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通玄山。已是盛夏時節,中土已是滿山青翠,通玄山其高千仞,株株青松之間,雲海霧凇波瀾不定,更增其清涼之意。
時值清晨,主脈殿羣之間迴盪着清脆遼闊的晨鐘之聲,不時有當值或修行的各脈弟子從前山山門之下陸續穿行,一派人氣鼎沸的景象。
不同於前山,通玄山主脈極後之處,卻是一處深愈萬丈的深淵,除卻深淵一側矗立着一處其高千仞的絕壁,卻是再無他物。
從現任掌教清虛真人執掌玄元一門一來,已是又過近甲子的時光,這通玄山後山這數十載以來,卻是始終是這番景象。明明看上去一覽無餘,盡在眼底的景色,你卻總會覺得這萬丈深淵的霧凇雲海之中,卻也盡是看不透,說不盡的東西。
就在這萬丈深淵一側的千仞絕壁之中,卻是玄元一門禁地所在。那絕壁之中卻是有一條蜿蜒貫穿山脈的通道,直通到山脈另一側。此刻,這通道之中,卻是一片漆黑,沒有半點亮光,只有通道盡頭一處洞穴之中,隱隱間有碧綠光芒閃爍,雖是明滅不定,卻自有一股攝人氣勢。
離得近了,纔看清那明滅閃爍的碧綠光芒,分明是從一個一襲黑衣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人雖面目盡數遮在面紗之下,但是一雙眼眸卻是精光閃爍,周身碧綠光芒閃爍間,自主在半空結成一個個法陣。那些法陣雖分散佈於其身側,但是遠遠看去,從頭到尾分明又是極爲凝聚,似是一把待出鞘的長劍。
這陣法分明已達玄元心法中的,“散之爲陣,凝之爲劍”的太清大成之境。在玄元門中,有此裝束,有此修爲境界的,卻也並不難以猜測,這人便是玄元門中一向最爲隱秘的“斷刺”,那羣來無影去無蹤的“暗影”的執掌者,清影。
此刻清影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三尺之處,前方三尺開外本是這懸崖峭壁的另外一側。這峭壁之上卻是鑿了一個數尺見方的洞口。清晨的旭日陽光,透過薄薄霧靄,照射進來,打在清影身前地面之上,打下一道道斑駁的痕跡。
清影雙手手掌翻動,不多時,數個太極圖案在半空中緩緩凝聚而成。那數個太極圖案在半空中旋轉不斷,不多時又疊加爲一個法陣。
數個形狀古怪奇特的篆體字,從那法陣之上源源不斷飄了出來,凝聚在半空之中。清影目光凝視那些篆體古字,待那些古字從那法陣之上傳送完畢,清影長袖一震,一卷古籍從他袖中緩緩滑出,在半空之中舒展開來。其上卻是空白一片,原是一本無字古籍。
那數十上百個篆體古字,在那無字古籍之上,緩緩排列開來,似是在傳達某種消息。清影目光從那些古篆之上緩緩滑過,許久,眉頭一皺,似是若有所思。他右手輕揮那捲古籍連帶着那些篆體古字,瞬間消失不見。
清影就這般靜默站立在原地,也不知過了多久,清影卻是微微嘆了一口氣,屈指成筆,一道碧綠光芒瞬間纏繞於指尖,清影揮筆疾書,不多時,數個閃爍着碧綠光芒的字,不斷進入到那法陣之中,消失無形。只留那些淡淡形跡,在半空之中滯留,隱隱間依稀可辨,那幾個字分明是,“着暗,影,率斷刺保蕭原,至玄元門。”
蠻荒以北三百里,有大河,名長江。這長江源頭起於西疆萬里高峰之上,從西往東蜿蜒數千裡,其間流經高山丘陵無數,大浪滔滔,卻也有股雄渾氣勢。這長江一路往東,中下游後卻是地勢一緩,育沃野萬里,然後似是書法大家勾勒筆劃時的最後一筆,稍稍一頓,匯入茫茫大海之中。那大海卻又是蜿蜒數萬裡,其中有島嶼無數,星羅棋佈,卻也一直是仙家仙蹟所在。
此刻,這大江中游南岸的一處地方,立着一男一女,那男的面目清晰,雙目炯炯,肩頭之上還坐着一隻形狀似狗,但是眉間卻有顆白色六芒星的異獸。這男子旁邊立着的女子,面若桃花,素衣綠羣,脣角含笑,遠遠看去竟有股驚心動魄的美麗。
這兩人正是從蠻荒十萬山脈中,歸來的蕭原和青璃,至於蕭原肩頭上的那隻奇獸,正是小七。此時,青璃饒有興致地和蕭原肩頭上的小七玩鬧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蕭原微微皺起的眉頭。那小七似是也很喜歡有人和它玩耍,蹭地一下從蕭原肩頭跳了下來,跳向青璃懷中,然後伸了伸舌頭,舔了青璃手背幾下,惹得青璃‘咯咯‘笑了起來。
蕭原沒好氣地看了那正在打鬧的一人一狗一眼,又轉頭看向那茫茫江面。此時正值夏季,趕上雨季,這大江水勢見長,這幾日船家也越發少見。蕭原和青璃一路向北行來,雖然沒再遇到什麼驚險的情況,但是到了這大江南岸,竟是被大雨所阻,如此一連半月,竟是連一個船家都沒看見。
蕭原記掛長安之行,因此心下越發急迫,倒是那青璃卻是不緊不慢,竟一路看起景色來,間或望向蕭原的目光中,隱隱有股幸災樂禍和高興的神色。蕭原知道這大小姐不能惹,因此便每日來這江邊看是否有船家,但是如此又過了十幾日,不要說船家,這茫茫江面上,竟是連海鳥都沒有一隻。
蕭原極目遠望,過了許久終於放棄,坐在了岸邊的一塊石頭上,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青璃突然‘咦’了一聲,快步走到蕭原旁邊,用手碰了他一下,低聲道,“快看。”蕭原本以爲青璃又是在故意戲耍於他,沒好氣地說道,“我沒空和你玩,要玩你和那饞狗去玩。”他說完這話,本以爲青璃會出言反駁,沒想青璃竟是出奇地沉默。蕭原擡頭望向青璃,只見她目光緊緊盯着這大江的東側江面上,面露訝色,顯是對眼前所見的景象,感到震驚。
蕭原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這茫茫江面上除了這大浪滔滔,又哪裡有什麼別的東西。他正想開口詢問,那東側江面上的一處地方,浪濤似乎是小了許多,然後就看見一行幾人竟那樣在那茫茫江面上踏江而行。
蕭原這一驚非同小可,雖然他也修習法訣一大段時間,知道這法訣道法修到一定境界後,自可裂金斷石,引天地自然之力爲我所用。但人力畢竟有限,又怎能和天地萬物之力相抗衡,因此他所習道法以來,對蘇婉所傳領會頗深,大概也是和那道法源於自然有關吧。雖然他也曾想過那玉簡所載的【玄元心法】當也有驚天動地之力,但是不知怎的,在玄遠心法修行上,卻是遲遲沒能突破。
此刻,那幾人在這大江之上,不顧滔滔大浪和漫天狂風,竟能逆風而行,這樣的景象映在蕭原眼中,他竟隱隱覺得這和那【玄遠心法】似有契合之處,但是具體在哪,他卻又一時想不明白。他雙目緊緊盯着那一行幾人,只見那幾人都是一襲黑衣,黑布裹面,遠遠看去,在這茫茫大江上,竟有一股詭異的氣息。
那幾人或手持仙劍,或手持其他法寶,有淡淡青光從那些法寶之上飄散出來,纏繞在他們周身,那漫天狂風在這幾人身前竟是消散的無影無蹤,不能動其身形分毫。而那幾人腳下,在那波光粼粼的江面之上,卻是浮現出一個個圖案,那些圖案不住旋轉,其上散發出和那法寶之上相似的青色光芒。而那一行幾人竟是踏着那些圖案,向前行去。
“咦,竟是太極圖案。”旁邊的青璃,突然低低地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