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魏溪笑道:“怎麼,難道你以爲我騙你不成?”

秦衍之乾笑:“沒,我只是覺得……你果然實誠!”

魏溪:“那是。”

秦衍之:“……”

這一批的禁衛軍大多是這幾年新招的人,秦衍之少時的老兵差不多一半在西蒙時去了戰場。禁衛軍統領換了,新兵蛋子們也像是土包子似盯着皇家獵場恨不得看出一朵花來,沒少被老油條門抽後腦勺。

從跳龍亭往下看去,山林就像一張長大了嘴巴的老虎,雖然打着哈欠,誰也沒法忽視裡面的野獸氣息。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林那一頭有點點星光,是附近守林的村莊,落落綽綽,幾不成形。

魏溪自己折了一批長長的樹杈,前頭開着粗杈,半人多高,隨手往地上一插,就能夠深入鬆軟的泥土。見到他的動作,禁衛軍統領還沒反應,身後跟着的老兵們倒是很有默契,紛紛挑着老樹一陣攀折。頓時,靜謐的樹林外圍響起啪嚓咔嚓簌簌的各種聲音,偶爾還有人從高大的樹木上滑下來的沙沙聲,更有一兩聲肉食動物掉在地上的悶痛聲。看起來威武不凡的統領羅大人眉頭要皺到額頭上去了,咬牙切齒的樣子更似要把身後這羣沒心沒肺的混球給踢回皇城。

狩獵男人們都會,專門就捕蛇,大多人心裡還是發憷。魏溪也不挑釁他們,直接一馬當先入了林。氣呼呼的親衛軍統領隨後跟上,秦衍之被衆人拱在了中間,餘下的小兵們分別圍繞在周圍。氣氛雖然有些緊張,倒也沒有刀弓蛇影的地步。

按照以往來說,皇帝要狩獵大多是挑着春秋,一則是經過了冬眠,大多動物都動作遲緩膘肥體胖,最好捕獵,吃起來肉質肥得流油;二則秋季時動物們都爲了囤積食物過冬,大多忙碌得很,幾乎是傾巢出動,故而,有時候手氣不錯可以獵殺到剛剛學會捕獵的幼崽,幼崽比成年獵物更加細嫩,皮料水滑,毛髮蓬鬆,給宮裡的貴人們做大髦或者皮衣皮靴都不錯。

夏日,主要是蚊蟲多,天氣又熱,宮裡的人大多隨着皇帝去避暑了,來狩獵是活受罪。

偏偏,秦衍之異想天開的找了個荒唐的理由拉着魏溪來打獵,別說聽了這話的禁衛軍統領心裡在想什麼了,反正明面上隨行的禁衛新兵們一邊興奮一邊暗罵沒事找事。禁衛軍統領羅大人是早幾年的武狀元,一步登天做了皇帝的近臣,說是風光無兩也不爲過。事實上,他也的確風光過一段日子。前禁衛軍統領深得皇帝信任,西蒙大戰,自請去了戰場,順手帶走了軍中武力出衆的諸多好手,等到武狀元接手,兵營裡大部分都是二等三等老條子了,即不大服管教,又升值皇宮裡的生存規則。爲此,他很是怨恨過何大人一番。不過,這也給了他便利,有了武狀元頭銜,他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揍趴了留下來的老油條子們,順理成章的成了禁衛軍中的實權人物。不聽他命令的,都被他揍得聽命令。

一切都很順利,很美好,直到四年後魏溪回來。

原本奉承他的禁衛軍老兵們像是集體叛變了一般,對着魏溪的言行舉止分外注意起來。魏溪當宮女,她心情好,衆人就嘻嘻哈哈一羣人請假出去喝酒;她心情不好,諸多禁衛軍連站崗都挺直了腰板,被鬥春寒吹得鼻涕長流都不敢擦拭一下。

尋常人要進朝安殿,負責搜身的禁衛軍們,一個個掛着包公臉,那個正氣昂揚,那個嚴陣以待,恨不得把人褲衩都扒了看看裡面藏沒藏武器,發現一根針都要懷疑上面抹了毒,不讓進殿。

等到魏溪來了,呵呵!他孃的一個個都成了狗腿子,噓寒問暖,笑顏逐開,別說搜身了,都恨不得反過來讓魏溪給他們搜一下,當然,如果魏溪要扒了他們的褲衩,估計一個個也會立即解腰帶脫褲子,那個殷勤勁頭,讓羅大人以爲自己瞎了眼。等到換崗,少不得抓了方纔當值的兩個‘門神’好好談一下人生,談一下對將來的暢想,然後再哥倆好的比試比試後,丟到暗衛裡面去眼不見心不煩了。

魏溪做宮女時,每日都要當值,所以,羅大人日日都與自家‘兄弟’們鬥技,一個月下來,身上的暗傷連自己看着都落淚。

最可恨的是,魏溪在太醫院忙活的時候,丫的一羣混蛋崽子只要不當值的,不管是在宮裡還是在宮外,全都像嗅到骨頭的狗一樣,紛紛往太醫院跑,就爲了從魏溪手上賄賂到一瓶止血藥、痛風膏或者是治療胃痛的丸子。

太醫院缺這些藥嗎?不缺啊!貴嗎?不貴啊!藥效不好嗎?那是鬼扯嘛!那爲什麼一個個都去找魏溪,難道她手上的藥就格外的好,她要價格外的低?

爲此,羅大人親自上陣‘勘察’了一番,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藥不還是那些藥,銀子不一樣的要照付,沒什麼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她會提前給你把脈,不是你說要啥藥她就給啥,得聽她的。就這樣,原本只是準備買一瓶痛風膏試探一下敵情,結果被敵人迷惑忽悠,捧回去一箱子瓶瓶罐罐,美其名曰:按時服藥,藥到暫病除!

不是藥到病除,而是用了藥也只能暫時病除!

羅大人當場把箱子丟在了旮旯彎裡,再也沒有打開過。

至此,羅大人心目中,魏溪就是個滿口胡說八道誇誇其談的市儈商人,連醫女都算不上。

當然,等到魏溪做了侍詔,他就更加看不順眼了。殿內的事情他不知道,殿外自家屬下成了她的狗腿子就足夠讓這位平民統領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暗中跟着的侍衛頭子常年隱藏在暗中,聽了彙報頭一個想法就是吩咐手下趕快去置辦塗抹治療蚊蟲叮咬的藥膏。他們在暗中護衛,身上不能留有一點異味,以免出了岔子。所以,平日裡跟着皇帝出宮,遇到突發情況,都是等到皇帝平安回去後,頭領領着一羣抓耳撓腮的猴子屬下聚在一起舔傷口。恩,今夜看樣子是要相互塗口水舔對方的蚊子包了。

至於之後魏溪主動提出來夜獵,老油條們都習慣性的忽略了。笑話,如果不是皇帝失心瘋的先提,魏溪想要狩獵也是自己來啊,哪裡用得着一羣禁衛軍明裡暗裡跟着活受罪!

一切都是皇帝的錯!

跟在魏溪身後的禁衛軍統領終於發現不對:“什麼味這麼濃烈?”

從踏入山林中開始就隱隱約約吹來一股清冽的草香,深入林中之後,在成片的花草樹木中間,那香味從淡到濃,已經到了無法讓人忽視的地步。

魏溪頭也沒回:“薄荷。”

禁衛軍統領:“我見過的薄荷可沒有這麼重的味。”

魏溪這纔回頭,輕笑:“統領大人這是質疑我醫女的身份嗎?”

統領心裡不屑,面上倒是正直得很:“不敢!”

魏溪揚了揚馬鞭,輕輕拍打在馬腹上:“我身上的錦囊中可不止□□,還有各種治病救人的藥草,薄荷只是其中一味。取自三伏日晌午時分,暴曬中葉片最爲肥厚,葉面有藍光的部分,研磨成粉隨身攜帶,有清涼醒腦的作用。當然,現在它最大的作用是用來驅蚊。”說罷,她淡定的問,“統領大人嫌棄它的氣味嗎?我這有相剋的藥材,你要用的話給你一份。”

在夜晚的山林裡,不用驅蚊的藥材這不是自己找死嗎?羅大人心裡十二分的願意,身體倒是很誠實的沒動彈。

秦衍之在包圍圈中低笑,替直腸子忠臣解了圍:“魏溪,去哪兒捕蛇?”

魏溪在夜空中若有似無的辨識了一下皇帝的輪廓,重新抖了抖馬鞭:“水邊。”

魏溪明顯的比衆多養尊處優的禁衛軍們還要熟悉山林。什麼樹上有什麼鳥窩,讓人去摸,保準摸出來好幾窩鳥蛋;哪邊的草叢中有調味的香草,隨手就讓人摘了;哪邊有猛獸的巢穴,她倒是也想讓人去抓一抓,可惜這批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膽子太小,硬是沒有一個人動彈。就是有一兩個想要出頭的,也被身邊的人阻止了。

爲此,魏溪環顧這羣禁衛軍的眼神就慢慢的變味了,冷冷的吐出一個字:“呵。”

禁衛軍新兵們:“……”

秦衍之:“咳,魏溪,距離水邊還有多遠呢?”

魏溪怒瞪皇帝一眼,冷絲絲的道:“有多遠你不會問一問你的禁衛軍嗎?到底他們是當兵的,還是我是當兵的?在山林裡藥草不識就罷了,還把止血的藥草給踩死了;鳥窩裡面有蛋,蛋的品種是什麼知道嗎?它們的習性知道嗎?爲什麼你們去摸蛋,它們的父母怎麼沒來用啄子戳死你們?它們的叫聲你們分辨得出嗎?遇敵的時候,鳥蛋除了可以用來果腹還有別的作用知道嗎?知道野獸就在附近,是什麼野獸知道嗎?怎麼獵捕,怎麼掩蓋氣味,怎麼利用它們的兇器爲自己所用知道嗎?它們是獨居還是羣居,什麼時候發情,什麼時候懷崽,什麼時候可以不費吹飛之力全須全尾的獵捕知道嗎?都不知道,連怎麼尋找水源都不知道,就這樣你們居然還敢跟着我來深山老林狩獵,是你們獵捕野獸,還是野獸捕食你們吶?”

一疊聲的質問,訓得圍成一圈的漢子們汗流浹背,想要反駁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他們都懂?懂什麼?狩獵嗎?連野獸的窩都不敢去探,捕什麼獵呢!新兵蛋子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視線紛紛落在了統領大人的頭上:您是統領,您是老大,替我們出頭就靠您了!

禁衛軍統領:靠!

秦衍之乾咳一聲:“他們只是普通的護衛,又不是專門負責守衛山林的林衛,不懂這些也是正常。”

魏溪明晃晃的冷笑了,環視一圈,被她注視過的人都紛紛自覺的低下頭來:“暗衛呢?隨便出來一個暗衛,回答我的話。”

暗衛頭領只覺得胸腔裡面一股子浩然正氣,當下就揮手讓最靠近隊伍的屬下現身了。

那屬下一身短□□裝沒有別的裝飾,與明面上護衛皇帝,穿着軟甲配着銀劍一身白袍的禁衛軍們一比,一邊是見不得人的烏鴉,一邊是站在陽光下趾高氣昂的葵花鳳頭鸚鵡。

暗衛的聲音因爲常年在暗中行走有種特意訓練過的低啞:“此處行宮距離皇城不遠,冬短夏長,遊禽衆多,又因爲連綿山林,時有金雕、紅隼出沒。夜鷹大多在夜間行動,啄木鳥滿樹都是,地上長尾雉、錦雞最是常見,喜鵲、黃鸝歌聲婉轉,是最容易模仿的鳥聲之一,不過大多在白日,晚上用鳥聲唱歌,保管附近有敵情。樹林裡太過於靜謐了,那也代表有潛伏,得小心應對!”

“方纔摸得最多的鳥蛋其實是錦雞的蛋,一片樹林有一個窩,代表周圍有一羣的雞窩。甭管是鳥蛋雞蛋所有的蛋,內層的膜可以醫治燙傷;蛋清消腫熱痛,骨折復位後,布帶將蛋清包裹加熱乾燥後可以固定骨傷。蛋液乾燥後可壓迫腦震盪引起的頭痛嘔吐。煮熟的雞蛋黃在小火上烘烤熬出油,治療燙傷、痔瘡、肛裂,加適量硫黃粉外用可治療疥瘡,加山羊鬍須燒成的灰調勻,可治溼疹。”他頓了頓,總結一句,“一蛋在手,天下我有!”

周圍的樹林裡傳出隱秘的悶笑,連魏溪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此處乃皇家獵場,猛獸有限,不過是棕熊、老虎等,體型巨大,老遠就看得見,一劍射中眼睛就可以等着它們自投羅網了,還保證皮子的完整。它們的崽……大多是養着,等皇上下一次狩獵來捕殺,抓了也只能放養,別說燉湯了。”

這一次,禁衛軍新兵們明顯的尷尬起來。

“至於水源,距離水源越近的地方草木越繁盛。如果你是個瞎子,隨便挖一把土,越往下泥土越溼潤,說明有地下水,有地下水就有河流。”說到這裡,對着魏溪點點頭,對着皇帝拱拱手,身影一閃,人又不見了。

整個林中恢復了寂靜,徒有不遠不近的蟲鳴鳥叫此起彼伏。

圍繞在皇帝身邊的禁衛軍們雖然在夜晚看不出他們的神色,可是他們自己手心流着的汗,臉上火辣辣的疼感,眼中的屈辱簡直化成了一團黑霧,籠罩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原來這些老油條們不是真的武藝不精,他們只是把心用在了其他的地方,以彌補因爲年月帶走的矯健身手;他們不是看不慣這羣年輕氣盛的新人從而處處挑釁,處處針對,他們的談笑聲中,憶往昔中,其實涵蓋了不少前人總結的生存技巧;原來,他們不是真的懼怕戰場,他們並不是‘逃兵’!他們只是用另外一種方式,在屬於自己的戰場裡面戰鬥。

悄無聲息的戰鬥,悄無聲息的死亡;沒有勳章,也沒有榮耀,自然也不會出現在戰場的陣亡將士名單上,他們是無名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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