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失神,心忽而跳得厲害。呆了一呆,才走上前,道:“……多謝你。以後,我會帶着蘭陵那一份,好好活。”
“……好。”蕭重嵐仰頭笑了笑,扭頭看着大家忙碌,“我也要多謝你,爲我正名。”
顧凌峰一愣,隨即又笑了。
他聽到那些傳言,將議論的人打了一頓,就是因此,這件事才傳到了蕭珏耳朵裡。
“以後,我不會這般莽撞了。”事後他被大哥罵了一頓,想想也後悔,他這麼做,其實根本不能止謗,鬧大了反而容易招來更多流言。
蕭重嵐抿嘴一笑,接過綠雲拿過來的匣子對大家道:“我沒有蘭妹妹手巧,這是我編的五色縷,你們好歹賞臉應個景。”
謝芙接過百索,發現和尋常所見的不同,除了五色絲線,還穿上了紅豆大小的碧甸石或珊瑚石。金紅黃綠絲線託着瓷藍或殷紅的小珠子,鮮豔可愛之外有異域風情。
“真美呀。”謝芙輕輕嘆了一聲,和俞蘭都很喜歡。
又有人送節禮到了。
門口的福滿道:“長公主,這是安逸侯夫人送來的。”
一聽到這個名字,剛下馬車的謝燕立刻豎起了柳眉:“她送禮來幹什麼?又不安好心!”
謝燕不放心項氏,加上蕭重薇來的那一日她就在場,那些奴婢的來歷她稍一留心就打聽出來了。
蕭重嵐安撫道:“這也不壞,至少她還知道留些顏面。“
蕭重嵐吩咐綠雲:“交給馮姑姑吧,讓她按着規矩備回禮。”
謝燕也不想再多說此人,沒得掃了興,道:“也罷,你多防備些就是。”
她明日需在家主持事務,趕着在今天來蕭重嵐這裡湊湊熱鬧。轉頭看見自己的小叔子。
顧凌峰不料她今兒會來,硬着頭皮上前,道:“嫂嫂。”
謝燕這一年多看他萎靡不振,也知他心苦。如今看他與蕭重嵐結識之後,漸漸有了變化。想到蘭陵一定是願意看他振作的,也很欣慰。
她只當不知道他下值後沒回家就過來了,點了點頭,說起別的事來。
第二日就是端午。長公主府裡上下,幾乎人人手上都戴了長公主賞的五色縷。這是長公主府第一個節日,人人還有賞錢,自然喜笑顏開。
蕭重嵐則進宮去拜見太后。
前幾日太后就派人來吩咐過的,想她想得緊了,讓她早些進宮。
見了太后,太后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好一陣噓寒問暖。
問到府上如何,蕭重嵐一一回答。太后見她氣色還好,府中也井井有條,便放了心。
坐了一會兒,宮女進來稟道:“華寧公主與安逸侯到了。”
太后有幾分驚訝,蕭重薇往常不願意進宮,今兒來的倒是挺早。特別是她還帶着夫君安逸侯一同來。
太后自然希望他們小夫妻和和美美。
“快讓他們進來!”
蕭重嵐從榻上起來,退到太后下首坐下。
沒一會兒蕭重薇和張羨充一道進來了。
蕭重嵐還是第一次見蕭重薇這位夫君。
見他也算是五官生得不錯,只是湊在一起看,總有哪裡看得不舒服。面相輕浮,尤其眼神不正,眼下浮腫,端看就是個酒色之徒。
蕭重嵐正要轉開目光,卻見張羨充拜過了太后,那一雙眼睛就四下裡溜了一圈,一眼看到自己,忽而一亮,便如蒼蠅飛也似地粘了上來。
這麼一下蕭重嵐立刻想了起來,這人就是與謝燕在百寶鋪前見過的登徒子!
她心中暗暗一驚,乾脆起身,道:“太后,不知風來閣怎麼樣了,離開那裡沒幾天竟有些想念,華陽想去看看。”
蕭重薇見自己一來她就要走,正要拿話攔她,一轉頭卻見身旁張羨充一雙眼睛就像粘在蕭重嵐身上,拉都拉不開。
蕭重薇登時惱怒,暗暗將他胳膊狠狠一擰。
張羨充吃痛,卻不敢嚷出來,只能低頭咧咧嘴避了開去。
這麼一會子,蕭重嵐已得了太后允許出去了。
張羨充不敢再放肆,眼角只見着一抹裙角嫋嫋不見了,若有若無一縷幽香縈繞不絕,心裡惋惜不已。
太后問了蕭重薇些日常,就找不到話可說了;蕭重薇心裡有氣,也沒心思多和太后敷衍。
太后見她心不在焉,也體諒她,道:“你這段日子不曾進宮,久沒去看看你母親了。我與陛下說過了,今日你去見一見,好歹也是過節。”
蕭重薇勉強笑着應了,拉着張羨充過去。
張羨充本還想找個託辭,見蕭重薇臉色難看得緊,只得不情不願地跟去。
蕭重嵐到了風來閣,這裡一切還是原樣。
領着她來的是太后身邊的紫煙,笑道:“太后吩咐了,這兒一切都與原來一樣,每日都有人來打掃。長公主得空兒也可以回來住住,就如孃家一般。”
蕭重嵐環顧四周,笑着點點頭。
出了風來閣,蕭重嵐一路沿着湖邊走過去。忽然小路上冒出個人,擋住了去路。
紫煙嚇了一跳,正要呵斥,一看竟然是安逸侯張羨充,忙將話嚥了下去。
張羨充一雙眼只盯着蕭重嵐,搶先一步笑道:“真是巧了,竟在這裡遇到長公主。”
蕭重嵐本要避開,見他說話,淡淡回了個禮,道:“安逸侯不是去見太妃麼,華寧妹妹呢?”
“哦,華寧與太妃還有些話要說,在下只得先出來走走。不小心迷了路,幸好遇到長公主。”
張羨充一邊說,一邊湊近來,一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蕭重嵐的臉。
冷宮與慈寧宮這邊正好是相反的兩個方向。
蕭重嵐面無表情,側過身:“如此,紫煙你先送安逸侯到榮太妃那裡去吧。”
她轉身從另一條小路繞過去。
張羨充忙要跟上。
綠雲搶先一步跟上蕭重嵐。張羨充被這麼一攔,再要往前,青梅伸手一擋,指了指他身後,硬邦邦道:“安逸侯路在那邊。”
張羨充被她手臂一擋,“哎喲”叫了一聲,捂着被青梅手肘撞到的腹部嘶了口氣:“你這……”
蕭重嵐腳步匆匆回到慈寧宮,聽宮女說,蕭珏和洛遲硯也過來了。
顧凌峰恰好帶着侍衛過來跟在後面,正好與她在門口遇見。
見她面色不太好,顧凌峰問道:“長公主可有什麼事?”
蕭重嵐緩下步子,笑了一笑,道:“無事,只是方纔回了風來閣一趟,走的急了些。”
顧凌峰聽她說是去看看風來閣,便也不以爲意。
蕭珏正在和太后議論蕭重嵐送來的禮物。太后是玉菩提佛珠,用的渾圓的碧甸做隔珠。太后愛不釋手。
蕭重嵐又選了那一匣子碧甸裡一塊最大最好的,給蕭珏打了絡子做成腰佩,蕭珏也十分喜歡,直接就戴在了腰上。
蕭重珊也跟着劉太妃過來,收到蕭重嵐送的珊瑚手串,還有謝芙和俞蘭託她帶給蕭重珊的禮物,也是十分驚喜。
屋子裡一片歡聲笑語。
蕭重薇和張羨充這才慢騰騰回來了,二人臉色各異。
太后留她二人一起用膳,被蕭重薇推拒了。
安逸侯張羨充正要答應,見蕭重薇說得不留餘地,只得悻悻閉了嘴。
他心中實在不甘,眼珠子賊溜溜一轉,不由自主往蕭重嵐那兒找去。
洛遲硯在蕭珏身旁冷眼瞧着,目光微微一沉。
回到了張家。
蕭重薇氣沖沖從馬車上下來。
張羨充猶不自知,跟在後面一直追進了臥房,嘴裡不停責怪道:“……聖上和太后留我們用膳,你急着回來做什麼?你與陛下本是姐弟,多親近親近,這是多好的機會!”
能和皇帝一起用膳,他在自己那羣朋友面前豈不是更有炫耀的資本了?
再說,還能多見見華陽長公主。一想到那嬌滴滴的長公主,張羨充聲音都軟了幾分。
蕭重薇一個轉身,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張羨充,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張羨充被這一巴掌打得一個趔趄。
身後跟着的婢女和小廝還來不及躲出去,都看個正着。一個個嚇得忙不迭退出去。
張羨充一半臉火.辣辣疼,半天沒回過神。
他雖是張家偏支,好歹也是這家長子,爹孃寵愛,從小到大還沒人敢打他,這一下也惱羞成怒。
再看面前的蕭重薇面容扭曲,瞪着一雙眼睛,惡狠狠地像要吃了他。
他剛娶她進門時,也是志得意滿。
雖說蕭重薇性子硬了點不討人喜歡,又愛處處挑剔教訓人,可她好歹是公主,生得也是花容月貌。
張羨充對她幾乎是處處忍讓。
可現在他見到了蕭重嵐。那一日在馬上只是匆匆一眼還罷了,今日這麼近看得仔細,真真是天姿國色,風華絕代。
蕭重薇和她,完全是雲泥之別,真不知蕭重薇哪裡配得上與她做姐妹!
“蕭重薇你夠了!你是公主又如何?別忘了我可是陛下封的安逸侯!你這麼侮辱我,信不信我到陛下面前去分說評理?”
蕭重薇呆了一呆,看着張羨充對她張牙舞爪地吼叫,內心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