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魏亦沒想到孃親千挑萬選居然選了皇城裡最有名的一隻母老虎!

母老虎姓胡,是父親同僚的長女,兩人門第相當,勉勉強強也算是青梅竹馬,就是因爲年少就認識,所以魏亦對對方的性子不說完全瞭解,至少也知曉個五六分吧。餘下幾分是因爲他去了邊關四年,多年未見,對對方這些年的傳聞知之甚少的緣故。

當然了,魏亦也不是人云亦云的性子。皇城裡別的人諷刺胡家長女是母老虎,他就真的以爲對方潑辣跋扈,不堪爲妻了。實在是因爲,咳咳,魏亦在胡氏滿七歲之前,都將對方當做了男兒身。

說出來都是一把辛酸淚!

好端端的武將世家幹嘛把嫡女當成了兒子養啊!既然當做兒子了,那也從一而終嘛!結果,七歲之前胡氏一直跟着魏亦這些武將家的少年們過着上房揭瓦的日子,七歲之後,搖身一變居然穿着桃色的襦裙雙手叉腰的出現在了衆多難兄難弟面前,那畫面,那衝擊,讓人一輩子難忘。

所以,魏夫人將畫像送到魏亦面前的時候,他還傻乎乎的以爲母親真的爲自己挑選了一位國色天香端莊賢淑的美人,打開畫像一看,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了。虧得魏亦身爲長子,常年掛着一幅穩重的老大哥的臉,這纔沒有讓母親看出他的反常。

魏夫人笑盈盈的問他:“如何?”

魏亦琢磨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問母親:“孃親是問對方相貌?”

魏夫人笑道:“我對自己的眼光還是很滿意的,這胡家姑娘相貌在皇城裡不說絕色了,一等也排的上號。魏家與胡家門當戶對,她也從小習武,身子骨比一般柔柔弱弱的嬌滴滴千金小姐們來得康健,想來日後生產會少許多磨難。娘啊,如今就指望着你們幾兄弟儘快給家裡添丁加口,否則再去一次戰場,整個府裡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也怪無趣了。”

前半句話魏亦還在琢磨怎麼拒絕呢,哪知道魏夫人後半句就直接跳過選兒媳婦成親直接到了給孫子接生了,話題跳躍太快,魏亦有點懵。

他也不說胡氏女是好是壞,只顧着安慰母親道:“放心好了,魏溪成了皇上身邊的近臣,不會再去戰場了,日後我們父子再不再您的身邊,就由她代替我們給您盡孝。對了,她也快及笄了,孃親也要替她張羅婚事了吧。”

魏夫人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兒子安撫了幾句她就重回了笑臉,笑道:“長幼有序,先忙活了你們兄弟的,再是魏溪。魏海魏江的媳婦人選娘也在替他們相看,放心好了。”垂頭看着兒子手中的畫像,鍥而不捨的問,“如何啊,你滿意的話,孃親就着媒婆到胡家議親了。”

拐帶了半天,話題又回來了,魏亦只覺得麪皮繃得緊緊的,斟酌的道:“她年歲也不小了吧?記得少時我們兄弟還帶着她玩耍過,個頭也沒比我們矮几分,怎麼到現今還沒出嫁?”

魏夫人辦事絕對的妥帖,兒子一問她就給了答案:“還不是因爲你們一去邊關四年,耽誤了嗎!”

魏亦尷尬:“四年前我也沒與她定親啊,耽誤這話從而說起?”

魏夫人笑了一聲:“臭小子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不是你耽誤了她,是她爹。”

這下魏亦明白了:“胡老將軍啊,他與父親是莫逆之交了。在邊關時,他對父親幫襯良多,對我們兄弟也很關照。”

“那就是了!”魏夫人道,“好端端的,你以爲他一個老將軍憑什麼關照你們幾個毛頭小子啊!他自家也有兒子,上次也跟着去了邊關建功立業。因爲家裡沒有個主事的人,胡夫人也不好擅自替自家女兒議親,故而一直拖到如今。”

魏亦算是明白了,搞半天胡老將軍對他們魏家三兄弟的關照裡面是有貓膩。他老人家是將魏家三兄弟當成了胡家準女婿看待的啊!

魏亦還在垂死掙扎:“那年歲也不相當啊!”

魏夫人再遲鈍也發現兒子的不情願了,問他:“你有意中人了?”

魏亦搖頭:“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兒子哪敢有意中人,沒得害了人家。”

魏夫人又問:“那你是不滿意胡家姑娘?不滿意就直接說,找那麼多理由做什麼,反正胡將軍也只是給你爹透露了一絲兩家結親的意思,到底如何,還是要看你們小輩願不願意。爹孃又不是那些頑固之人,我們覺得好沒用,過日子的不還是你們小兩口嘛。”

魏亦這才鬆了口氣,心情頗爲鬱結的去了宮裡。聽皇帝有機密任務安排後,突然又覺得結親的事情還有得折騰。

回家跟老爹一說,魏將軍也沉默一會兒,嘆氣道:“如今我們魏家也算是朝廷新貴了。昨兒我進宮才聽皇上提起此事,今日就做了決定,想來皇上是已經徵求過太傅等人的意見呢。歷來富貴險中求,男子漢大丈夫更不能因爲一點點險阻困難就知難而退,你身爲魏家長子更應該給弟弟們做個表率。既然皇上屬意你,你就提前做好準備,等着最後的聖旨就上路吧。”

魏夫人聽說兒子又要去戰場,當下就傻了,呆呆的問:“那我的兒媳婦怎麼辦?”

魏將軍也不拖沓:“一個月之內就把婚事辦了吧,圓了房再去邊關。”

魏夫人嘴脣抖了幾抖,到底忍住了眼淚。轉身就抱着一堆的畫像出來丟到兒子的懷裡:“選吧,選個身子骨好的,別事到臨頭都一場空。”

魏亦沉默了一瞬,嘆道:“那就胡氏吧!她比魏溪長了幾歲?四年前也沒聽說她再鬧出什麼糊塗事,想來恢復了女兒身後性子端重了不少,由她陪着母親,既可以解悶,也能夠盡孝。”最主要的是,能夠替魏家延續血脈。換了其他嬌弱的女兒家,成親第一天丈夫就遠走,指不定以淚洗面還要母親安慰呢,還是別給母親添亂了。

魏溪聽說魏亦定了胡氏女後,驚訝了好一會兒,問魏夫人:“哥哥自己選的?”

魏夫人昨夜一宿沒睡,精神不大好,不說話只是點頭,一邊寫好了帖子讓人送去胡家,一邊等着官媒上門。

魏溪想起前世那即脆弱有堅韌的大嫂,有一瞬間的迷茫。好在她歷來朝前看,立即吩咐管家去打聽一下胡氏女的過往,等到了下午,管家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胡氏居然親自登門了。

胡氏身段高挑,走路生風,一看就是個性子急躁之人。幾人見過禮,胡氏直接對魏夫人道:“小女知道自己孟浪,只是事出有因,還請夫人體諒。”

魏夫人笑道:“無妨。”也沒有拐彎抹角,問,“你是來尋大郎?”

胡氏不夠白皙的面頰上蔓出一片紅霞,坦率道:“正是,不知他可在否?”

魏夫人心胸坦蕩,覺得魏亦的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好,沒得害了胡家,結親不成反而結仇了,故而直接讓人去請了魏亦來。

魏亦正在自家的練武場練武。魏家靠着武藝發家,一身好武藝可以替魏家求得榮華富貴,也可以讓他在戰場上如魚得水保全自身,所以哪怕是得勝回朝後他每天的武藝也沒有落下。

聽得母親有請,以爲是私事,才二月,就穿着短打薄衫一身臭汗的出來了。

胡氏首先將魏亦滿身鼓鼓的肌肉掃視了一遍,目光坦然隱含讚歎,問:“你是不是要去戰場了?”

魏亦一愣,才確定對面這位容貌豔麗如盛開芙蓉般的女子是胡氏。他看一眼自己的母親,見魏夫人點頭,才道:“我去不去戰場是私事,不便對外人道。”

胡氏笑道:“同樣都是武將世家,我爹去戰場之前就會在一個月內將所有的瑣事全部辦妥,然後熙然一身遠走他鄉。你不承認沒關係,我知道你定然是要高飛了。”

魏亦面色一沉:“姑娘慎言!”

胡氏靠近了一步,仔細端詳着魏亦輪廓分明的臉頰,皺眉道:“你比我預想中要更有男子氣概呢。”

魏溪長大了嘴,接着捂嘴輕笑了起來,就聽到魏亦語調平淡的回答:“多謝誇讚。這麼多年了,胡兔子你還是口無遮攔。”

胡氏跺腳:“你怎麼還記得這個外號?”

魏亦冷笑:“你都把我的小腿給咬出窟窿來了,我會忘記你那兩顆兔子門牙?”

胡氏氣得面色通紅,方纔的沉穩一掃而光,猛地伸手一探,魏亦下意識的擡手格擋,結果,胡氏直接抱着他的胳膊,展開大嘴一口咬了下去。

魏溪啊了聲,就看到魏亦眉頭一皺,魏溪抽氣瞬間感覺自己的胳膊也開始疼了起來。

魏亦一手頂在胡氏的腦門上:“鬆開!”

胡氏眼睛上擡,兩顆白色的門牙在他的胳膊上磨蹭,頗有點幸災樂禍。

魏亦看着她,她回望着魏亦,兩人久久沒有一句話。

魏溪躡手躡腳的拖着魏夫人偷偷出了門,趴在門口暗笑,道:“孃親可以放心了,大哥的親事算是定下了。”

魏夫人唸了一句佛,道:“大郎結局了,還有二郎三郎,之後就是你了。”

魏溪攙扶着她一路離開:“我的事兒不急,先把哥哥們的親事定了再說。”

因爲胡氏的意外到來,原本就有點波折的親事瞬間塵埃落定了般,魏夫人乾脆留了胡氏吃飯,直到了此時魏溪才知道對方的閨名——胡依依。

魏亦心情也不錯,甚至在飯桌上開玩笑道:“我就記得她少時名叫胡意,最初一起玩耍的時候我們都叫她狐狸。哪知道她跟狐狸相差十萬八千里,倒是被逼急了就愛咬人,狐狸就變成了兔子。”

胡依依爽朗大方,聽了這話也有點小羞澀,魏溪主意到她暗中掐了魏亦好幾次,心下即感慨又好笑。

用過了晚飯,魏亦親自駕車送她回了胡家。

魏將軍笑道:“明日我就可以帶着人去胡家提親了。”

這一次魏亦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一家人難得歡聲笑語,到了快半夜才散了。

魏海送魏溪去倚薔院的路上,才告訴她他們家的房子談妥了:“明日就去衙門入冊,交了款項後,修了園子搬了傢俱就可以入住了。”

魏溪點了點頭:“哥哥們一人一處?”

魏海道:“相鄰,中間有個小巷,到時候兩邊各自開個偏門,就可以進出了。”

魏溪看了看夜空:“等到園子都弄好了,哥哥們也要議親了。義母今日也拿了一些畫冊給我,哥哥們要看麼?”

魏海淡淡的道:“你拿主意就好,我們兄弟沒別的要求,只要嫂子們對你好,我們就一切都好。”

魏溪頓住腳步:“哥哥可別說胡話,我又不與你們住在一處,與嫂嫂們相處有限,就算有隔閡也不長久。可別因爲我而讓哥哥們的日子不舒坦,那就是我的錯了。”

魏海神色平靜,看樣子就知道沒有聽進去,他推了推魏溪,將人推入月牙門,才道:“我們心裡有數,你別管了。爹孃都不來皇城,日後我們兄弟出征,皇城裡就你一個人,你嫂子對你不好,我們要她們有什麼用,還不如讓你繼續住在將軍府呢。”

魏溪暗暗着急,魏海已經走遠了,等到了屋裡,想到隔壁躺在牀上沒有清醒跡象的原身,她一顆心又安定了下來。

洗漱完畢後,熟門熟路的從牀底下摸出了一瓶花雕。她關好門窗,把牀簾放下,靠在牀頭,一口接一口的把花雕吞入肚子裡。

眼閉上,再睜開,眼前的牀頂告訴她自己又回到了原身的體內。她費力的坐起來,雙手抱着牀柱站到牀下,又撐着牀榻來回走動,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就滿頭大汗。這還是她努力了差不多兩個月的結果。

這麼走幾步休息一下,又走幾步,走走停停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她又開始站在牀邊,靠着朦朧的月光開始打起了五禽戲。動作緩慢,氣息悠長,月到下玄,影子越來越長,最後折射在窗櫺上,遠遠看去像只長臂的猴子。

倏地,窗外傳來一聲尖叫:“鬼啊——!”

魏溪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去查看,直接倒在牀上,被子拉扯住一半,還沒完全蓋住身子,門就被人闖開了。

魏溪呼吸一滯,指尖在被褥中摸到自己的睡穴,狠狠的戳了下去。

再醒來的時候,鼻尖首先就嗅到了隆重的酒氣。她扶着沉重的腦袋,一口氣灌下半壺冷茶,苦澀的滋味從喉管一直到胃中,又挖出茶葉來放在嘴裡嚼得爛碎後,這才披着斗篷走出房間。

原身的屋子大門敞開,一個丫鬟跌倒在地,指着門口閉着眼大喊大叫,不多時,魏家的人來了不少。

魏溪故意與人隔得遠一些,問:“怎麼回事?”

那丫鬟一陣慌亂的被人攙扶起來,指着房間道:“姑娘的屋裡有鬼影!”

魏亦早就衝進了屋內,在裡面搜尋了一圈,對魏夫人道:“沒人。”

魏夫人被人攙扶着直接去了牀榻邊,摸着原身的額頭,又摸手,最後停頓在半敞開的被褥上,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照顧原身的嬤嬤道:“姑娘的被褥是老奴親自蓋好的,當時屋裡幾個大丫頭都看着,怎麼現在成了這樣?”

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

魏將軍細心,將自家女兒渾身上下看了一遍,最後走到牀尾:“鞋子是誰給姑娘穿上的?”

那喊鬼的丫鬟渾身顫抖起來:“果然,果然有……”

魏亦吼了她一聲:“閉嘴!姑娘活得好好的,哪有什麼鬼!”自己說完也不放心,握着原身的手數了很久的脈搏,對魏將軍搖頭,示意無恙。

魏夫人也發現了不同尋常處,她發現原身的額頭上居然有汗,一摸頸後,也溼噠噠的,頓時面露喜色:“喜兒方纔醒來過?!”

魏將軍一怔,果然看出原身衣服上的各種摺痕。若是尋常人,晚上洗漱後換上的寢衣會隨着睡着後的動作壓出痕跡,可是原身不會。她只要躺着除非有人搬動,衣服基本不會出現坐走時的摺痕,要是人爲,那汗水也無法解釋。

一瞬間,屋裡的人或驚慌捂住,或喜憂參半。

魏溪更是咬緊了嘴脣,發不出一個字。

最後,魏夫人乾脆也不走了,讓人搬來美人榻直接放在了原身的牀邊,她守着昏睡了多年的女兒,勢要女兒醒來後第一個見到自己的母親。

結局,自然讓人失望透頂。

第二日,魏溪明顯的看到魏夫人佈滿了血絲的眼睛。她例行給原身把脈按摩後,才勸說對方回房去睡。

魏夫人拉着魏溪的手腕,面露期待:“她會醒來對不對?”

魏溪苦笑:“她的身子毫無問題,醒來只是時日問題。”

魏夫人趴在牀邊,不停的撫摸着原身的額頭:“昨夜我慌亂地很,忘記讓你替她把脈了。說不定,當時你把脈後,她就可以醒來了呢!”

魏溪不好戳穿魏夫人的幻想,只能半攙扶着她起身:“不管她能不能醒來,義母您也必須去休息了。否則,姑娘醒來了,您卻病倒了,就沒有人能夠照顧她了。”

魏夫人到底累了,加上魏溪偷偷的按揉她的穴道,不過多久她就渾身無力直接睡在了魏溪的懷裡。

魏夫人覺得自己的女兒醒來過,丫鬟們卻覺得大姑娘的房間裡在鬧鬼。反正從那之後,魏溪是再也不敢喝醉了。魏夫人每日裡有大半個時日守在倚薔院,要不是魏亦的親事要忙着操辦,估計她會直接住到這邊來。

當然了,主臥裡安排守夜的丫鬟也從睡在耳房變成直接開地鋪在腳踏上,只要原身有個風吹草動立馬就有人發現。丫鬟們在最初的膽戰心驚杯弓蛇影後,發現再也沒有出現過幻影,這才安心守夜起來。

魏溪陪着整個魏家胡鬧了大半個月,當差時精神也就不大好了。

秦衍之幾次與臣子們在開小會的時候,都看到魏溪在偷偷的打瞌睡。最後秦衍之眼看着她又眼神發直的時候,乾脆就讓小吳子抱來大捆的書堆在她的身前,直接把她整個頭給遮擋住,只要皇帝自己假裝專心致志的聽大臣們的彙報,有眼色的臣子們也就不會對那堆書本後的人到底是醒着還是睡着表示好奇。

魏溪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恍惚中似乎聽到秦衍之與挽袖在輕聲說話。她實在是累,春困秋乏,更是讓那份累來得有理有據。

挽袖的話語也飄飄忽忽不真切:“皇上您寵她並沒有錯,只是,朝安殿不是別的地方,來來往往的大臣們嘴裡不說,心裡也會對她有微詞。”

秦衍之顯然不以爲意。

挽袖苦口婆心的道:“您這不是寵她,是害她。”

害她?害誰?

殿內的薰香似乎永遠燃燒不盡,淡淡的,飄渺無蹤的,縈繞在人的鼻端心間,連眼前兩個人影也被煙霧給薰得模糊不清。

魏溪緩緩撫摸着掌下細密的金線紋路,眼前是另一番陌生的金碧輝煌的景象。雕龍的柱子,金沙的絞帳,青玉地磚,這裡不是正殿,也不是偏殿。

她蹭的坐起來,看着窗邊端坐的人回過頭來。

少年天子的面龐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的瑩潤,帶着微光,他笑問:“睡飽了?”

魏溪揉着額頭:“這是哪裡?”

“朝安殿的耳房,朕偶爾累了會在此暫歇。”

怪不得陌生,別說是這輩子她在朝安殿伺候的時候少,上輩子她也從來沒有踏入過朝安殿的耳房。這是禁地,只有皇帝一個人來過、趟過。要說整個皇宮裡皇帝的禁地不多,此處是最爲要緊一處,連前輩子的胡皇后都未曾進來過。

秦衍之難得見到魏溪發呆的模樣,忍不住彈了彈她的額頭,矮身與她平視,笑問:“渴嗎?”

魏溪麻木的點頭,隨即就感覺有溫熱的茶杯送到了嘴邊,魏溪捧着杯底,就着對方的手喝了大半碗茶,對方回身的瞬間,她又發現那茶盞熟悉的很。

當然熟悉,因爲秦衍之隨後就將餘下的半碗茶給喝得一乾二淨。

魏溪一個機靈,幾乎跳下牀來。陌生的腳踏比自家的寬又長,她差點摔在地上。擡頭,秦衍之又驚又笑的神情陌生得很,她莫名的覺得心慌。

站起身來,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提起下襬道了聲罪,頭也不回的就跑出了朝安殿,離開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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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溪逃離的結果,就是接下來的半個多月皇帝都得不到對方一個笑臉,甚至是一句稍微暖和的迴應了。【 更新快&nbp;&nbp;請搜索//ia/u///】

魏溪像所有千遍一律的臣子一樣,正常當差,皇帝但有問詢都回答得一板一眼,卻不再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

皇帝讓她一起用膳,她拒絕了,說家裡人等着她一起用飯;皇帝給她賜茶,她謝恩,轉眼就把茶碗放在桌上直到發冷;皇帝沒事找她嘮嗑一二,她的回答也乾脆,你問是不是,她的回答就只有是或者不是,否則就閉嘴不言,只把秦衍之弄得火冒三丈,看着她冰涼冷淡的臉又說不出一句重話。

沒想到秦衍之吃癟,挽袖倒是對魏溪另眼相看了,甚至在兩人尷尬的時候替冷場的皇帝解圍。爲此,秦衍之難得的對着挽袖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好像被同伴欺負的孩子,想要找家長訴苦一樣,直把挽袖樂得心花怒放。

不過,挽袖不同魏溪,魏溪敢於恃寵而驕,挽袖卻是明白自己的身份。魏溪能夠對皇帝擺臉色,挽袖絕對不敢;魏溪可以對皇帝的示好視而不見,挽袖面對皇帝的柔情只差摘星星月亮了。

秦衍之每每在魏溪這邊碰了釘子,轉頭就讓挽袖溫柔撫慰,久而久之又覺得自己無聊透頂。怎麼感覺在魏溪面前他就長不大似的,還對挽袖訴苦,要不要臉!所以,陡然之間挽袖又發現皇帝對自己與以前一般無二了,整日裡端着帝王的威嚴,說話冰冷冷的毫無溫度,更別說那眼神了,看她跟看一個物件似的,什麼意思啊!

“需要我的時候就跟小兔子要抱抱似的,不需要我了就一腳踹開,太無情了太冷血了。”挽袖坐在耳房跟偷懶的小吳子抱怨。

小吳子正咬着瓜子嗑得香甜,聞言笑了笑:“皇上年歲還小呢,性子不定太正常了,再過幾年就好了。”

挽袖一把奪過他手中大半的瓜子,恨恨的道:“我看呀,好不了了!”這話說得沒有緣由,小吳子反倒聽懂了,居然煞有其事的想了想,附和的點頭,“好在你還有一年多就要出宮了,清閒日子在後頭。”

挽袖嘆了一口氣:“別說這事了,接班人都還沒選定,我就沒有一天安生日子。”

小吳子驚詫:“這都多久了,怎麼還沒定下人選呢?你這效率也太慢了。”

挽袖叫苦:“不是我效率慢,而是皇上沒點頭,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小吳子頓時明白了對方的苦處,道:“要不,你去問一問魏侍詔的意思?”

挽袖瞪眼:“你是說?”

小吳子附耳道:“皇上的性子你我都明白,人選沒定下來是因爲皇上自己也沒有信任的人。再說了,宮人們的品性皇上不了解,魏侍詔知道啊!雖然離開了四年,朝安殿的老人還是佔據多數,問過她的意見後,你再提交給皇上,保準能馬上定下人選來。”

挽袖與小吳子是秦衍之身邊最得用的人,魏溪對秦衍之的影響力他們也是心知肚明。說實話,只要秦衍之不把魏溪拐上爲妃的道路上,他們兩人倒是樂得見到君臣得宜的場景。

挽袖也不含糊,等到皇帝去更衣,挽袖就湊到魏溪身邊,試探着問了問魏溪對朝安殿老人的意見,最後得到一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選——芍藥。

挽袖問魏溪原因,魏溪笑道:“她有個優點,穩!不管是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她都穩得住,不多嘴不輕易發表意見,也不落井下石。在皇上身邊當差,不說別的,嘴巴就要嚴實。她這方面不錯,而且年歲也比其他的人略爲年長,心也比較細,前些年我偶爾回宮,給皇上調理身子的時候還問過她一些瑣事,她都回答得有理有據,可見是個細心的。”

挽袖笑道:“難得你稱讚一句細心,可見是如何的心細如髮了。”拍了拍手,“那就她了!”

魏溪含笑:“這是有人要高升了?”

挽袖道:“可不是,到時候你可得讓她備一份好禮。”

魏溪不答,挽袖自去找皇帝,不過一會兒,芍藥就被召見,不多時人一出來就首先對挽袖鄭重行了大禮。

挽袖捧着對方的雙手,讓出位置,指着魏溪道:“你要謝謝的是這位。”

芍藥看着魏溪,上前一步也行了一禮,笑道:“對,我可不能拉下魏侍詔了。若不是你讓賢,我也不會熬出頭,等會別走,我得好好謝謝你。”

魏溪大笑:“原來你早就盯着掌事姑姑的位置了,不早說!”

芍藥聽得魏溪的打趣心裡一鬆:“可不是,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福分。好在,有沒有福分不要緊,有兩位貴人就行。”引得幾人笑開了。

秦衍之在殿內聽得外面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酸溜溜的道:“魏溪倒是與她們說得火熱,怎麼對朕就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也太區別對待了。”

小吳子抿了抿嘴,收拾好皇帝批閱好的奏摺,輕易不敢答話。

秦衍之又道:“她都好些日子沒給朕一個正眼了。”

小吳子整理文房四寶,洗毛筆。

秦衍之:“朕都不知道她爲什麼生氣!”問一邊忙得腳不沾地的小吳子,“你說,魏溪在氣什麼?”

小吳子又想要翻白眼了,他又實在不知道皇帝有什麼地方得罪了魏溪,憋了半響才憋出一句:“女人心,海底針!”

秦衍之倒是深有體會,還補了句:“她的心的確比針眼還要小。”話音剛落,魏溪就跟着挽袖進來了。

秦衍之趕緊閉嘴,也不知道那話魏溪聽沒聽到,忐忑不安的望了對方好久,發現魏溪一切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不多時,太后那邊又派人來請,秦衍之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一時之間居然有點無事可做,可也不想去康雍宮,坐在龍椅上一動不動。

魏溪擡頭看了皇帝一眼,秦衍之無辜的回視。

魏溪視線又落到康雍宮的宮人身上,秦衍之坐立不安。

最後,魏溪收回視線,刷刷刷的在冊子上記錄下皇帝的言行。秦衍之蹭的跳了起來,乾巴巴的道:“太后定然是找朕商議最近穆家的事情,朕先去看看。”

穆家能有什麼事呢?自從皇帝讓穆青還銀子開始,穆家長房整個就愁雲慘霧的,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家提了個醒,穆青在一邊籌備銀子時,一邊還典賣了家中的一些名貴之物,換了大米麪米分鹽肉等物,逐一去尋了皇城裡有陣亡將士的家屬,給人家送溫暖去了。

這一送就送了大半個月,連朝廷都聽到了風聲。原本穆青就是被撫卹金的事情拉下馬的,結果他來這一招,民間對他的看法倒是有了些許改變,再加上有人刻意渲染,穆家倒是沒有受到穆青的影響,反而得了個仁善之家的稱號,也是奇了怪了。

也因爲這事,皇帝與太后鬧了那麼一次後,隔不了多久兩母子又開始走動了。

穆太后是個很會把握時機的人,皇帝也懷疑穆家的行事有她暗中點撥的緣故。當然了,穆家身爲外戚,府中也有好幾位高官,門下不缺幕僚,要流轉穆家在民間的聲望並不是難事。不過,秦衍之更相信這是穆太后的主意,或者說,這是穆太后對皇帝的一種示弱。

在告訴皇帝,看,穆家始終是以朝廷爲重,以百姓爲重。

不得不說,皇帝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說到底穆家到底是穆太后的孃家,是他的外祖家,他不可能沒有一點情分。

皇帝願意來,穆太后的姿態也放低了不少,母子兩人說了不少的貼心話。穆太后看着逐漸長成的兒子,心裡好一番感慨,道:“今年皇上就要滿十三歲了,有的事情得提前預備起來了。”

秦衍之目露詢問。

穆太后笑得異常的慈愛:“你父皇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選秀了,十五迎娶的哀家。一晃眼,皇上也到了要爲皇家延續血脈的時候了。”

秦衍之目瞪口呆:“母后的意思是……選秀?”

“可不是。今年吩咐下去,等到秀女們一層層的選上來,到了最後的甄選少說也要兩三年,不提前準備怎麼行。還有,自從太皇太后搬去行宮修養,後宮裡的宮殿也大多空了下來,這麼多年了,也要修葺一番。特別是淑鳳殿,自從哀家搬離後,裡面的物件也都搬走了不少,新皇后確定之前,要添置不少東西進去,這些都得內務處好好的辦。”

皇帝已經被這個消息震傻了,呆呆的道:“朕年歲還小……”

穆太后正色道:“不小了!先皇就皇上一個嫡子,您不爲皇室開枝散葉,難道還指望那些堂兄弟嗎?這可不是小事,皇上可不要任性!”

皇帝也知道這事由不得自己決定,只是一時之間有點難以接受。聽得穆太后絮絮叨叨了好久,這才怏怏的回了朝安殿,結果魏溪又換班了。

他一個人呆呆的坐了許久,最後乾脆跑出了宮,直奔魏將軍家。

魏溪正在家裡捧着一疊圖紙在看。魏海魏江的宅子都買下來了,現在就要開始修園子。哪怕魏海兩兄弟不是魏將軍的家人,魏管家卻很是盡心,不但請了名家給他們畫圖紙建園子,甚至還找了熟悉的工匠監工,甚至連木材、石頭花草等物他老人家都要親自查看,以免兩兄弟被人算計。

秦衍之悶不吭聲的跑來魏家,雖然是微服私訪,魏家的人除了幾個男主人外,也沒人見過天顏,架不住有個小吳子和禁衛軍統領跟在皇帝身後跑啊!

小吳子是什麼人?皇帝的貼身頭等太監,與魏溪關係最好不過。魏溪去戰場那幾年,宮裡的賞賜都是小吳子親自送來的。所以,小吳子恭恭敬敬的跟在秦衍之身後屁顛屁顛的跑來,魏管家當下就猜出了皇帝的身份。他也不敢聲張,引得皇帝去了前廳後,就趕快讓人去請魏夫人魏溪過來。

這個時辰,魏家的男人們都還在兵營訓練呢!

魏夫人聽說皇帝來了,嚇得手裡的喜帖都掉了。急急忙忙的換了衣衫,在走廊上遇到魏溪,知曉魏溪在宮裡當差,心裡還踹踹的問:“無緣無故的,皇上爲何來我魏家啊?”

魏溪心裡暗罵了秦衍之一百遍,也不想魏夫人擔心,道:“皇上自小就愛在皇城裡晃悠,太傅太保們的府裡他是常去的,也沒有什麼別的緣故,就是到處走走看看。最近哥哥領了新差事,想來皇上對將軍府的印象不錯,所以才拐個彎的來這裡溜達溜達。”

魏夫人半信半疑:“真的?”

魏溪笑道:“我在皇上身邊當差,他的性子我最明白,母親別擔心。”

說着就攙扶着魏夫人入了前廳,擡頭一看,嚯,皇帝臉色相當不好,心裡就有點擔憂了。

魏夫人也不是傻的,見到皇帝神色頓時猜想是不是自家男丁惹了麻煩,好在她也穩得住,請了安,看了茶,恭恭敬敬的聽着皇帝說了幾句閒話,猶豫着怎麼試探呢,皇帝就對她道:“魏侍詔,朕還是第一次來將軍府,新奇得很,不如你領着朕到處看看?”

魏溪早就擔心魏夫人操心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聞言就站了起來,對皇帝說了個請,就引着皇帝出了前廳,往花園裡溜達去了。

將軍府也是百年世家,因爲是武將,府裡倒是處處透着大氣,花卉不少,卻不珍奇,大多是成堆成簇的栽種,遠遠望去不是成片的紅色就是成堆的藍綠,偶爾從遠處飄來一點梨花,幽香隱隱。

秦衍之的心情隨着身邊人閒適的態度而逐漸平緩下來,站在廊橋上,盯着橋下的錦鯉發愣,半響才緩緩的問了魏溪一句:“還記得皇城瘟疫氾濫的時候,朕與你說的話嗎?”

魏溪反問:“哪句?”

秦衍之道:“三王之亂的前一夜,太傅與承安公來之前,朕對你許了一個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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