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空的雲團越來越厚,這一刻任誰也不會去想象在雲團之上是怎樣一番視野,光明或者妖異!幾乎所有的南征軍將士的心情都是凝重的,而凝重中更是多了幾分恐懼,隨着似是伴隨時間的推移而一分分向地面壓迫而來的烏雲,一點點地增多,也許下一刻,或者再下一刻,諸多將士,還未經歷真正的上陣廝殺,就已經被這古怪的天氣折磨成了瘋癲!
終於,在南征軍主帥張一飛和一衆凌亂在嚴寒中的守卒眼底,爆起了一團微弱的火光!隨着微弱的火光一分分地壯大,所有矚目着營前小小道臺人的內心,都不由生出了些許暖意,以及挫敗當下極可能來自呂宋方降頭師陰謀的自信!
道臺前,隨着日犇道長咒語完成,那簇火苗急速升騰起來!緊隨其後,又有五團細小的火苗飄揚升空。下一刻,六團火苗當空炸開,在黑雲底下甚是璀璨。火團炸成的無數火箭嗖嗖地竄向更高的所在,烏雲彙集的地方。這番施展,景象和黑夜中萬箭攻城的盛況相仿,卻又更勝一籌!試想,將士們手中的箭支,又怎能射得到雲彩!於是,在繽紛如歡慶時節焰火的美景中,一個值守的士卒忍不住喝了一聲好!張一飛冷冷掃了眼那小兵,臉上卻清晰浮上了一抹淺笑。
肉眼看不清高空的變化,不過數秒之後,烏雲就被急射的火雨驅散開來,整個籠罩大地的黑暗中,徒然現出了一個鵝蛋型的大洞,地上的人倒像是身處井底一般可以望見蔚藍的天了。所有眼見這一幕的將士,都忍不住爆出了一聲好!
倒是主持道案的日犇道長,臉色卻更加凝重了!全力施爲,再加上五位道友的輔助,也只是把整團烏雲撕開了一個大洞!並沒有完全摧毀!轉身冷冷掃了一眼身後的道士,低聲喝道:“再來!”
十數秒後,便又是無數火雨急射天際!天上的烏雲果不其然又被撕開來一個大洞!可是!地上所有人的臉上都陰晴變了一變!只見天際這一個大洞才成型,前一個大洞就再次被烏雲籠罩!
半仙觀道長的火箭天襲眼見成了雞肋!張一飛臉上再次籠上寒霜,好幾次想斥罵道士們的無能,最終卻還是忍了。馳騁沙場者儘管並不太信鬼神,張一飛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迅速傳令下去,所有將士,齊齊爲道長們施法成功祈禱!但願全軍將士們祈禱能聚集念力,加持到半仙觀道士們身上!
對了!祈禱!
即使遠在白廟的僧侶,以及鎮守的黑土道長,也在同一時間感覺到了這場道法與妖邪大戰的開啓!感受到如此龐大的妖氣充斥天地,也不用黑土道長請求,整座白廟,很快便響起來嗡嗡的誦經聲!
“哼!”呂宋王寢宮,那具浮空的禿頭也感受到了現場的一切,卻只是冷笑,然後雙臂後展,烏亮的指甲在腦後做了個撕扯的動作!
隨着這個撕扯的手勢,禿頭腦後隱隱打開了一扇門,無數朦朧的身影挾帶着尖銳的、空洞的、悠長的、牙酸的聲音,一步步踏出來,旋即騰空而去!
呂宋王梵天從錦被的邊緣只看得一眼,就瞬間縮回了被窩裡,再也不敢出頭!
南征軍營前道案,日犇道長率先噴出一道血劍,與五位輔助的道士,先後癱倒在地!天上,最後一波火雨餘勢已盡,黑暗再次籠罩大地。
“臭道士!也來趟這渾水!也罷!來了就不必回去了!”天空中,一個尖銳卻又顯蒼老的聲音喝道,其聲有如天雷!一陣陰風颳過,整個道案便被扯上半空,又嘩地砸在一面南征軍大旗上,與大旗盡皆粉碎。一具至少有十數米大小的三角眼禿頭,徒然出現在原本放置道案的地方,冷冷地盯住以日犇道長爲首的六人!
“給我射!”南征軍營前,緊隨一聲號炮,數十名士卒衝了出來,手中所執竹筒齊齊向龐大禿頭噴射出黑牲血!另一側,又有數十士卒,手持火槍衝了過來,登時又是一片耀眼的火華!
“吼!”龐大的頭顱怒吼一聲,在一片令人牙酸的嘶嘶聲中,漣漪般晃動一陣,就憑空消逝!
還沒等水龍隊和火槍隊的士卒欣喜,兩支巨大的手掌就在半空中凝聚完成,啪啪兩下!兩支隊伍,近百士卒便頃刻化爲了肉糜!
“可惜只是虛影!若是來了實體,這麼多黑牲血和火器,應該可以重創對方了!”日犇道長勉力起身,爲這一波其實無謂的犧牲嘆息。
南征軍陣地,張一飛臉色慘白,虛虛退了三步才站定。兩掌拍死近百士卒!無數黑牲血和火器毫無建樹!甚至……對方到現在似乎還沒有暴露真身!這是怎樣一種恐怖!但這並不是終結。對方的目的昭然若揭,本就是衝着南征軍而來,此事又怎能善了?咬咬牙,張一飛終於下達了命令:“全體!列陣!準備!”
刷刷掀開帳篷的聲音,咚咚的將士們的奔跑聲,鎧甲的金屬片碰撞聲,在濃濃的黑暗裡卻顯得蒼涼。將士們高舉着塗抹過黑牲血的兵器,齊刷刷地指向漆黑天空。剛纔被兩掌拍死近百兄弟的慘狀,已足夠全軍將士清醒:今日!或者戰死!或者被屠至最後一人!怕死者,立馬滾犢子地上挖洞去!身爲天朝南征軍將士的,戰既是榮,死亦是榮!部隊快速集結完畢,大帥張一飛一騎當先,威風凜凜地挺槍高喝:“妖邪!可敢現身出來一戰!”話音才落,張一飛身後,南征軍將士也是齊齊一陣大吼!
“哈哈哈!”烏雲堆積的半空中,冷冷的笑聲震人耳膜:“戰?等死吧!爾等!”
話音飄落,半空便有三具朦朧的身軀顯現,每一具皆有十數丈身高,通體皆黑。三具身軀之後,更有無數骷髏憑空浮現出來。剛纔化作肉糜的近百士卒處,也同時詭異地升騰起兩團黑煙,黑煙中,隱隱可見才死去的士卒們,又重新復活現身出來,一半手持黑牲噴管,一半手持火器,但卻轉了方向,朝着南征軍的方向殺來!
“殺!這已不是我們的兄弟,只是已死魂魄!受邪魔的妖法控制!”張一飛大吼,矛尖指向兩隊鬼卒,緩緩後退的南征軍中,便迅速分出兩隊人馬,塗抹了黑牲血的兵器前指,衝向殺來的鬼卒!
“殺!”張一飛怒目圓睜,長矛爆起,身後又有無數浸泡過黑牲血的箭支,嗖嗖呼嘯而去!第一波箭支,便是瞄準了剛化爲陰兵的那近百士卒!箭矢穿過陰兵隊伍,彷彿什麼也沒有碰到,便奔向更遠的所在。就在衆將士懷疑黑牲血是否有用的同時,幾乎要衝到前軍將士身前的一衆陰兵,齊齊發出嘶嘶令人牙酸的聲響,發出一聲仿似釋然的嘆息,便消逝不見!前軍將士眼看着這一幕,驚魂稍定,第二波箭雨立刻換了目標,望空射去!緊接着,便是密集的第三波、第四波箭雨!半空,數不盡的骷髏在箭支的攻擊下凌亂、慘呼!最後化爲黑煙、和腐臭的氣息!
“吼……”半空中骷髏鬼影一點點地被消滅,三具龐大的身軀卻齊齊吼叫了一聲!下一刻,十丈高的三具身軀,擡腳向前邁進!每一落腳處,便有三四人化做肉糜,每一次鬼掌揮落,便是十數人化做塵埃!……不過短短數十秒後,整個南征軍前軍便幾乎崩潰!但隨後,越來越多的將士,繼續紅着眼,狂叫着,衝向三具龐然大物!只是!下一刻,又有無數剛化爲肉糜塵埃的南征軍將士的陰魂冒了出來,隨着三具龐大的身軀向前、向前,手中原先的兵器,更是毫不留情地刺向自己的戰友、兄弟!
然並卵!張一飛眼看着自己的部隊在短短數個呼吸間已被消滅了近四分之一,終於在馬上噴出一口鮮血!還是在副將扶持下,才勉強沒有跌落馬下!
鬼神的境界,畢竟不是凡人可以企及的!儘管還有半數活着的南征軍將士毫不畏死地向前衝去,但即便是這部分人的心中,也已然升起了赴死的念頭!只是悲壯!只是蒼涼!許多人眼中都噙着淚,那淚並不是對此生的難捨,而是對不起生養的父母、即將破碎的家庭!
但就在這時,南征軍將士們的眼前,徒然炸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隨後,更有數道滋滋做響的電光,狠狠地劃破黑暗,紛紛地劈落在陰兵羣裡、骷髏堆裡,只是短短几個呼吸間,所有陰兵便被掃蕩清楚,骷髏也幾乎看不見了,三具龐大的身軀,已有兩具跪倒在地,另一具更是隻剩下了半片,剩下的部分還在滋滋冒着電火花。南征軍側翼,道士們相互扶持站立着,一把把的符紙不要錢地飛出!六位道士的身上沾滿了自己的鮮血,不過這次爲首的,卻換成了月蓉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