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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問話,秦衍之怎麼也得回答,哪怕心裡再發虛,他也硬起了頭皮說:“是”
太傅那雙滄桑的眼有一瞬間的恨鐵不成鋼,秦衍之頓時覺得雙腿發軟。自從太傅不良於行後,秦衍之開始學着獨自處理朝政,哪怕磕磕絆絆,三公大多時候都是表示讚許和欣慰,像今日這樣直白的質問和不贊同的眼神,秦衍之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聽過。
秦衍之嚥了口唾沫,低聲道出緣由:“看前朝史記時,朕發現不管是賑災還是封賞,上下官員總是沆瀣一氣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弄得民怨沸騰。朕有心要治理貪官污吏,可每每要動某位大臣時總感覺有心無力,或者虎頭蛇尾,無奈下,但凡有國庫撥銀時,朕總想着要選一個對朝廷忠心耿耿,爲人清正廉潔之人來負責纔好。正好,此次陣亡將士中也有穆家子弟,朕想着穆家好歹是外家,穆大人以心比心,總不會私吞陣亡將士們用命換來的銀子吧!恰巧母后也提及此事,所以朕猶豫再三下才交代下去。”
太傅是何等老辣之人,瞬間就聽出了裡面真正做決定的人是誰,凝視了少年天子半響,才幽幽道:“皇上,先皇封臣等爲輔國大臣,爲了的是輔助您順利接掌朝政。至始至終,臣等都只輔佐帝王一人,臣等亦只效忠於大楚王朝。”
“臣等之所以逐步退出朝堂,是爲了鍛鍊皇上獨自處理朝政的能力,爲了讓您能夠儘快接管朝政,成爲一代明君!”
“皇上,大楚的君主姓秦,不姓穆!你懂嗎?”
秦衍之冷汗津津,手中黏溼得難受。太傅雖然沒有一句重話,也沒有一句指責,可是他每一句話,每個字都在明白的告訴他,大楚是他秦衍之的,不是穆家的,也不是穆太后的。他不能因爲穆太后要求,就將陣亡將士們身後千萬家眷的生存之本交與到無關之人的手中。
太傅從桌案上拿起一疊奏摺放在秦衍之的手中:“這些摺子原本該送到內閣,等內閣批閱後再呈給皇上親自批閱。可是,不知何故,這批摺子還沒進內閣的大門,就被人拿走,之後陰差陽錯的到了老臣的手中。”
秦衍之狐疑的打開一本翻了翻,裡面彈劾戶部穆大人私改封賞,原本四品將軍賞賜金四千兩,土地四千畝,從戶部出來後,四千兩黃金就變成了三千兩,四千畝中等良田變成了中下等。陣亡將士中,萬戶撫卹金五百兩,千戶四百兩,普通士兵百兩到手後俱都少了一半。
再翻開一本,參奏戶部不按朝廷賞罰名冊辦事,明明有的將士毫無建樹,哪怕陣亡也只是領最低等的賞金,結果到手反而比有功之人還要高了幾成。
再連續翻了幾本,言及有陣亡將士家屬窮苦度日,撫卹金髮下的當日就滿門自盡等等匪夷所思之事。
秦衍之越看臉色越見慘白,看到最後幾乎都要將手中的摺子給捏碎了!
穆大人是戶部大臣,若說這事他不知道,秦衍之第一個就不相信!雖說他不是戶部尚書,也不是戶部侍郎。平日裡,他一個小小的四品官也管不了這麼大的事,做不了這麼大的主,偏生,皇帝給了他莫大的權柄,他就可以直接越過戶部尚書和侍郎,一手遮天!
他有這麼大的本事也就罷了,做好了皇帝交代下來的事情,哪怕無功無過也會得一句讚賞,日後還愁沒有差事下來嗎?退一萬步說,你要貪污,好歹把首尾處理乾淨,別隻顧着餵飽自己的口袋,好歹你吃肉,也得讓戶部上上下下都喝口湯啊!這樣,纔有人能夠替你遮掩,出了事,也不用一力承當,連坐下,雖然大家都討不得好,好歹也不會法不責衆不是!
結果,爛泥扶不上牆!
秦衍之突然明白一個月前魏溪爲何與他爭持不斷,爲何會直言穆太后的不妥,爲何寧願出宮也不願意面對他,原因在這裡!
她預感到了穆家的攬權,失望於秦衍之的輕忽大意,甚至對他的強詞奪理感到憤怒!
秦衍之這是在任人唯親!後宮干政,穆太后在重蹈太皇太后的覆轍!將國之大事當成兒戲,是一位帝王的輕忽,是昏君所爲!
老太傅彷彿沒有看到少年天子的神色,眯着眼又道:“按理說,宮中之事不該老臣質問。只是,前庭不同後宮,前庭乃一國機要之地,所有的摺子都有明確記錄,哪些呈送內閣,哪些會直接送到朝安殿都容不得一絲馬虎,一旦錯漏,負責此事的太監們只會錯殺不會放過。結果,在宮中規矩最爲嚴苛的地方,居然還有人膽大妄爲私藏奏摺。若不是暗中有人阻攔,這些摺子最終會去向哪裡?被銷燬,還是轉到某些有心人的手上?誰在暗中擾亂前庭規矩,是誰在掌控前庭內侍?”
太傅深深一嘆:“皇上,這是亂國之像啊!”
噗通一聲,秦衍之直接跪下了:“太傅,弟子有錯!”
秦衍之不敢稱‘朕’,不敢再擺君王的傲骨,甚至,他都沒有臉面站在太傅的面前,直接跪下。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一樣,跪倒在自己的恩師面前,神色誠懇,臉色羞愧,垂首,雙手緊緊的捏着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因爲用力,那雙手爆出的幾根青筋顯得格外的脆弱。
換了普通臣子,自然當不起皇帝這一跪!
太傅是誰,四朝元老!他不單是秦衍之的師傅,也是先帝的恩師,輩分上,秦衍之稱呼他爲師祖也不爲過!
臣子承受不起君王一跪,太傅卻可以!
“恩欲報,怨欲忘;報怨短,報恩長。皇上,你三歲登基,幾經困境才平順長成,其中穆家幫扶良多,這一點朝中之人俱都知道。你感恩圖報,這很好。只是,報恩的方式有很多,安排差事很不錯,只是人選錯了。戶部穆大人多年來都只是四品官,在戶部舉步艱難官途黯淡,不是沒有理由。你要交代差事之前就應當先去了解他的能力,知曉他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爲師弟子衆多,能夠出人頭地的不少,因材施教是根由。你安排差事也必須‘因材施教’,這樣才能既施了恩,又得到了回報。君臣相得,才能成假話。若他實在不堪大任,那麼,你既然要恩寵穆家,只要同家同族,選個才幹拔羣之人提拔,不是更好?”
秦衍之點頭:“弟子受教了!”
“至於穆太后……”
秦衍之心中一緊,就感到太傅撐起身子虛虛扶了他一下,秦衍之順勢起身,依然不敢落座,站定在他的身邊,聽得老太傅幽幽的道:“能夠數十年如一日的將皇上護持長大,其中的艱難,別說太后了,就是微臣也不敢保證能夠做得更好。穆太后這些年着實辛苦。”
此話一出,秦衍之莫名覺得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類似的話!
“後宮要提拔前庭母家,歷朝歷代都很常見。等到皇上定親,中宮迎來皇后,後宮與前庭聯繫越發緊密,有些事情倒是可以未雨綢繆。”
說到皇后,秦衍之只覺得腦袋空空,訕訕的道:“此事還爲時尚早吧?”
“不早了。”太傅道,“只要是後宮之事,防範於未然比事後彌補可以省去諸多事端。皇上可有什麼好的對策?”
秦衍之冥思苦想了一番,斟酌着道:“不如,徹底將通往前庭與後宮的中門關閉。”
“哦?”
秦衍之道:“如今宮中很多內侍不管是太監還是宮女,大多可以自由出入前庭後宮。故而,朝中議事早朝方定,不過半個時辰,後宮大多都知道朝政變動的前因後果,在朕看來,此事大不妥。”
這個不妥,自然是秦衍之早就感受過其中的害處。譬如西蒙擾邊,朝中才接到邊關急報,後宮裡就已經人心惶惶;好不容易派兵出征,以往勝仗就一羣人歌功頌德,一旦小小一敗,別說朝中大臣們對着年少的天子冷嘲熱諷,回頭到了後宮,太后還急急忙忙的召見,問他到底要不要求和。
當時的秦衍之也不過十歲,尋常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連家族事務都沒接觸過,更別說是國家大事了。偏生,秦衍之的一個決定能夠斷定十萬大軍的生死,也能夠決定邊關橫屍荒野的百姓鮮血是否白流。
在朝堂上面對求和大臣們的咄咄逼人,回到後宮好不容易喘口氣了,太后還在耳邊懷疑他當初的決定,可想而知當初他心底是何等的煎熬,所以,太傅一提,他就有了決斷。
太傅到底是臣子,可以影響皇帝對朝中大事的決斷,卻不能過多的干涉後宮,故而,他也只是點點頭:“皇上也趁機梳理一下前庭內侍,偷換奏摺非小事,要嚴厲對待。該處置的人儘早佈置了,以免以後鑄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太傅放心!”
等回到宮廷已經是午後,秦衍之連午膳都沒吃就急急忙忙跑去了太醫院,見魏溪正聚精會神的蹲坐在藥堂後院的長廊下與一衆學徒們一起熬藥。
升騰的霧氣將她的臉頰薰染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那雙沉靜的雙眼不時低頭查看火候,不時探入藥罐中審視藥汁,專注的神情中少了往日冷漠,竟然透出一絲似有似無的溫柔,秦衍之從未感受過的溫柔。
一時之間,他竟然呆呆的望着,不忍打擾。直到旁邊熬藥的學徒們發現皇帝的到來,衆人的動靜驚醒了魏溪,等看到來人,那溫情就像是鏡中花水中月,被冷漠給取代。
秦衍之莫名的覺得有些惋惜,開口問她:“在熬什麼藥,老遠就聞到苦味了。”
魏溪起身行禮,扇子在小紅泥火爐上扇動了兩下:“見血封侯的□□,皇上信嗎?”
秦衍之一滯,乾笑了聲,就看到原本與魏溪並排在一處的幾個學徒悄無聲息的後退了兩步,原本尷尬的心情莫名又好了,反而還湊到了她的身邊,與她蹲在一處,仔細低頭看那渾濁的藥汁:“原來□□與尋常藥汁也沒有什麼不同。”
魏溪懶洋洋的道:“若是兩者區別甚大,誰還會誤食□□啊!又不是誰都像某人一樣,服毒跟服藥一樣,隔三差五過量。”
秦衍之臉色一紅,沒想到她還記得少時自己幾次中毒的原因,咳嗽了一聲,岔開話題道:“朕剛剛去了太傅府。”
“我知道啊。”
秦衍之左右環視了一圈,發現一羣學徒們表面上看着手忙腳亂,實際上一個個豎着耳朵恨不得把兩人的悄悄話也聽得一清二楚的模樣,到口的正事就嚥了下去,扯了扯魏溪的扇子:“朕還沒用膳呢,你陪我一起。”
魏溪拉住自己的手臂:“我還有事呢,這爐藥太醫們等着用,耽誤不得。”
秦衍之捂着自己的肚子:“可是朕餓壞了。從早朝後一直忙到現在,一口熱茶都沒喝得上,去了太傅府還被訓了一頓,可悽慘了。”
魏溪眼睛一亮,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太傅罵你什麼呢?”
秦衍之站起身來:“朕要用飯。”
魏溪看看藥爐子,又看看皇帝,幾乎沒有斟酌,直接把扇子往旁邊學徒身上一丟,屁顛屁顛的就跟着秦衍之跑了。
等到兩人走遠,那學徒哀嚎一聲:“八卦啊,皇上的八卦,師姐你就不能有樂同享嗎!”
另一邊的小學徒推了推他,羨慕着問:“聽說皇上與魏師姐青梅竹馬,他們的關係是真的好啊!”
那老學徒道:“廢話,沒聽到方纔皇上……”他附耳輕聲低語,“還對師姐撒嬌了嗎?”
小學徒一臉見鬼的神情,結結巴巴:“撒……撒嬌?!”
老學徒一個暴慄敲在小學徒的腦門上,噓聲:“輕點。這事也就在太醫院有得一見,別處可看不到皇上使小性子。”對外,少年天子可是威嚴得很呢,哪裡像在太醫院這樣快人快語活蹦亂跳張口胡說八道的模樣。
另一邊,魏溪跟着秦衍之尋了個空曠的亭子坐了下來,小吳子着人端上了新做的膳食,順便給魏溪填了一副碗筷。秦衍之是真的餓狠了,姿勢優美快速的吃了大半,等到肚子半飽才放緩了速度,潤了一口水,極力用着平和的語調,道:“太傅很是贊同你的想法,同意秦凌回賢王屬地。不過,”
魏溪擡頭,秦衍之也不拖拉,直接道:“太傅說只放秦凌一個人回去顯得太刻意,不如將三位王爺留在皇城裡的質子都送回去,讓他們父子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