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他真的生氣了(2更2)
因爲這佛頭是詹姆士的,所以燕翦就總是心裡有鬼,沒敢就佛頭流淚的事兒去向祖父求教。也沒敢問家裡那些對老物件兒都有所研究的長輩,她左思右想之後還是去問了時年。
可是時年也被問住了。
雖然時年的外祖父曾經跟許多國學大師有往來,可是她當年求學的時候,將書本之外的時間都只用在推理上了,所以也沒學到什麼。
燕翦一聽便失望,垂下頭去盡。
時年也明白燕翦的顧慮,便將這事兒給應下來了,“雖說我自己也解釋不明白,不過你也還是交給我吧。回頭我託人去問問。”
燕翦這才高興了:“就是。你是記者,你認識的人多,總能問着的。”
時年先去問了母親。母親承外祖父的家學淵源,時年以爲好歹多少能知道點兒。卻沒想到母親還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裡,聽了就點點頭說:“佛頭流淚,一定是悲憫紅塵中人了唄。”
時年只能嘆氣:“媽,不是的。您再想想,還能不能有旁的緣故。豐”
許心箴又認真想了想,隨即一拍掌,“我想到了。”
時年興奮:“您快說。”
許心箴眨着眼道:“那自然是佛頭它傷心自己的事兒了唄。”
時年無奈,只得退了出來。站在醫院的長廊裡,掏出了手機。
她自然是有一個最佳的求問對象,只想一想到要跟他聯繫,心下總有些惴惴不安。
那天在監獄門外,她跟湯燕卿情之所至擁吻在一起,良久之後鬆開,兩人紅着臉望着彼此……然後都聽見了汽車引擎近乎囂張的轟鳴聲從身旁掠過。
那聲音大得驚人,只有改裝過的纔會發出那麼巨大到宛若飛機的聲響。
轉頭,便都看見了是皇甫華章的那輛勞斯萊斯。
湯燕卿眯起眼睛,望着車子疾馳而去的背影:“大表哥吃醋了。”
就算時年眼力不及湯燕卿,她也看見了在車子後窗裡,映出的皇甫華章那張清癯蒼白的臉。雖然一閃而過,卻刻骨難忘。
其後她再去城堡看解憂,就再沒遇見過皇甫華章。
她習慣性的問候,總是森木面無表情地說“先生不在”,或者“先生去公司了”。
有幾次,她明明都看見了他那輛勞斯萊斯就在家,甚至明明都能感知到他就在他的房間裡,可是森木卻也都說不在。
解憂也悄悄地告訴過她,說“爹地生氣了”。
幾番猶豫,時年還是按下了皇甫華章的號碼。
她甚至做好了準備,他也許不會接起。
可是出乎意料,還是剛一接通,他幾乎就立即接聽。他那一向微涼卻穩定的嗓音隔着聽筒這麼突然傳過來,倒把時年嚇了一跳。
他察覺到了,哼了一聲:“又開始怕我了,是麼?”
時年心下嘆息。他是那麼敏銳的一個人,她的什麼都瞞不過他。
她便索性略去不說,只道:“不知道是不是打擾先生了?是有一件小事,想要跟先生求教。”
“我現在沒什麼事。你說吧。”他的聲音依舊穩定,甚至當真有一絲悠閒。
聽上去完全不像保釋在外,等待上庭受審的嫌犯;更不像公司的股權隨時都將發生變化,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的企業家。
他依舊是那麼衣袂清風,意態清閒。
這樣的皇甫華章讓時年都不覺有些錯覺:難道那日看見那囂張轟鳴而去的勞斯萊斯,竟是她和湯燕卿都認錯了吧?
可是她隨即卻搖搖頭。她當然知道自己沒有認錯,湯燕卿就更不會認錯。那張在車子後窗裡露出來的臉,就是皇甫華章。
皇甫華章可以對這世上人和事都做到運籌帷幄、雲淡風輕,唯獨對她的事無法釋懷。
她是念念,是他記憶裡的小姑娘。於是她已經成爲了他心上一段無法放下的執念。
時年輕嘆一聲:“是大聲姐從亞洲帶回來的一尊佛頭。先生知道那佛頭爲什麼會流眼淚麼?”
皇甫華章聽畢,默然不語。
時年知道自從湯燕聲入獄之後,大聲也成爲了皇甫華章面前的一個。他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再提起與大聲。
她低聲說:“對不起先生……只是因爲大聲姐從亞洲帶回的佛頭,也只有先生才瞭解那佛頭來源的地區,以及該地區的風土人物。”
“那佛頭是不是一尊藍色釉面的?”皇甫華章又靜了片刻,然後才問。
時年急忙稱是:“好像大聲姐的店裡就有一尊藍釉的佛頭,所以先生是知道那原因的是不是?”
隔着聽筒,也能聽見皇甫華章彷彿深吸了口氣。
“我記得,因爲那是當年我救下燕聲的時候,她還護在身上的。即便當年身陷絕境,險些喪命,她竟然也沒捨得丟棄那尊佛頭。”
時年心下也是微微一跳。
不過皇甫華
章卻並不想再細述過往,只是簡單解釋:“佛頭流淚的原因,沒有想象中那麼神奇。可能是因爲經歷久遠之後,釉面有了開裂。而曾經的保存不當,讓微生物有機會通過釉面的裂縫進到佛頭裡面。”
“造佛像有不同的用料和造法,裡面可能是用了木胎,或者是苧麻,所以讓那些微生物有機會存活下來。而微生物一旦新陳代謝產生液體的分泌物,就會沿着縫隙流淌出來,看似眼淚。”
時年心下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謝謝先生”
話說到這裡,便彷彿已經說完了要說的話。
時年攥着手機,卻沒辦法輕鬆說出一聲“再見”。
她另一隻手在褲袋裡攥緊,然後努力說:“解憂,乖不乖?”
這一個多月因爲燕翦不在,她要分心過來照顧“中古”,所以就連去陪解憂也沒有此前去得那麼勤。
皇甫華章隔着遙遠的距離,輕輕哼了一聲:“當一個母親奔向自己的幸福,就總會分不出神來顧及自己的孩子了。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怪你。”
時年心下狠狠地疼:“先生,這段時間我要幫大姐照顧中古,所以……”
皇甫華章便笑了:“可不,又是湯家。就連湯家人的店,都比我的解憂來得要緊。”
時年的心便被狠狠揪在了一起。
“先生應該怪我,我知道都是我自己沒處理好,沒能做到兼顧。可是先生請你相信,我沒有一刻忘了我是解憂的媽咪。這個世上也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比得上解憂在我心裡的重量。”
“是麼?”皇甫華章薄涼地笑:“那湯燕卿呢?他也比不上解憂麼?如果是的話,那你爲什麼不離開湯燕卿,回到我和解憂的身邊來?你該明白,解憂真正想要的家,是我們三個在一起。”
“可是先生,不能這麼比較。這樣很不公平。”時年深深吸氣:“我愛解憂,我也愛他……不是簡單的誰輕誰重。”
“自然還是有誰輕誰重的。你選了誰,就是誰重;你棄了誰,就是誰輕。”他的聲音越發清冷下來:“你終究還是會選擇湯燕卿,選擇嫁給他,嫁進湯家。這樣一來,你跟解憂便是兩家人,你就還是放棄瞭解憂。”
時年心痛如絞,卻不知該怎麼辯解。她想說不是這樣的,可是他的話從客觀邏輯上來說卻也沒錯。
時年用力解釋:“我不會放開解憂……我會帶她一起,我們還是一家人。”
“可是她姓皇甫,她不是湯家人”皇甫華章的嗓音尖峭了起來:“她是我的女兒,千萬不要想帶她進湯家,讓她姓湯。我絕不會答應的”
攥緊手機,皇甫華章咬牙閉上眼睛。
“就算我會判刑入獄,我也絕不會答應的”
即便他看見過湯燕卿對解憂的疼愛,即便他也知道湯家能給解憂一個溫暖的家……可是他卻也還是不能想象將來也許會有那樣的一天。
不行。不行。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皇甫惜安。
他相信母親和父親是真的相愛的,否則出自書香門第的母親也不會不顧一切與父親先有了孩子。
可是他們的愛情再真摯,再強烈,卻也沒有資格讓他一個孩子來獨自吞下這段感情的惡果吧?他被生下來,可是他根本就不被承認。父親隨即返回m國,天高水遠;母親則一頭扎進了抑鬱症裡暫時逃避。只有他,只有他這個小小的孩子要獨自承受那一切
憑什麼啊?
就憑你們給了我生命,就憑你們賭咒發誓說你們真的相愛,你們就可以讓我來承擔那一切麼?
題外話謝謝藍的紅包,華爾茲、楊馨、15007275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