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爲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盛夏捂着有些脹痛的腦袋,從毛毯中爬了出來。看了看四周,自己正身處駝轎之中,駱駝脖子上的駝鈴鐺鐺的響着,催人入夢。剛睡醒的盛夏聽着這催眠曲一般的聲音,簡直就想再次入睡。
“艾敏,艾敏?”掀開駝轎的布幔,盛夏疑惑地呼喚着艾敏的名字。周圍那些和他們一起行動的商人呢?怎麼都不見了?要不是看見不遠的地上擺着架起的篝火,盛夏險些要懷疑艾敏是丟下自己一個人跑路了。
小心翼翼地滑下駝轎,盛夏走到篝火處,撿起一根樹枝撥了撥篝火,似乎剛燒不久,難道艾敏是去找食物了嗎?
艾敏這次表現的這麼萬事俱備,應該不至於在資源糧食上出什麼差錯吧?
就在盛夏看着篝火沉思的時候,艾敏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依娜絲,你醒了?”
“是呀……”盛夏忙轉過身,正要對他微笑,臉上的笑容卻僵在了原地。只見少年身上滿是斑斑駁駁的血跡,左手提着一把刀,右手拖着一隻已經死去的羚羊。
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艾敏忽然用這副模樣出現在自己面前,真是讓她被嚇了一跳。看到盛夏被嚇到的模樣,少年將臉上的表情調整了一番,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不要害怕,我剛纔只不過是去處理了一下這野羚羊。”
“你也真是的,抓個羚羊罷了,怎麼抓出了這麼一身的血。不知道的還以爲這羚羊是你從沙盜手裡劫來的呢!”盛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忙拿起一旁乾淨的布倒了些水往少年臉上抹去,幫他擦拭着臉上的血跡,“我聽說羚羊並不好抓,怎麼樣,受傷了嗎?”
少年灰綠色的眼眸閃了一閃,他靜笑着搖了搖頭,“沒事,一點皮外傷罷了。”
手上一頓,盛夏瞬間緊張起來,“真的受傷了?在哪裡?讓我看看!”
說罷便伸手去剝少年的衣服,艾敏愣了一愣,沒料到盛夏竟會這麼行動,一下子竟被她捉住,被衣服遮掩着的傷口一下子暴露在沙漠灼熱的空氣裡。
少年小麥色的皮膚下是充滿力量的肌肉,上面新舊交疊的傷口讓盛夏愣了片刻。身爲侍衛身上有傷她可以理解,但是爲什麼艾敏身上會有這麼明顯的,尚未來得及處理的傷口?
是何人搏鬥留下的,還是……
“怎麼了?”艾敏的聲音將她遊離的思緒喚回,盛夏忙回過神將他的衣服又拉回去,眼眸中沉思的神色在一瞬間變幻,她用責怪的語氣對艾敏訓話,“抓只羚羊都能抓成這樣,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本還在擔心盛夏會問自己身上刀傷的艾敏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盛夏根本沒有看出來那是和人交戰留下的傷口,心中頓時鬆了口氣,忙傻笑着應付過去,“下次我一定注意……”
盛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擡頭看着天空。夜幕已經漸漸降臨,自己大概已經睡了整整一整天。
“我們現在在哪兒?離到開羅還要多久?”盛夏一邊在夜空中搜索着星辰定位,一邊漫不經心地問着艾敏。
“大概還有十五天左右吧。”艾敏含糊地迎着,低下頭開始在篝火邊處理手中的羚羊肉。
十五天?雖然當初自己闖入敘利亞沙漠的時候已經完全不知道時間,但是很明顯從巴格達去往開羅至少是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的。
不可能只過了這麼幾天就能到那裡……還是在用駱駝這樣的交通工具的前提下。除非是艾敏認識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捷徑。
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然後盛夏又湊到艾敏身邊,極爲自然地拿過他手中的刀和羚羊,開始幫他處理羚羊肉,“做飯這種事就交給女人吧……我們現在要往哪個方向走?”
看盛夏接過羚羊對自己絲毫沒有起疑的樣子,艾敏心中不由放鬆了一些。乾脆在篝火邊坐下看着她削出肉塊串在樹枝上,艾敏伸手指了指,“接下來的半個月內,我們都要往那個方向走。等我們走出沙漠,再路過幾個城鎮就可以到了。”
撒謊。
開羅明明在西方,而艾敏指的——是東方。
握着刀子的手微微一顫,隨後盛夏又極爲迅速地將自己的不安壓了下去,“是嗎?那倒是挺快的。真希望早點離開沙漠。”
聽到盛夏的回答,艾敏不由鬆了口氣。細微的動作落到盛夏的眼中,愛琴海藍的雙眸微微一沉。
雖然不知道艾敏爲什麼要對自己撒謊,但是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在這沙漠中與他翻臉,自己必然討不了好處。還不如先借着他的能力離開敘利亞沙漠,再將一切從長計議。
那麼他這一身的傷口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釋了呢?他因爲什麼原因將自己從薩利赫的人種又帶了出來,其中遇到了阻撓,於是他纔會落了這麼一身的傷。
爲什麼,艾敏難道也在玩雙重間諜的戲碼,他實際上是阿爾卡米的……
遠處忽然傳來大量吆喝聲和馬匹奔跑的聲音,艾敏猛地站起來,抓起一把沙子將篝火熄滅,然後在盛夏尚未反應過來之時便將她抱進懷中。滾了幾滾,等盛夏反應過來,自己和艾敏已經離開原來呆着的地方,躲在離篝火和駱駝不到一百米的小沙丘後。
“怎麼……”
“別出聲!”艾敏伸手一把捂住了盛夏的嘴,不讓她說話。
緊繃着神經凝神看着遠方,艾敏緊張地額上滲出了細汗。這裡本是沙盜頻繁出沒的區域。但是數月前,在阿尤布的插手下最大的沙盜團伙已經解散,所以自己這一次才挑了這條快捷的路來穿越沙漠。
本以爲小心謹慎些便不會出什麼事,但是現在看來那些沙漠裡的豺狼還尚未全部消失乾淨啊。
真是該死,如果被他們尋到這裡來,那麼駱駝和財物還有水便會被他們拿走。自己現在孤身一人,還帶着依娜絲,根本不可能出面和他們反抗。沒了物資,到時候自己要帶着依娜絲離開沙漠就困難了。
懊惱中,那一行人已經靠近。月光下野蠻的沙盜們肆意笑罵着,顯然並不像是任務在身的樣子。看到他們的狀態,艾敏不由鬆了口氣,既然不是被自己這邊吸引過來的,那麼他們也許便不會發現駱駝和篝火,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能幸運地逃過一劫呢。
盛夏畢竟曾在沙盜團裡呆過一段時間,也十分清楚沙盜們的行爲作風。眼下雖然身邊的艾敏也十分可疑並且危險,但是比起沙盜們還是要親切許多的。
盡力將呼吸屏住,盛夏剛想配合着艾敏將頭埋下沙丘隱蔽,結果卻瞥見了領頭沙盜熟悉的身影。
淡漠的眼神,刻板的表情,正是比謝爾的手下——扎菲爾!
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此刻他不應該和比謝爾一起管理大馬士革嗎?
不,現在應該向他求助!他對比謝爾和薩利赫的忠心她明白的一清二楚,但艾敏卻不是了。呆在不熟悉的扎菲爾身邊,再如何,至少也比呆在可疑的艾敏身邊要好!
盛夏猛地從沙丘後站了出來,趁艾敏還沒反應過來便大聲喊道:“扎菲爾!我是盛夏,我在這裡!”
艾敏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被人冷凍住,沙盜們的談笑戛然而止。
氣氛緊張到讓所有人都要窒息。
扎菲爾冷冷的目光漠然移向了盛夏,然而還等不及盛夏說出下一句話,艾敏已經一把將她拎起狂奔而去,與此同時身後響起的是扎菲爾無情的命令:“殺。”
爲什麼……會這樣?
扎菲爾竟然要殺了自己?
盛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男人,腦中一片嗡鳴,良久她才反應過來。
當然……因爲他不認識她啊……
哪怕是“盛夏”,扎菲爾也是不認識的,又何況自己現在這幅樣子?
不由想笑,卻又怎麼都笑不出來。上天其實是在玩弄她吧?每一次自己即將觸到希望的時候,一切又會被奇怪的發展帶離原來的道路。
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順順利利地回到他身邊?
忽然艾敏的奔跑停了下來,盛夏被慣性甩出去,腳下忽然凌空,盛夏潛意識地低下頭看去,只見身下是無盡深淵,回過神才明白過來自己竟然正懸在一個懸崖上!
手臂被艾敏緊緊抓住,力量全都集中在手臂上,疼痛正從胳膊上一點點傳遞下來,好像手肘脫臼了……但比起脫臼,明顯摔下去會更危險!
“依娜絲,不要怕,我這就拉你上來!”艾敏努力微笑着安慰盛夏,但那顫抖的聲音卻已經沒有一點安慰人的作用。
扎菲爾等人的馬匹已經在身後停下,沙盜們騎在馬上看着兩人在懸崖邊掙扎,彷彿是看着掌中耗子絕望求生的貓。
“艾敏,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扎菲爾在馬上冷冷看着兩人,“把她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