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鑄看到她,沉聲就問道:“那些事你爲何不告訴我?”
蕭重嵐微微一怔。
犬霍已出去了,蕭重嵐試着問道:“亞相說的是烏桐的事,還是幾位王妃突然過來……”
賀鑄冷聲打斷她:“我說的是那些女奴欺負你的事!爲何不告訴我?”
蕭重嵐忙解釋道:“奴婢並非有意告訴二王妃與九王妃,是恰好今日九王妃來問奴婢一些華陽長公主的事……”
“我問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被欺負?”賀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近她,眼中怒意劇增,“若是今日沒有王妃正巧遇見,你又會如何?就任她們欺負也不說?”
“亞相素日繁忙,這些小事,奴婢怎麼好來煩擾亞相呢?”蕭重嵐真心實意道。
就算珠惹不找她,她也沒想過要找賀鑄撐腰。這些女奴欺負她的手段,她還真沒看在眼裡。
賀鑄抓着她的手,力道更重,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
蕭重嵐注視着他冷厲的眼神。她差點忘了,這個人劫持過她的馬車,在那條山溝裡,除了她們四人,其餘人都被他下令殺了。
蕭重嵐乾脆道:“亞相既是早就知道她們這麼做,那麼我說了又如何?”
“你……”賀鑄一怒,繼而又冷笑道,“不錯,我知道她們欺負你,你倒是倔強的很,就是求我一次也不肯。”
蕭重嵐被他箍住手腕,只能偏開臉去,道:“求人容易,一旦求無可求,又該如何?”
賀鑄定定看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僵硬挺直的背脊,還有額上忍痛而沁出的冷汗,嘆道:“你果真是倔強得很!”
他鬆了手,道:“……也罷。我說過不勉強你,你又何必多心,日後再有這種事,不用忍受委屈。”
賀鑄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不忍,他不是沒有辦法讓她屈服的。可他什麼也沒做。
蕭重嵐縮回手,不小心牽動手臂,皺了皺眉。
賀鑄眼神銳利,一把又拉住她,將她衣袖捲上來,看到小手臂上一片青紫:“這是烏桐打的,還是三王妃?”
蕭重嵐嘆了口氣,道:“亞相,正事要緊。奴婢向大王承諾,十日後可讓大王見識何爲君王威儀,還請亞相相助。”
賀鑄喊犬霍拿藥進來。親自替她上藥。
忽然幾聲驚叫呼喊從門外傳來。
允杵也衝進來,急道:“亞相,着火了,快離開!”
賀鑄站起來,一把拉住蕭重嵐,出了營帳。
竟是他們後面的院子陡然起火,已經燒到賀鑄這一邊了。
火倒是很快就撲滅了。有驚無險,賀鑄盤問巡邏的守衛,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立刻去查!”賀鑄面沉如水。
蕭重嵐站在空闊的院子裡,望向黑暗的四野,影影綽綽的人羣,還有遠處的建築。沒有其他動靜,她稍微放心了。
背後風小了,蕭重嵐回頭,賀鑄站在她身後,身影高大冷峻,卻是看着她:“你在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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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重嵐心裡一驚,忙搖搖頭,滿眼憂慮欲言又止。
賀鑄擡頭,冷眼環顧四周,若有所思。
新的屋子也已經收拾出來。
犬霍帶着人往裡面搬東西。賀鑄的起居物品倒也不多,不過一會就收拾好了。
賀鑄讓蕭重嵐隨他一起進去。
蕭重嵐猶豫,賀鑄大手一伸,將她拉進去,道:“怎麼,還怕我對你做什麼不成?”
蕭重嵐爲難道:“奴婢只是不想連累亞相……”
賀鑄一臉平淡,讓犬霍服侍着脫了外袍,道:“你也懷疑是二王子的人乾的?”
上次弄走了藜姜,這回趕走了烏桐,他這也算是把二王子得罪狠了。
蕭重嵐猶豫了一下,上前接過衣袍放好,又主動替賀鑄取了便服服侍他更衣。
賀鑄眼中帶着笑意,凝視着她的動作,道:“怎麼,不躲我了?”
蕭重嵐垂眸道:“亞相是君子,青青何必小人之心。”
賀鑄拉住她道:“罷了,你手臂有傷,讓犬霍來就是了。”
蕭重嵐也不堅持,放下衣服,給賀鑄端茶。
賀鑄坐下道:“手臂還疼不疼?”
蕭重嵐搖頭。
“你既然也知道二王子睚眥必報,今日爲何還要得罪三王妃?”賀鑄啜了一口茶,微微皺眉看着她,“我回來處理就好,你這麼強自出頭,還好大王不追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蕭重嵐苦笑道:“若不是二王妃和九王妃突然來了,奴婢只怕還要吃苦。她們有恩於我,奴婢又豈能看她們受連累?”
賀鑄放下茶盞,定定看她,突然道:“你倒是有情有義。兩位王妃幫你,你就冒險出頭。我待你好,你又如何回報於我?”
蕭重嵐輕輕一笑,低頭道:“亞相相信青青不是有意爲之,而是強自出頭?”
賀鑄一臉明瞭,淡淡道:“你若有心,就不會選在今日開口。”
蕭重嵐微微一怔。她只是想轉移話題,卻沒想到賀鑄會這麼說。
她輕易說這番話,那些與賀鑄有隙的人不會真相信是她一個婢女想到的,必定會認爲有賀鑄指使。
蕭重嵐與戎人相處的的這段時間,早已看出他們多數都對周人有排斥與戒備之心。這一點放到周人身上也是一樣。
因而她就是有什麼想法,也會格外小心。這也是珠惹請她幫忙,她讓珠惹先拉攏二王妃的原因。
賀鑄見她怔然看着自己,目光盈盈,微微一笑,道:“怎的,我在你眼中就是那般多疑不堪?”
若說他一絲懷疑沒有也不可能,只是蕭重嵐能這樣問他,又見她如此動容,他那一點疑慮不知不覺也沒了。
蕭重嵐不好意思笑了笑,又躊躇道:“奴婢一時說了大話,心裡忐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到。”
她將自己的想法說給賀鑄聽。
賀鑄已經從大王那裡知道她的目的,心中未嘗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便道:“試一試自然知道。就是做不好,也不過是你年幼無知,大王心胸寬闊,就是三王妃要使壞,也不會如何。你需要什麼人手,且告訴我就是。”
蕭重嵐道:“青青想請犬霍大哥幫忙。若是可以,允杵大哥是否也能參加?”
賀鑄目露疑惑,蕭重嵐道:“青青最熟的只有犬霍允杵兩位大哥。所以……”
大興之內,沒什麼安全問題,其實平時允杵根本沒什麼事做,就是守在屋外。
賀鑄看了看她畫的圖列,道:“如此,就讓他一起吧。”
蕭重嵐見賀鑄答應得乾脆,嫣然一笑,映着燭光,竟比春.色還要明媚,賀鑄微微失神。
蕭重嵐卻已提起裙襬,出門去告訴他們。
賀鑄失笑,望着她雀躍的身影,眼神柔和了幾分。
蕭重嵐原說另找個地方商量事宜,怕吵着賀鑄閱覽公文。賀鑄卻讓他們就在自己的書房裡進行。
蕭重嵐猶豫了片刻,笑道:“好,如此有些什麼不確定的,正好向亞相請教。”
門外又有動靜,賀鑄出去看,卻是允杵發現了什麼可疑之人,躍然追了過去。
他追了一小段路,惦記着亞相這邊,返回來稟報。
賀鑄臉色凝重,揮了揮手,讓允杵出去。
蕭重嵐看了一眼外面,欲言又止。
賀鑄看她心神不寧,道:“怎麼了,有允杵在,不必擔心。”
蕭重嵐道:“……亞相可有想過,什麼人會來窺探?”
賀鑄心裡自有計較。上次洛遲硯派人偷他與張家的書信,其實對他並無什麼影響。洛遲硯既然得手了,應該不會是他的人。
至於其他,南疆那邊,羅保還需要穩定南疆各部落,暫時還騰不出手與他作對。
說來說去,只有這戎人內部的事了。
賀鑄心裡冷笑,對蕭重嵐道:“我自心裡有數,你好生待着。明日我讓犬霍給你安排兩個女奴,也是保護你。”
蕭重嵐默了默,沒有拒絕。
賀鑄打開文書,又道:“我讓犬霍替你收拾臥榻,以後你就留在這裡歇息吧。”
戎人習慣了帳篷,就是築起了院子,有的戎人貴族,還是喜歡搭帳篷。
賀鑄的府裡,土木建築的屋子也只有兩進,更開闊的地方就是一個個帳篷。除了蕭重嵐,其他女奴都習慣住帳篷。只是他這裡一向人少,侍衛也主要就是允杵,賀鑄不放心,索性讓她住到自己隔壁。
蕭重嵐眼睛掃過賀鑄身後的櫃子,道:“是。”
她起身移步,坐到賀鑄對面,替他鋪紙研墨。
淡淡幽香,纖纖玉手在他眼前晃過,賀鑄微微一笑,也沒擡頭。
犬霍看着二人相對而坐,一個閱書,一個侍候,旁邊爐火上茶水滾滾,茶香四溢。
他衝着允杵使了個眼色,兩人又悄悄退出來。
其後數日,賀鑄讓允杵留在府中,讓其他侍衛跟隨。
犬霍和允杵被蕭重嵐調派,每日要麼在書房中學習禮儀,要麼便是帶着人訓練,不知不覺就要到十天的限期之日。
此時過了二月,戎地也有了綠意,荒野芳草蘺蘺。
蕭重嵐偶爾在水邊漫步,有兩個女僕跟着,又是賀鑄默許了烏桐被罰進了戎營,再沒人敢來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