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分不清自己身處的是現實還是夢境。
我看見硃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他就站在門口微笑着喚我,語氣輕柔的詭異。
“遠兒……遠兒……”
一聲聲如同索魂的枷鎖,將我牢牢困住動彈不得……
我猛地睜開眼睛,想坐起身卻覺得全身無力,身體冷汗淋淋像剛從水裡出來似的,頭更是疼的讓我窒息,只能深深地喘息了幾聲。
“怎麼了,不舒服嗎?”
熟悉的低語如同炸雷般在我耳邊響起,我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僵硬起來,神思恍惚地眯起眼,久違的淡淡龍涎香讓我一瞬間回到了那個地獄。那個人不厭其煩地折磨我,一定要聽見求饒聲纔會給我一點喘息的時間,而且他最喜歡見我流淚,也只有這個時候他纔會什麼都不做的單純抱着我,他……
被死死埋藏於記憶最深處的畫面爭先恐後地破開封印衝進腦海裡,我忍不住顫抖起來,模糊的視線對上熟悉的眸子,我不禁嗚咽一聲,伸出手無力地抓住那人,痛苦的低喃。
“二哥,求你……”
“殿下!您怎麼了……殿下!”
意識遁入黑暗的剎那,霜竹的叫聲讓我稍稍鬆了口氣,今天要遭受的折磨,應該到此爲止了吧……
我低垂着眼一口一口慢慢喝藥,宇兒拽着被子緊緊依偎在我身邊,紅紅的眼眶看得出淚水的痕跡。至於憶雪,我不用看都能知道,那傢伙肯定又變成兔子了,更何況他現在正躲在一邊輕聲抽泣。
明明兩個活寶都在,屋內的氣氛卻如此壓抑。我暗歎一聲,卻依然頂着壓抑的氛圍再次放緩了喝藥的速度,我想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這麼喜歡喝藥,甚至希望碗裡的藥多到喝不完,這樣我就永遠不必理會坐在牀榻邊的人。
但藥終究有喝完的時候,我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只是儘量拖些時間讓自己安定下來罷了。
“六弟好些了麼?”見我放下瓷碗,太子問道。
我剋制自己不要顫抖,不過還好,他叫的是“六弟”,而不是那令我莫名膽寒的“遠兒”。
擡頭看了他一眼,只需這一眼便足以讓我回想起所有的細節。硬朗又不失柔和的輪廓,俊逸的五官,清澈明亮的深黑眼眸笑起來的時候會變得狹長,微微上挑的眼角有着獨屬於這男人的風情,再加上高挑的身形和溫文爾雅卻又不失威嚴的氣勢,我只能感嘆一聲,不愧是二哥,就算我重活一次也是遠遠及不上他的。
只看了一眼,也只敢看一眼,我再次斂眉低頭,低聲回道:“多謝太子殿下關心,六弟已經好多了。”頓了一下我又說道:“六弟不知太子殿下駕臨,多有冒犯,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輕聲笑起來,“六弟怎麼又疏遠起來了?像剛纔那樣叫我二哥就好。”
我身體一僵,暈過去之前我精神恍惚地以爲回到了上輩子,沒細想就開了口,雖然後半句話沒能說完,但那一聲也着實詭異,不知道太子起疑了沒。
“……二哥今日來六弟這兒可是有什麼事?”我猶豫了一下,依舊叫了他“二哥”,這個稱呼已經叫了那麼多年,讓我突然改成別的確實有些彆扭。
“二哥沒事就不能來麼?”他的聲音裡帶着明顯的笑意,我不看他就可以清晰地勾勒出他的笑容,那種笑容曾經一度迷惑了我,讓我以爲他真的視我爲同胞手足,是有着血緣羈絆的親人……
我心裡無奈,爲什麼我總是會遇見這類人?善於用各種面具僞裝自己,就連最親近的人也無法看清他的真心,二哥如此,父皇如此,就連君瑞在我面前也是習慣擺出另一個模樣。我瞎了眼迷了心,以爲他們對自己好自己便應當百倍回之,白白作踐了自己……
“我聽皇奶奶一直說你身體不好,便過來看看。”
太子用的是“你”、“我”,聽起來甚是和藹親近,不過同樣的當我只會上一次,若這一次還輕信我那上輩子就真的是白活了。
“我這是老毛病了,平日一直喝着藥,也沒什麼大礙,煩勞二哥費心了。”
我不冷不熱地規矩回答着,一直低着頭垂着眼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二哥一向最會看人臉色,見我精神懨懨不願多說,便隨意關照了幾句又問了些宇兒和憶雪的事就離開了。
待二哥走的遠遠的,我長長呼出一口氣,整個人埋進被子裡,一直挺直的背終於放鬆下來。
“哥哥?哥哥!”
宇兒不放心,湊過來看我,我轉頭摸了摸他粉嫩嫩的臉,笑着說道:“好了!太子走了,你和憶雪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宇兒自然是不願意,我看了看憶雪仍在“下雨”的眼睛,笑嘆一聲,吩咐霜竹拿些冰塊來給他敷敷。
“不要擔心,我只是午睡的時候魘着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我安慰了兩人幾句,突然想起二哥來,問道:“太子什麼時候來的你們可知道?”
“不知道。”憶雪抽泣着搖了搖頭,“我和宇兒一直在書房裡讀書,聽見霜竹叫你纔過來,那時太子殿下已經坐在那了。”
這時霜竹正好進來,臉色一沉,鬱郁地說道:“太子殿下說要見您,那時您剛睡下,奴才就回話說您身體不好正歇着,太子殿下卻說不用通傳他看看您就好了,所以就……”
後面的話霜竹沒有說完,我也能推測個大概來,那時我從夢中驚醒正巧看見二哥,便以爲回到了過去,一時不查差點說漏了嘴。
想起那兩年我的心情糟糕起來,只得藉口休息讓他們都退了下去。
不知二哥那般無心無情的人究竟是爲了什麼,以至於恨我到了那種地步。他給我留下了那麼深的刻痕,我怕是輪迴轉世也忘不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畢業聚會應酬多,更得少點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