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代婉月把我畫的衣服樣式給旁邊那家布店的張裁縫送去,聽翠娘說他是製衣高手,想必一定能做出我要的效果來。
蓼風閣傳來徐徐琴音,我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我從縫隙中看到,文淵站在段熙若的身後教她撫琴,二人親密的樣子着實叫我難過,我好想推門而入,可是我不能這麼做。
韶峰,文淵真的是你嗎?
我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這兩世,我們都無法在一起嗎?
真的要如此對我嗎?要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與別人相愛嗎?
可能是我想得太過出神,無意中撞進了一個人的胸膛。
“對不…”我擡起頭,驚訝地看着他。
“姑娘。”一身黑衣頗有江湖俠客味道,他笑了,笑得那樣乾淨。幾日未見,我怎麼覺得他越發越帥氣精神了呢?
“黎大哥!”淚水終於滑落在臉上,我像一個走失的孩子突然找到了親人般感動,失去了理智,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裡。
“怎…怎麼了?”他溫柔的聲音和僵硬的身體讓我明白了他的害羞,我破涕爲笑,抽身出來。
我想,我一定嚇到他了吧?
“沒事。”我抹掉了眼淚,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鎮定。“我們回房間說吧。”
我住的房間在最裡面,非常安靜,孤僻。
黎大哥顯然有些擔心我,“你真的沒事嗎?”
“我只是想家人了。沒事的。”我給黎大哥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怎麼突然出宮了?”
“皇上命我出宮暗中尋你,尋不得你不許回宮。”黎大哥緩緩說道:“你不見了,皇上不僅沒有發怒,還對外稱病幫你掩蓋…可見…”
也許皇上的真心,我不該否定。可是他的真心,卻從未只願給予一人。
我急忙打斷他,“他不知道是你幫我出宮的吧?”
“不知。”
“那就好。”我有些擔憂,“黎大哥,我…會不會影響到你未來的前途啊?”他是皇上最親近的人,如今已然是如此地位,前途不可限量,會不會因爲我…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問道:“我不是幫你們安排了客棧,你們怎麼住在這裡了?”
“我…”我實在不好意思對他開口,是因爲文淵。
“黎大哥,住在客棧並不是長久之計,我想隱藏在這裡還算安全,所以就擅自做主…”
“可這畢竟是煙花之地…”
我遞給了他一塊糕點,“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的。”
“如此…”
黎大哥租了滿香院後院的一個小屋裡住了下來,他不放心我,也無處可去,所以暫時做起了保護我的工作,我對他十分愧疚。真不知道,時候到了,他該怎麼去向皇上覆命。
再過七日便是滿香院重新開張的日子了,這幾天我想破了頭,琢磨新鮮的點子,日夜帶着姑娘們練習舞蹈。
可是一支好的舞蹈也要有好的配樂才能成事。
段熙若。
唯有你。
我站在廖風閣的門口,毫不猶豫地敲響了她的房門。
“段姑娘。”
“南先生。”
“不知姑娘可有時間?南一想找姑娘聊幾句。”
“先生請。”段熙若大開房門,一股淡淡的幽香迎面而來,她端莊地請我進屋,“請坐。”
“謝謝。”
我掃視了一遍她屋內的擺設,簡單大方,乾淨整潔。還有她的畫,她的字,她的琴,想來就是作爲蘭以柔時的我,也是自愧不如的吧。
果真像一個生活在凡間的仙女,高雅脫俗,纖塵不染。
“總是姑娘先生的還是生分了些。不知段姑娘芳齡幾何?”
“熙若今年二十有一。”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我都比她大。
“南一今年二十二歲,人生地不熟,在這兒也沒什麼朋友。如此,那我便叫你熙若妹妹了。”
“自是熙若的榮幸,不知南姐姐找熙若所爲何事?”
“希望妹妹能助我一臂之力,半個月後滿香院重新開張那日,妹妹能爲姑娘們伴曲助興。”
“妹妹定當竭盡全力。不知姐姐可想好要作何曲?”
“可否借姐姐一試?”我指着她身後的古琴。
段熙若微微點頭,“姐姐請。”
我坐在琴前,緩緩地彈出那一個個音階,甚至連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一縷煙眷眷不似戀青山。
開在磐石間原是玉生煙。
韞玉而山輝水懷珠川媚。
煙波自裴回不知心等誰。
君不見,紅樓夢迴的勞燕分飛。
於世間,瓦全玉碎的悽悽美美。
吟一句,杜鵑泣淚或花謝花飛。
夢一場,精雕細琢與粉妝香培。
憑欄遠眺玉生煙……
“妙哉!妙哉!”
文淵的誇讚來的突兀,十足的把我嚇了一跳。
不過可以得到文淵的青睞,還是讓我非常高興的。
“在下從未聽過如此特別的曲子,悠揚大氣,婉轉空靈,好一個‘紅樓夢迴的勞燕分飛,瓦全玉碎的悽悽美美’。不知此爲何曲?”文淵的眼神裡充滿了好奇。
“此曲名爲‘玉生煙’。”我當然無法解釋這是二十一世界帶有中國風的一首歌曲,況且我只會彈奏這一小部分。“是一個高人前輩教我的。不過可惜,他只教了我這一段。”
“南姑娘可否引薦與我相識?在下真的…”
“很抱歉,這位高人已隱世多年,我也尋不得他的蹤跡。”
“原是如此。”文淵惋惜的嘆了口氣,“沒想到南姑娘如此才華,不僅舞技過人,琴技也非同一般,真讓文某慚愧。”
“文公子過獎了。”
“熙若也覺得自愧不如呢!”
“你們可不要取笑我罷!”
玩笑了幾句,我們漸漸熟絡起來。
我們三人一同研究譜寫後面的曲子,給姑娘們的舞蹈伴奏,讓它們融合起來,更柔美,更加具有韻味。
當一切準備就緒,重新開業的時間也越來越近,沒想到領舞的姑娘突然病倒了。
雖然她長相一般,但她卻是這幾個姑娘中舞跳的最出色的。一時間我又犯了愁。
直到翠娘提議叫我頂替她,我才覺得可能是翠娘謀劃好的。
但畢竟人在屋檐下…
我不能拋頭露面,所以一番商量過後,他們都同意了我帶着面紗出場。
所以那天,究竟會是怎樣一番場景呢?
我,真的可以挽回滿香院的名氣嗎?
也可以嘗試着,讓文淵對我刮目相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