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以後再請高書記吃飯。”永樑說道。
高長生無論是真有事也好,還是找藉口也罷,他參加不參加的,永樑也沒放在心上。自己結交他們,走的是正常路子,憑自己和林光遠的關係,還真不怵一隻“坐地虎”,既然給臉不要,自己也犯不着涎着臉巴結他。他真要跟自己過不去,那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慢慢來唄。
吃飯的事說定,幾人再不囉嗦,擲骰子、調風,永樑坐在北邊,上家楊玉齊,下家於向東,對家高長生。東風起,楊玉齊擲了骰子,數好點數,四人依次抓牌開始打起來。
景少平在茶几底下拿出兩隻杯子,要給趙春花和王永樑沏茶,趙春花知道永樑的習慣,懶得要命,卻是十分愛潔,尤其茶具,一定非常乾淨才行,要不他是堅決不喝。
所以,她連忙從景少平手裡搶過杯子,說道:“景書記,我來吧。”卻覺得手背被景少平摸了一下,她也沒在意,以爲是無意碰到的。
“哎,那就麻煩你了。”景少平輕輕摸了一下趙春花的手,只覺滑膩膩的手感非常好,趙春花面色如常,他卻心裡一陣慌亂。
趙春花把兩隻杯子拿到院子裡的水管前,仔仔細細涮了個乾乾淨淨,然後回到屋裡,往其中一隻杯子裡下了一小撮茶葉,倒上熱水,放到永樑背後的茶几上。
“永樑,茶杯放你身後了,記着喝啊。”趙春花叮囑了一句。
“哎,姐,你回家吧,晚上讓秋月姐弄幾個好菜,我們晚上大概七點多過去。”永樑囑咐一聲。
“好吧。”趙春花答應一聲,轉過身來,對景少平說道:“景書記,我先回去了。”
“春花,再坐會吧。”
“不了,家裡還有客人呢。”
趙春花說完,衝景少平微微一笑,輕輕揮了一下手,做了個再見動作,梟梟娜娜地走了。
景少平送出門外,望着趙春花的背影發一了會兒呆,然後纔回到屋內,搬了把椅子坐在於向東背後做看客。
景少平和趙春花的互動,王永樑沒有在意,他的全部精力全部放在了打麻將上。
用慣了麻將機,再回到人工碼牌,永樑一開始並不適應,打了兩把才適應過來。玩法和前世是一樣的,底注五塊,這倒是符合永樑的判斷。
要說五塊真不算少了,當下雖說工資有所提高,但一般國家工作人員的工資也不會超過五十塊錢,像林光遠這樣的正處縣幹部,也不會超過八十元。
顯然,在座的玩家並不缺錢,他們作爲四關的大隊書記,有的是來錢的門路,作爲青年企業家的王永樑更不會把這點小錢放在心上。
第一把王永樑就給對門的高長生放了炮,高長生不僅沒有高興之意,卻說到:“好牌不贏頭一把,今天看來運氣不好。”
打麻將的都知道這個理,雖也有手氣一盛到底的,但大部分都是先贏後輸,尤其忌諱和第一把。但高平這個玩法就是這點不好,只要報了聽,別人放了炮,你還必須得和,要是不和,那就不能和了,這一把你就白打了。這個規定還有個說法叫“爛腚”。
果然,接下來的三把,全是高長生放炮,王永樑也沒放也沒和,一圈下來,永樑輸五塊,高長生輸十塊。
麻將的魅力在於,贏錢者是有數錢的快感,輸錢者雖沮喪,但可以把希望寄託在下一把上,點子背的,沮喪復沮喪,但希望復希望,只要有本錢,就有可能贏回來。
打了幾把,永樑把幾人的性格算是摸得差不多了。
楊玉齊打得較穩,一旦有人報聽,他堅決不冒險打生張,寧可拆牌,也絕不放炮。永樑對他的評價是穩重有餘,衝勁不足。
於向東則精於算計,對於別人打出去的牌記得很準,只要有報聽的,他打的牌絕對是經過計算,放炮機率很小的牌,他幾乎不放棄聽牌的機會,即使牌再爛,他也往前衝,但這個衝是有原則的,他認爲危險的牌是不衝的。攻守兼備,偏重於守。
而高長生顯然牌技是最爛的,不管不顧地往前衝。這種打法,在牌風順的時候當然可以,但在背點時,肯定是沮喪復沮喪,輸了還再輸。只攻不守,有勇無謀。
現在高長生就陷入了這種沮喪復沮喪的境地。前兩圈打下來,除了第一把和牌以外,把把點炮,已經輸了五十多塊錢。
其實,在這種極背的情況下,老手一般都會穩着打,做不到於向東水平那麼高,最起碼得像楊玉齊那樣,實在不行就拆牌。
顯然高長生不是那樣的性格,而且看得出他已經心浮氣躁了。只見他從兜裡掏出一把十元的錢,放到手邊,然後抽出一張扔進麻將圈內,高平叫“盒子裡”,說道:“飄十塊。”
所謂“飄”,就是在原有輸贏的基礎上,再加十塊錢的賭注,由此可見高長生已經輸急了,想盡快翻本。
結果,他不但沒把前面的坑填上,卻把坑越挖越大。等他把最後一張十塊錢拿出去,已經輸了二三百,此時還不到下午五點。
高長生輸得沒錢了,說道:“不玩了。”起身就走,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
真沒風度,永樑嘀咕一句。
永樑判斷他不是沒錢,也不是輸不起,而是能贏不能輸,輸了覺得沒面子,虛榮心太強。
其餘三人皆贏,於向東贏得最多,永樑次之,楊玉齊最少。
“還玩不玩?”景少平問三人,座中以楊玉齊年齡最大,永樑和於向東就看向他。
楊玉齊表態:“別玩了,喝口水歇歇吧,把老高一人剝光了,也怪沒意思的。”
其他三人都沒意見。
景少平把楊玉齊和於向陽讓到沙發上,他和永樑則坐在他們對面,四人開始喝茶聊天。
顯然,在永樑來之前,景少平就把王永樑的情況給他們幾人都介紹過了,所以,楊玉齊和於向東這兩個人精,談着談着就把話題引向了村辦企業。
“永樑,你幹村辦企業出身,有眼光、有經驗,以你看,我們東關大隊要想發展村辦企業,往哪個方向發展好?”於向東試探着問道。
“於書記,我一個毛頭小夥子,哪有什麼眼光啊?只是機緣巧合才賺了點小錢。”王永樑和他剛剛認識,自然不能傻乎乎地什麼話也說,只能打打哈哈。
他倒是有幾個發財的路子,關係不到,他纔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合盤托出呢,那不叫聰明,那是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