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個一唱一和的,直把龍滄錦這個素來淡定的貴公子給氣得倒仰。
“哼!”他一甩袖子,也不知道是懶得再和我們吵了,還是實在說不過,當下和皇帝告辭就憤然離開了御書房。
一時間,偌大的華麗屋子裡就只剩下了皇帝、龍滄連和我三個人。其他的內監和宮女們都留在門外,御書房裡有些靜悄悄的。
老皇帝笑眯眯的看着龍滄連,道:“好啦,這麼大的人了,還和你兄長過不去啊?現下人也被你氣走了,還想怎麼樣?”
一番話說得龍滄連面色泛紅。
咳,小孩子的調皮果然還是很需要家長的敲打嘛!我也偷偷看了他一眼,那燒紅的耳根讓我在心裡偷着樂了許久。
“兒臣只是……二皇兄他不是總看兒臣不順眼麼。”龍滄連還是反駁了一句。
老皇帝看了他一會兒,嘆氣道:“錦兒那孩子呀,畢竟是皇后的嫡子,又是唯一的孩子,從小到大這宮裡宮外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捧着他呢,他也難免心高氣傲了些。”
今上倒是看得清楚。我暗自咋舌,果然人不可貌相,輕輕巧巧兩三句話就把兩個兒子之間的爭鋒相對劃作了心高氣傲之下的小別扭,別看老皇帝外貌長得和肥貓很相似,胖嘟嘟的有些不頂用,可架不住人家肚子裡有貨啊!
靠,誰在外頭亂傳說今上平庸無能的?這絕逼是假話!
連皇帝都不聰明瞭,那還有誰聰明?切。
不是吧,就、就這麼三下兩下的被解決了?
事情的發展過於失控,我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愣愣的被龍滄連拉着手牽出了御書房,直到溫暖的日光打在我身上,讓我冰冷的體溫逐漸回暖,我這才恍然的回過神來。
就這麼簡單?一個男人的一輩子,嫡妻正室的婚姻大事就這麼兒戲解決了,皇上對龍滄連他……真的寵信至此?
“樂傻了?”龍滄連帶着我腳步緩慢的一路走着,見我半天都不出聲,神色恍惚,不由晃了晃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好笑的發問。
“這是有點兒不敢相信罷了。”我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小聲回道。
就在之前,我還一直猶豫着,擔心着,就怕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龍滄連這樣一個得寵的王爺。甚至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我還戰戰兢兢的坐在皇后娘娘的鳳儀宮裡接受她的考驗,可是才一轉眼的功夫,現在的我已經毫無後顧之憂了。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沒什麼不敢相信的,等父皇的賜婚詔書一下來,你就會知道,這究竟是做夢還是現實了。”
龍滄連捏了一把我的手,很認真的對我說話。
我被他嚴肅的眉眼給逗笑了,噴笑一聲,眉眼彎彎的道:“大約吧。”
他的眸子裡映着我的笑臉,兩個人一路腳步輕鬆的朝着宮門走去,今天的天氣極好,瓦藍的天空一碧如洗,沒有半絲白雲,間或有涼風吹過。
想來往後的許多年,我都不會忘記這一天吧。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一個眨眼就已經過去了半個余月,我整個人飄飄然的如同飛在雲端,有點兒腳不着地的虛幻感。
老皇帝言出必行,雖然一開始很不看好我,但是最後還是沒能拗過龍滄連,答應我們的婚事之後他的賜婚詔書也來得很快,然後就是禮部和內務府急哄哄的忙亂,
大家都開始一應婚禮事務的準備了,似乎京城的空氣也開始緊張起來。
我在離開皇宮的第二日就給惡人谷的師傅和師叔師伯們傳了消息回去,可是我提心吊膽的等了這麼久,師傅卻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帶給我。這樣異常的沉默不免讓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與此同時,永安王的這件“小小的”婚事如同一顆掉入池塘的石頭,在朝廷上激起了軒然大波。
“本來這位半路出身的永安王就已經不得人歡喜了,現在他居然捨棄了和世家大族的女子們聯姻的打算,打算轉而去娶一個根本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下賤女子爲正室王妃?”
“果然,永安王的親孃是個……他也不是個上得了檯面的。”
“哦,聽說那個永安王即將迎娶過門的女人還是江湖出身的呢,也不知道還乾不乾淨。”
“嘖嘖,小門小戶的出身也就算了,居然還是在江湖上養野了性子的人。”
“要讓這種人嫁進皇家?今上也不擔心被她玷污了皇室的乾淨和氣運!”
儘管半個月來我很少出門,但是類似這樣的流言我聽了滿滿兩耳朵,甚至在永安王府中都有大膽的下人敢用鄙夷不屑的眼神打量我了。
沒錯,我現在就住在永安王府中,因爲龍滄連不滿意我在和他成婚之前再借住在其他男人的家裡。尤其那個男人還是我的師兄,甚至還和他在今上面前爭奪過我。
大約是個男人都忍受不了這樣的事情吧。
反正我出身不顯,又曾經在江湖混跡過的資本和經歷已經讓他們嘲笑一通了,男女大防之類的算什麼,難道我還怕這些嗎?
不過龍滄連倒是對他府裡奴才們的僭越表示了極大的憤怒,當然了,依照他悶騷的本性,他心裡的怒火有多高,臉上的表情就會有多冰冷。只可惜永安王府中只有極少數的聰明人才看出了這位主子爺的心理活動,小心收斂了自己的尾巴低調做人,其他人甚至隨着時間的流逝,行事越發大膽沒有拘束了起來。
江湖上盛傳已經的魔門天尊會有多麼的心狠手辣,永安王府闔府上下除了我之外,只怕也不會有人知道了。但是在我已經這樣被衆人羣起而攻訐的情況下,我不覺得再讓龍滄連暴露出來會是件好事情。
或許到那時候,就連今上都保不住他。
魔門在這個時代簡直就相當於是一個變種的“恐怖分子”的代名詞,普通人家只要沾上個一星半點的,就足夠被世人所詬病、懼怕的了。若是朝廷命官之類的話,別說是自己身上的官職了,可能上數祖宗十八代,下至不知道多少代的子孫,可能都會被這個“魔門”給連累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換做是在現代,如果恐怖分子衝到了中南海之類的地方,就算他們不準備投放炸彈神馬的,而是很悠閒的對警察說:“哦,對不起,我今天只是來度假的。”有人會相信嗎?或者說,警察會放過他嗎?
罪惡的事情當然是掐死在萌芽狀態比較好。不是麼。
如果有一天被爆出龍滄連竟然是恐怖組織魔門的頭頭,只怕京城這塊地界就不是他能繼續待下去的地方了。當然,除非他有不臣之心,打算推翻了老皇帝好自己當皇帝。可是我知道,龍滄連不是那種人,雖然他並不是對權力沒有興趣,可是他不是爲了權力而生,除非是有必要,否則他不會自尋煩惱去
貪戀這世上最麻煩的那個職位。
要我說啊,當皇帝又有什麼好?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豬晚,幹得比狗還累,連吃飯都有一大堆的規矩,簡直就是自找苦吃嘛。
不過說起來,其實我對另外一件事情更好奇爲什麼龍滄連會應下老皇帝的要求,認祖歸宗呢?
就算這是天底下最富貴的家庭……魔門也不缺這些個俗物,要女人?天尊一聲令下,就是天上的仙女兒魔門也能給他找來!所以說啊,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龍滄連甘願認回自己的父親呢?
我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龍滄連整天沉浸在悶騷的興奮情緒中,對婚禮的各種事宜極其上心,反正他就算不去上朝也不會有人在意,索性就呆在王府裡忙碌起來。而我安靜的在旁邊觀察他,卻沒有任何發現。
算了,就這樣吧,就算他真的被……了,我也將和他共進退,這就足夠了。
於是我放下這件糾結的事不提,轉而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別以爲在古代當個新嫁娘很輕鬆啊,就算我可以無視其他人的白眼,但我肯定不會希望自己兩輩子唯一的一場婚禮被搞砸。古代女子最是注重“德言容功”,其他的暫且不提,至少嫁衣還是需要我自己動手的吧。
但是該死的,惡人谷可沒有教過我怎麼繡東西!暗器使得好可不代表我能靈活控制這幾根繡花針!
“嗷嗚!”又一次,泛着冰冷銀光的針尖狠狠戳進了我左手的食指尖,我乾嚎了一聲,丟開手上的東西,淚眼汪汪的看着指尖上一滴鮮紅的血珠子從細小的傷口中爭先恐後的擠了出來。
臥槽,好痛啊!
練功、打架所帶來的疼痛我都忍了,但是,但是……誰能告訴我,爲啥用針戳一下就會這麼痛啊?
果然是十指連心的緣故嗎?嚶嚶嚶,好痛!
我鼓着臉頰將手指塞進嘴裡,吸吮一下,一股淡淡的帶着鏽味的血腥氣息在口腔裡瀰漫開來。
這時候一個眼生的丫鬟從屋外走進來,在我身後站定,譏諷的開口道。“竟然連繡活都不會做?也不知這件嫁衣能不能趕在成親之前完工呢,你還算是個女人嗎?”
操,勞資會不會繡東西和你有屁的關係啊!要是不甘心,你怎麼不去勾引龍滄連?要是他能看上你,勞資絕逼沒有二話!
背後的女人還在繼續喋喋不休,偏偏爲了嫁衣我已經熬了好幾天,腦子裡正是一片煩亂,她尖銳的聲音破開我的腦袋鑽了進去,攪得我的腦漿一片渾沌。
“哼,真不知道王爺是怎麼看上你的!”
我重新從旁邊的小籃子裡頭捻起一根線,眯着眼睛把它從針眼兒裡頭穿過去。對於那丫鬟說的話,我只淡淡的回了句:“你也覺得他瞎了眼是吧?”
那丫鬟頓時一噎,不知道該怎麼接口才好。
我重新在繡布上起針,放慢了速度,一針一線極其認真的勾勒着龍鳳的圖騰。
“既然你覺得我配不上,那自視不凡的你怎麼不親自出馬,勾得永安王對你動心呢?”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視線緊緊跟着那根銀色的針尖,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可憐的、已經受過好幾次傷的手指頭又要遭殃。“不然的話,今天坐在這裡繡嫁衣的人就該是你,而不是我了。”
平白無故受傷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我絕不像再繼續嘗試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