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詩詩沒有定鬧鐘的習慣,她的生物鐘一向很準時,再不濟還有喬琛呢。盛青青則是有盛家父母叫她起牀……不過這晚她實在難以入睡。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卻感覺喬詩詩醒了,趕忙睜眼看去,就看到熹微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房裡,映襯得喬詩詩精緻的臉龐彷彿用金線微微勾勒過一般閃閃發亮。
六點了,該起牀了。
喬家的早餐很簡單,牛奶……和昨晚沒吃完的披薩。
盛青青善意地提醒,隔夜食物並不那麼健康,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進微波爐熱也沒用。喬詩詩有點鬱悶地解釋:“這不昨天太晚,賣包子饅頭的大叔都回家了麼。今天湊合一回啦。”
盛青青鄙視的目光就飄向了喬家唯一的大男人喬琛。喬琛視若不見不動如山地喝着牛奶。
一切準備就緒可以出門了的時候大概是六點半。只是喬詩詩在玄關換鞋的時候心血來潮了:“要不咱們跑步上學?”
盛青青表示受到了驚嚇。
喬詩詩哈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唬你的。別擔心,今天可以拜託阿江的爸爸送我們。”
盛青青松了口氣,然後陷入更大程度的驚嚇之中。
——楚江的爸爸!?
都說女兒像爸爸,楚江真的是和她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樣貌就不必說了,連冷靜高傲中帶着些許狂妄的神態都一模一樣,哪怕看見她了,也同樣表現得十分淡定。
盛青青想不明白。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玄乎的事情。明明是去世了的人,怎麼還能送他們上學呢。可她又是重生過的,本不應該輕易否認這些看似不可能存在的現象。
難道是楚江的父親……死而復生了?
盛青青不禁回想母親的描述。據說楚江的父親是個工作狂,最後勞累而死。他是覺得不值嗎?還是楚江覺得不值?所以他還是回來了,捨棄了工作,陪在女兒的身邊……
盛青青越想越心驚。父母的愛深沉而偉大,可對她一個陌生人來說,和一個死而復生的人處在同一密閉空間,實在如坐鍼氈。偏偏喬詩詩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還來問她是不是吃壞肚子了!盛青青不解,難道只有她知道真相?是因爲她也是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嗎?
最後下車時幾人紛紛和楚爸爸道謝。盛青青總覺得楚爸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長,好像盛青青洞穿他的秘密一樣洞察了盛青青,又好像帶着某種深刻的探尋。那樣的目光太犀利,盛青青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這一天盛青青過得惶惶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之後,是不是會被滅口。比如這個世界只能存在一個異世界的人,楚爸爸爲了能留在女兒身邊,不惜犧牲掉盛青青;比如楚爸爸和她之間會產生排斥反應,稍有不少兩人都會迴歸原位,楚爸爸不得不痛下殺手……
那樣的眼神確實冷酷無情,盛青青毫不懷疑她會喪命於楚爸爸。
死亡,當發生在楚爸爸身上的時候,她會惋惜,會哀痛。可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從心底深處蔓延出的戰慄和恐懼。
她不可以就這麼死去。
盛青青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終止於飯桌上母親詢問昨晚住在喬家的事宜之後,她“不經意”地提起楚爸爸。母親聽了,態度很是輕描淡寫:“可能是我記錯了,都那麼久的事情了。”
盛青青:“……”不要這麼不負責啊!你女兒正在生死中煎熬呢!
“沒準真是。現在繼任的領導好像是原來那個的親戚,也姓楚。確實有聽說他每天早上送女兒上學。”
盛青青寬麪條淚:麻麻你騙人!你跟楊珊一樣是個光會八卦卻一點也靠不住的主兒!
盛青青有些爲自己的中二思維羞愧。可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一定是喬詩詩把她脫離了正常人的道路!
盛青青可恥地心安理得了。
就算和喬詩詩坦誠相對了,其實生活並沒什麼不同。喬詩詩一如既往,有時盛青青甚至會懷疑那個夜晚是不是在做夢。
就當做是夢吧。她們總要起來面對新一天的陽光。
七月,高二最後一次考試在衆人的緊張期盼中來臨。
盛青青覺得,每當你以爲命運這玩意兒不靠譜想玩弄一下的時候,它都會發怒然後用現實告訴你他有多強大。
喬詩詩還是離開了1班。
盛青青已經說不準她是無意還是有意爲之。但她離開1班的時候很輕鬆,還安慰盛青青:“我不在之後,你自己要好好的。因爲你再也不會有那麼多歡樂了。”
盛青青:“……”
喬詩詩適應能力很強,到哪兒都能混得風生水起,根本用不着盛青青操心。但盛青青想起曾經喬詩詩在6班的萎靡就有點煩躁。她只能拜託王啓山多照看點,王啓山滿口答應。
喬詩詩走了,盛青青的同桌就變成了——喬琛。
盛青青看到新排出的座位表時,簡直驚呆了。
盛青青覺得她跟喬家人肯定有某種莫名的緣分。
和喬琛同桌,有一點不好。來找他的人太多了,還常有新來1班的同學狀似無意地路過,然後發出詭異的笑聲。總之,1班最喧鬧的地方就是喬琛身邊了,這讓盛青青有點鬱悶。
和喬琛同桌,有一點好。來找他的人爲了不被鄙視,都想方設法地找了一些新奇的題目,或者本來就是爲那些題棘手不已。總之,盛青青能見識很多風格迥異的問題。
盛青青權衡了一下,覺得喬琛這個同桌還是可以忍受的,他嘴巴壞就壞吧,反正話不多。
然而和喬琛同桌之後,盛青青多少還是發現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東西。
譬如喬琛並非專門來學校睡覺發呆。當他睡醒之後,還是會看書的。有一次盛青青好奇地湊過去,發現封皮上寫着高等數學,她就默默把腦袋收了回來,發誓再也不自己打擊自己了。
難怪喬琛不聽講也不做作業。都已經是看“高等”的人了,自然沒必要浪費時間在他已經脫離的層次上。
盛青青從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了她和喬琛之間的鴻溝。年級第一或許遙遠,但到底還有更遙遠更難以企及的。枉她還曾天真地以爲喬琛不過是靠着天分才膽敢囂張,自然看不到喬琛背後的努力。
盛青青想起那個晚上,喬家始終未滅的燈。或許在那盞燈下,喬琛早已邁入了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不動神色地把他們甩得怎麼追都追不上。
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可笑的是總有人被浮雲矇蔽了雙眼。
但喬琛並不是不會犯錯。就算思路是對的,沒有誰能保證計算過程中沒有任何的失誤。一個人再完美,也不可能從不出錯。
盛青青見過最誇張的一次,喬琛一整頁幾乎沒對幾道題。說不清是爲什麼,哪怕明明知道怎麼做,或者其中一個知識點弄混了所以一系列全錯,總之就是錯了。盛青青一直以爲這種負面狀態是不會出現在喬琛身上的,可他畢竟只是一個學生。
後來盛青青還從喬詩詩那裡聽說,那天晚上喬琛把有那個專題的資料書都找了出來,一直做到全對爲止。
盛青青唏噓不已。她連熬夜的魄力都沒有。
雖然喬詩詩去了6班,每晚還是和盛青青約着一起跑步。她現在跟王啓山同桌,於是每次都能分享不少關於王啓山的逗比故事。有時候盛青青還沒get到笑點,她已經樂得前俯後仰了。
盛青青很欣慰,喬詩詩在6班生活的那麼快樂。不過喬詩詩是一個能夠讓自己快樂起來的姑娘。
楚江進入高三之後就卸了學生會會長的擔子,日子一下子閒了不少,和她倆一起跑步的次數也與日俱增。經過楚爸爸被死亡一事,盛青青總有些不能直視楚江。而喬詩詩,比起歡迎,更熱衷於吐槽她,比如轉述現在高二學妹們在貼吧裡對未來高一學妹們的話——
“你們真是趕上好時代了,拍胸脯保證現在這個學生會會長絕對是天使啊!”
“我們那時候課間休息不是要做廣播體操嗎,必須五分鐘內全校學生站好隊伍接受學生會的檢閱。哪個班動作慢了,就要被留下來;哪個班做操渾水摸魚了;就要被留下來;哪個班在說解散之前有人跑了,依然全班留下來……”
“特殊情況不是可以請假,不去做操的嗎。有一回我初中同學找我有事,我就請了個病假,還特意躲廁所裡。結果沒聊幾句,咱們英勇的會長大人,就踹開門衝了進來,還沒收了我藏了那麼久的手機……”
“自習課學生會的居然還要巡邏!我真是服了,自習不就是自由活動的嗎爲啥連話都不要講了?”
說來高二的生活和高一確實大相徑庭。顯著差異就是之前提到過的廣播體操問題。畢竟大家都懶得動了,集合便拖拖拉拉,做起來也懶懶散散。可學生會開始查人,並讓不合格班級罰站,還給扣分之後,原先的狀況就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罰站讓人怨聲載道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不願意被扣分。不可能有一個班全班都不在意年級裡的優秀班級評比,就算有班主任也不可能不在意。
如此一來,廣播體操是做得整齊又規範,楚江的仇恨卻拉得滿滿的。
盛青青自然是懶得做操的一員。可真要她好好做,她覺得也應該。所以姑且算她中立吧。
沒收手機一事盛青青倒是站在楚江一邊。學校本來明令禁止帶手機,一旦發現立刻沒收。不管什麼原因,頂風作案還藉口病假逃避廣播體操,不是作死麼?
至於自習課,1班的自習課一直就是學生會的標準要求,所以盛青青對這點不甚瞭解。但6班的自習確實常被王啓山拿來充當聖誕派對什麼的。
想必王啓山該鬱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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