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狐狸看到小狐狸癱軟在地上,奄奄一息,眼中流露出憐憫與悲傷,庶幾泣淚。
不知見葉盛還站立着沒有出手的意思,便道:"妖就是妖,與妖有什麼好說的,我來普度它。"不知眼下法力也消耗了許多,便彈出手中念珠,直擊向人形狐狸的後背死穴。
人形狐狸見同伴將死,自己也是痛不欲生,並未閃躲,葉盛卻一揮手,將念珠擊碎,道:"你不是說出家人心懷慈悲之心麼,那縱然要動殺念,至少也該聽聽這妖怪臨終前的幾句遺言吧。"
不知知道葉盛的性格,也沒有再辯駁,便走了過來,道:"好,我就聽聽這妖怪有什麼好說的。"
人形狐妖忽然跪倒在地,對不知拜了幾拜,竟然開口道:"小師傅,若是你執意要斬妖除魔,那就了卻我的性命吧,只望你能饒恕我的同伴,放它一條生路。"
不知一甩衣袖,道:"你們不遵天地自然,卻修煉成精,危害四方百姓,留你們作什麼?"
人形狐妖道:"你們本是凡人,不也都修習仙術,欲主萬物麼,我們吃人,你們的口中卻也沾滿了腥味啊。"
不知冷哼了哼,道:"簡直胡言亂語,人之性命,怎可等同飛禽走獸?"
人形狐妖道:"小師傅,你乃佛門弟子,應該知曉世間生靈,本是平等的,怎會有貴賤之分呢?"
不知被狐妖這麼一問,居然啞口無言,說不出對答的話來。
葉盛在一邊卻笑了笑,道:"人之所以爲人,是人之故,妖之所以爲妖,亦是人之故,人要滅妖,本就出於自身優等的緣故,若是說生靈平等,那不過是糊弄愚人的廢話罷了。你今天縱然有千萬條理由,也是難逃一死的,但願你來世莫要再做只狐狸。"
狐妖聽葉盛一說,好似恍然覺悟,便站起身子,對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小師傅你就動手吧。"
但不知自知理虧,若是動手,豈不是有損佛門清譽,便思量了半晌,道:"既然你要討個公道,那我就帶你去西山,那裡都是得道的高人,等他們將你教化,再度你歸西也不遲。"
他說完,又指了指地上的小狐狸,道:"它命懸一線,已是回天乏術,我佛慈悲,就送它去登極樂吧。"
說完,不知手一揮,地上命若遊絲的小狐狸立馬暴斃,再無氣息。
葉盛道:"從這去西山,還有幾天的車程,你打算怎麼帶着它去?"
不知道:"憑我體內的真氣,若是飛行還帶上一人,肯定到不了,假如你不介意,不如與我一同前去,如何?"
葉盛已經轉過身去,道:"那種地方不太適合我,我聞到香菸就想吐,你竟然答應了人家,就自己想法子吧。"
他一邊說,一邊走,很快就走遠了。
"以後有機會再見吧。"葉盛回首對不知眨了眨眼睛,道:"只是不知道屆時我們是敵還是友。"
雨後的小巷內顯得格外的幽靜,幾戶人家院內的桃樹枝頭伸出了院外,竟豔爭麗。
松子一隻手緊緊地握着刀黑色的長柄,粉額上有汗滲出,她是第一次殺人,她跟這個人無怨無仇,她甚至不認識這個人,但是她卻要殺他,因爲她不得不殺他,這是她的任務。這個人已經出現了,打着一把粗糙的紙傘,走到她的面前,在三丈外停下腳步。
這個人顯出一種淡漠的表情,臉上一道弧形的刀疤從眼睛直掛嘴角,這道刀疤很深,已經削瞎了他的眼睛,他右眼上蒙着一塊黑色的厚布。他一出現,就幾乎佔盡了勢頭,讓松子不禁矮了三分。
他的人已老,但他當年的雄威還在。
"你要殺我?"他的語氣出奇的平淡,因爲這麼多年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殺他,這些人如今當然已經死在了他的手裡。
松子用力地咳嗽了一聲,道:"你是‘獨眼狼’薛羣?"
這人道:"是的。"
松子道:"你的武器呢?"
天色深青,雨早已停了,這人的手裡還打着把傘,他手腕一轉,傘就被他死死地握在了手裡,他看了看這把跟隨着他大半輩子的紙傘,居然對松子笑了笑,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武器就是這把傘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若連對手的根底都不瞭解,怎麼能贏?"
松子被他的話刺的心中一顫,當即鼓起勇氣,道:"一個人要是實力夠了,爲什麼還要去了解對手?"
薛羣臉上的笑容忽然凝結,正色道:"因爲這是對對手最起碼的尊重。"
松子不說話了,因爲她所接受的教育就是殺人,把敵人當成自己的仇人,她從來沒有想過,對敵人,也是需要尊重的。
薛羣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麼,於是道:"我再給你三日,三日之後,你再來殺我。"
說完話,他又打起了傘,轉身走了出去。
松子大口地喘息着,然後挺直身子,仰起頭,大聲道:"不必。"
薛羣沒有回頭,只道:"你現在就要動手?"
松子冷冷道:"是的。"
薛羣道:"好,你出手吧。"
松子手中的長刀握的更緊,直直地盯着薛羣已經被歲月摧殘的略顯佝僂的背,她又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氣,這個人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麼容易對付,但現在卻是她最好的時機。她反手拔刀,衝出去。
刀一出鞘,就帶出一彎寒光,直襲向薛羣,她料定薛羣會出手抵擋這道寒光,他一出手,就難免會顧此失彼,全身肯定會露出破綻,她再跟上一刀,就能砍中他的要害。她想的並沒有錯,可惜薛羣卻沒有這麼做。
薛羣只是手腕微微一傾,整把傘就將光芒擋去,松子的刀也砍進了傘紙裡,傘被砍破,等到松子再度看見他的臉時,他的手也已經到了松子的咽喉間。
薛羣只伸出了兩隻手指,輕輕地往她脖子上一點,她就癱軟在了地上,他並沒有要她的命。
薛羣的這一招也不出彩,只是很簡單的一招,松子本來可以使用忍術中的煙霧遁逃脫,但卻不知怎的,她還未用出來,薛羣的手指就頂在了她的脖子上。
薛羣看着倒在地上的松子,既沒有同情,也沒有仇恨,只是道:"天下武功仙術,當練到最高境界的時候,只有三個字——快、狠、準。你的手法已經夠快,也夠準,可惜卻不夠狠,你要記住,你不殺別人,別人就要殺你,其間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句話話音剛落,一個人影就瞬息而至,到了薛羣的面前,薛羣立馬往後急退了三丈。
松子看到這個人影,就道:"你來幹什麼?"
人影道:"我已經說過,你太仁慈,下手不夠霸道,所以我來幫你。"他轉過頭瞪着薛羣,道:"今天就由我來了結你。"
薛羣並沒有被他這句話震懾住,只道:"看你們的裝束,似乎不是華夏中人,你們哪個門派的?"
人影冷笑了笑,道:"當然不是,中土的法術還遠不及我們,瀛洲明火教想來你也應該聽說過,我就是明火教的信田單一。"
薛羣嘴角一撇,道:"原來是東洋人,真是夜郎自大,華夏數千年文明,法術盛極之時,你們明火教還不知道在哪兒?我只知道你們伊賀派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