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然擡頭，靜靜地看着暴躁的警察。
警察也看了新聞，知道孫芸芸這個人，也知道了這個名媛名聲狼狽，甚至被心儀的男人當衆拒婚，而且也是今天之內發生的事情，這個孫芸芸甚至有求死的心，死之前還要拉人墊背，可那又怎麼樣？
“希望您能夠重視！”警察語氣重重地說。
“我不是故意的。”慕安然終於逐漸冷靜下來，認真陳述。
“您想想辦法吧，我看您也不像是故意和對方過不去的人，只是事情已經造成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必須承擔。如果她不死還好，您最多是犯了一個交通肇事罪，如果對方真的死了，那麼您很可能涉嫌犯故意殺人罪……”
緊接着便是一陣沉默。
警察走了出去，很快便是一個陌生男人走進來。
“我是您的律師。”
慕安然擡頭，愣愣地看着對方：“嗯？”
“霍總請我來負責這件案子，我是業內負責這塊最好的律師，目前勝訴率達百分之百，但是慕總，說實話您的案子我並沒有把握。”
慕安然剛纔和警察聊過以後，整個人已經冷靜下來，慢慢回過神來，也接受了現實。
只是想到幾個小時前驚魂的一幕還心有餘悸，一方面心疼今頤，一方面則是愧疚。
“她……真的還沒有找到嗎？”
律師停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慕安然在問什麼，答道：“您是說車禍的受害人？”
“孫小姐目前還沒有找到，不過半小時前，打撈隊傳來消息，說已經探測到車輛所在的江域，再過兩三個小時應該就能打撈出水了。”
“如果她真的……真的……”慕安然脣色有些蒼白。
一條人命啊！她真的能做到無動於衷嗎？
哪怕對方是個瘋子，再如何咎由自取，可也是因爲她才送了命。
慕安然現在一閉上眼睛，就能夠看到孫芸芸墜落香江前那個詭異的笑。她成功了，做到了……變成了她的夢魘。
她不想活了，也拉着她一起死！就算不死，身上也始終揹負着一條人命！
慕安然不想再說話，閉上眼睛深呼吸。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您放輕鬆一些，霍總已經到了，就在外面。只是按照規定，必須是律師先見，其他人要走完申請流程才能進來探視。因爲這次的事情扯上了人命，所以無法保釋，只能暫時委屈您在裡面。”
“我知道任何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在心裡產生很大的壓力。您不可能去撞她，甚至故意撞她進江裡。我會在公訴法庭上着重闡明這個事實，而且目前我們已經開始收集證據，沿途的監控視頻我們已經保存下來，對方存在尋畔滋事行爲，這或許能爲您減刑。”
“減刑？”
“是。”
潛臺詞就是，只能爭取減刑。
慕安然突然冷靜下來，露出了一個笑容：“呵呵。”
“慕總？”
律師不解，慕安然也不解釋，只是笑。
“好。”她說道。
慕安然現在是徹底冷靜下來了，從剛纔那種混沌的狀態中抽離出來，認真地面對這種局面，“我知道了，我會配合你們，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律師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好，那我先出去。”他看了看手錶，“雖然身爲律師，但也有探視時間的規定。”
“好，謝謝。”慕安然說。
律師出去後，慕安然又擡頭，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幾個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她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縱然這樣，她也不能認輸，難道真的要去坐牢嗎？
她不想，也不願意，更不能。
慕安然深呼吸，慢慢鎮定下來，可此時，手放在腿上卻不知覺地收攏又放開，像是沒辦法控制似的，任由思緒遊走。
多想……多想是一場夢啊。
“安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這道聲音。
緊接着，她便落入了一個溫厚的懷抱。
慕安然聞着霍彥朗身上熟悉的清香味，深深貪戀地嗅了嗅，然後認真用力地抱住了他：“彥朗！”
霍彥朗沉着聲，拍着她的背：“對不起我來晚了，你怕不怕，嗯？”
“彥朗……”這一聲，她帶了哭意。
她不怕，她只是覺得他這麼一問，讓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她到底是多幸運，才能遇到霍彥朗這樣的男人？
“不哭。”
慕安然收了收聲，“我沒哭，我只是見到你了感動。”
霍彥朗安撫她，大手遊離在慕安然的背上。
她這個樣子，讓他更加深沉和懊惱，“我會救你出去。”
“嗯。”慕安然點點頭，“我也會努力替自己洗脫罪名，然後出去。”
減刑意味着還要坐牢，可她不想這樣。
孫芸芸如果真的死了，她確實很內疚，可是不是她的錯。
她不想這樣毀了自己一生。
今頤還小，還沒有長大，霍彥朗還沒老，她還來得及陪伴他一起走過漫長的歲月。
“彥朗，你相信我，我沒有故意殺人，我也……不是存心要撞她的。我只是想不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我想要救人，卻不小心殺了人。”慕安然深呼吸，眼眶通紅，“有時候清醒後，我會後悔，爲什麼我不是壞人，能夠做出像對方一樣瘋狂的事情。”
“但是，或許也正因爲這樣，我才能在愧疚與後悔中，問心無愧，可以勇敢去努力爭取。”
“我知道你會害怕，怕我驚慌失措，會像以前一樣哭鼻子，會避而不談，但現在的我不會那樣做。現在的我，即使天塌下來，我也會爲了你和今頤而爭取，奪回一份屬於自己的清白。”
霍彥朗心間一動，摸了摸慕安然的腦袋。
女人的髮絲很溫軟，她哭鼻子的樣子真像極了他當年遇見她的那樣，清爽柔軟的女孩，哭起來聲淚俱下地控訴他，讓他恨不得再將她揉進骨子裡，狠狠疼愛地疼愛她。
現在，她雖然已經變得成熟，甚至成熟到不需他哄騙安慰，可這個樣子更招人疼。
更讓人願意，爲了她而毀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