去。
薄霧繚繞,青翠的竹林間有清風拂過,沙沙一陣輕響。
楊戩輕輕咬牙,靠着一棵半粗的竹子暗暗深吸幾口氣,還好方纔跟着玉鼎出門之前暗自封了穴道,否則定然要被看出破綻了。
他半眯着眼朝不遠處的兄長看過去,楊駿正聚精會神地聽着玉鼎講解九轉玄功的入門心法。稀薄的日光透過薄霧散漫開去,從斑斑駁駁的竹葉間灑落下來,籠罩一襲青衣的楊駿身上,彷彿沾染了一層金輝。
楊戩不由有些怔怔,看着自家兄長俊美的側臉,半晌才暗暗嘆了口氣——還有十年的時間,短短十年,他能成功找到陰陽蠱的解法麼?
他抿着嘴苦笑了聲,牽動了腰上的傷口,又是一陣暈眩。
——那時候玉鼎是真的動了殺機吧?畢竟九轉玄功是玉泉山密不外傳的功法,他一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居然能熟悉到輕易就可以躲開最精妙的招式,怎麼能不讓他起疑?沒將他當場格殺恐怕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楊戩輕輕笑了笑,霧靄聚攏了來,不遠處的兩個影若隱若現,只朦朦朧朧地可以看出輪廓,楊駿正盤膝而坐,似乎是已經聽完了理論講解,開始實際修煉。
他強撐着身體向兩走過去,只是,纔剛走了幾步,眼前忽然一陣暈眩,腳下一滑,整個頓時撲倒地,失去意識之前,似乎看到自家兄長那張熟悉的臉上滿滿地都是焦急和憂心。
《》是作者“柳虛顏瑩”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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