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剛說完這兩句話，便感覺周身寒意愈盛，其中夾雜着濃烈的殺氣。
他看到無曲方纔無波無瀾的眸子現在盡是凌厲鋒銳，像是幾欲結冰的深潭。
晏修的心驀然被這絲冷意紮了一下。她這個反應，竟然讓他莫名有些慌亂。
……她想殺他。
即便他現在清楚的明白無曲現在不是他的對手，況且她現在人還被束縛着，動彈不得，根本對他沒有威脅。
可僅僅知道她有這麼個心思，便足以讓他略微無措。
也是麼，曾經他一掌害的她丹田損毀，她都沒有想要他的命。
他雖然知道那是無曲對他失望了，厭惡了，厭惡到包括恨意在內，一點兒情緒也不願意分給他。可話是這麼說，他覺得其實還是摻了無曲心軟的因素在。
她可能把丹田損毀的緣由歸結爲她自己眼瞎看錯了人，可能會歸結爲自己蠢。也順便把那一掌當成他給她的教訓，當成他們恩斷義絕互不相欠的界點。
她記得初遇之時他對她出手相救，記得他後來對她的照顧教導，記得兩個人之前的情義。她不計較那一掌，相當於在用那掌和他們的從前相抵消。
即便事實證明這麼做對他來說更狠絕。可客觀來說，還是無曲心太軟，又或者說，能讓她上心讓她關注在乎的事原本就少。
他對她說過這麼多話，或是表明情意，或是許下承諾，甚至有些話很無理取鬧，都是想看看她會對他的哪句話能有點反應。
有了反應，無論她是怒是什麼，只要不是淡然或是無奈，他心底都會有些欣悅，哪怕只是一絲絲，他也樂此不疲。
可今天，他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瘋，同她說了這麼兩句。
他明明知道說完了之後姬無曲會因爲這個發怒，明明知道她身上有傷不宜動怒。
他還是說了，是帶着一種近乎瘋狂的醋意和嫉妒心說的。
晏修覺得，他比無曲多出來的那幾歲年齡都活到狗肚子裡了，每次面對她的時候都幼稚的很。
尤其是那一掌之後。
現在二人這樣對視着，晏修
清楚的感覺到她的怒意和殺意，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說了些本不該現在說的話。
可他竟然還是忍不住心底壓抑的情緒，看着無曲，扯開了嘴角笑了笑，道：“果然，提赫連九霄，你反應一貫大。”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頓，笑容又苦澀了些，道：“你傻不傻，我騙你的。”
“殺你師父，我現在還沒那麼大本事。”
姬無曲聞言，同樣扯了扯脣角，眼中的情緒未褪，反而更認真了幾分。
“你教我修煉，又傷我丹田。你予我恩義我亦盡數還清，我們本就兩不相欠。”
“晏修，你有沒有本事另說……只衝你今日這一句話，我們已是仇人。”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卻十分決絕。
不用懷疑，她這句話根本就是由心而生。
晏修挑眉看她，道：“你倒是沒有一個身爲階下囚的覺悟。”
“你就不怕我因爲這句話殺你絕後患麼。”
姬無曲因爲他這句話給笑開了，直白問道：“你真以爲，你殺了我就能絕後患麼。”
“我死了也會濺你一身腥，還是洗脫不掉的那種。屆時你沒時間考慮後患不後患之類，你就只需想想你要怎麼小心些才能活着便好。”
晏修笑了笑，道：“我不會殺你，就如同我不會自殺一樣。”
姬無曲斂了眉眼，沒有說話。
沒什麼可說的。
晏修打她那一掌之前也是那麼想的，可那掌到底是差點要了她的命。
這件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可也是足夠典型，幾乎晏修的全部承諾都可以用其推翻。
這件事對她來說印象太深，相當於影響了她半生，她想忘了太難。
幾乎是一提“晏修”這兩個字，她立馬會想起來這件事。更別說現在晏修現在在她身邊，讓她不想這事幾乎是不可能。
但它到底還是太舊了，姬無曲自己在心裡想想還好，總是掛在嘴邊，她自己都覺得煩氣。
可再往近了說，就她後心的這傷，就她手腕子裡不經意被擱進去的蠱蟲……嘖嘖。
傷口血還沒止，疼還沒消，晏修還能在這裡睜着眼睛說瞎話。
她敢肯定，晏修打她後心的那一掌絕對沒拿捏好火候。他要是再稍微多用點勁，她絕對能完蛋。
在晏修眼裡，只有自己想得到的和該得到的，她的死活不重要。
她要是真死了，人家估計也就會傷心那麼一陣子，之後該幹嘛幹嘛，完全沒影響。
他剛纔說的話，估計只有自己信吧。
他不會自殺是肯定的，但會不會殺她就說不準了。痛痛快快殺就算了，瞎說八道個什麼勁。
姬無曲心裡這堆話沒有說出去，一來她感覺自己的傷口疼的更嚴重了些，可能說不清一句話就得完犢子。二來，她現在跟晏修再多說一句話都欠奉。
她感覺自己內裡不適，便皺了皺眉，乾脆把眼睛都閉上了。
搭理晏修，還不如好好休息。
結果現在根本不是她想休息就能休息的事兒。
她倆眼剛一閉上，晏修又來勁了，人家說的是：“你現在連看我一眼也不願了麼。”
姬無曲現在沒心力搭理他，就由着他在那自己玩兒。
……可是人家不讓她自己在那休息啊。
晏修坐在她跟前，抓着她的肩膀，道：“我要你看着我，我還有許多話要同你說。”
姬無曲不喜歡他沾她，哪怕還隔着衣服。
她眉頭皺的愈發深，費力地扒開一雙眼睛。剛剛要說一句“把手拿開”，結果卻沒忍住直接吐出了一口鮮血。
姬無曲是坐着的，而晏修今日着的是一件很寬大的衣袍。他手放在無曲肩膀上，袍子長長的袖口不免要在無曲腿上鋪開一些。
姬無曲吐血之後首先就先向底下看了看。
瞅見一灘血一滴沒跑全落在了晏修的袖子上她纔算放了心。
她這次內裡出岔子，八成是被晏修那句“殺了赫連九霄”給刺激的。現在瞅見晏修袍子上的血污，雖然身體沒有什麼樂觀變化，心情卻好了不少。
晏修瞅見她這灘血皺了皺眉，手也隨着從她肩膀上挪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