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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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光青坐着發呆,已經快半個多時辰了。

老是拿手順着他雙脣的輪廓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然後呵呵,嘿嘿的發笑,引得旁頭伺候的侍從悄悄的擡了眼皮偷望。

皇上莫不是得了魔怔了?

一想到撞邪,魔怔的事情,侍從們立刻又將視線調看到了緒光青旁邊坐着,低頭翻閱奏章的元帥陸華容。

有佛祖保佑,應該不會有什麼妖邪靠近皇上的吧。

服侍緒光青大太監順福小心翼翼的將精緻點心放在了桌案之上,然後退開了幾步輕聲喚道:“皇上,路途奔波,嘗些點心吧。很美味。”

沒頭沒腦,只是那美味兩字印刻進了緒光青耳內,引的他撐着手,越發癡傻發笑起來。

昨晚的那個偷吻真的好美妙啊。

薄薄的脣角輕輕揚起,緒光青笑的透着溫柔,手心撫摸着雙脣,不斷的回味昨晚情景。

他終究是按耐不住自己愛慕的佳人近在咫尺的渴望,湊近了嘴脣觸到了浮夢那長長睫毛,再不敢前進一步。唯有掬起她那一束溼透的黑髮,放在脣邊,輕輕的吻,不敢用一點力道,生怕用力了一分,驚醒了佳人,碎瞭如此美景。

順福瞧見緒光青依舊那副癡樣,不禁有些擔憂的朝着專注批閱奏章的陸華容請示道:“元帥,皇上他——”

陸華容眼皮未撩,頭也不擡,直接脆生生應了一句:“貪慾,色相,迷心,沉淪,全部是業障,和我說也沒有用。”

陸華容的話順福自然是聽不明白,他瞧了瞧邊上的緒光青聽了沒有反應,只好又眼巴巴的開口問向了陸華容。

“元帥,皇上這樣子是不是着魔了?”

哼了哼氣,陸華容手中毛筆一頓,大大在紙上化開了一點墨跡,嘆了口氣道:“皇上,你的身上沾了浮夢的氣息。難道忘了先皇的旨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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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浮夢兩字,緒光青回了神,眼瞳只見還放着光彩沒有收回,一轉頭拿着他那雙異常漂亮勾魂的丹鳳眼盯向了陸華容詢問道:“元帥剛纔和朕說什麼呢?浮夢怎麼了?”

壓根就沒聽進去剛纔陸華容說了些什麼。

陸華容一眼瞧見緒光青眼底的光彩,隱隱泛起了無奈。

正所謂入世渡化天下之人,她不入那地獄,誰入呢?

佛難怪要兩面,一面慈眉善目,一面齜牙猙獰。渡化和教化都是必須要的手段。

“微臣剛纔問皇上如此接近浮夢,是不是忘記了先皇的旨意了?”

緒光青這麼一聽,臉色一變,刷一下慘白着表情,眼球極爲不自然轉動着,飄忽着視線。

“怎麼,怎麼又提起了父皇遺旨呢?”支吾着,緒光青透着幾許緊張。

“皇上,浮夢的事情想必不用微臣再提醒你了吧。”陸華容淡然的看了眼慌張的緒光青,輕笑的微搖了搖頭,透着幾分無妄深邃的神韻,洞悉着世間一切起伏跌變。

緒光青氣結,一揚手,怒拍桌案,隨着鑾駕的行走震動而發出巨響。

手拍桌後,相互作用的力道讓緒光青虎口隱隱作痛,本來緊繃的臉上鐵青的表情也因爲疼痛扭曲了幾分,顯得有些怪異。

他這麼一怒,旁邊伺候的幾個內侍和順福趕緊跪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怕驚擾了震怒中的緒光青。

“陸華容,你不要太過分了。打小你就欺負朕,沒有把朕放在眼裡。如今把持朝政,爲所欲爲,這也就罷了,朕不放在心上。可是你卻處處拿先皇遺詔來壓制朕,甚至連朕喜歡誰,你都要管嗎?”

龍顏震怒,一番話緒光青罵的口沫橫飛,橫眉冷對。

地上跪了一地的宮人們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聽到皇上這些罵語,那可是要命的事情,指不定回頭就被悄悄滅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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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光青之所以惱怒當然是有理由。

主要還是因爲他的父皇,也就是先帝死前曾經召陸華容獨自進宮,禁軍把手大門,不讓任何人接近裡面。

兩人不知商量了何事,整整一晚之後,陸華容手捧着先帝的遺詔從裡頭走了出來,然後一撩錦袍,跪地仰天,面帶悲愴的說了一句:“皇上駕崩了。”

只是這麼一晚,他父皇就這麼突然駕崩了,連自己的兒子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卻和這個老妖物待了一個晚上,不知是不是這個妖物搞的鬼。

最讓他氣憤的是陸華容手上那份所謂的先皇遺詔。上頭明明確確表明了三個要求。

第一由陸華容掌控全國兵馬,並且由她暫掌朝政。這條雖然荒謬,但是也不出乎人意料之外,即使沒有遺詔,陸華容把持朝政的局面也不會改變。

第二就是無論大小事情,凡是陸華容所命令的事情,緒光青必須聽從。如若有所違背,緒光青就必須自動退位,由陸華容挑選皇族之中優秀子弟登基成新帝。

這個要求簡直是喪權恥辱,擺明了他緒光青從此以後就是陸華容裡頭拽着的蚱蜢,永遠蹦不出她的手心。

最後一個要求最令緒光青氣憤也最痛苦——必須此生斷了迎娶浮夢的念頭,如若一意孤行,浮夢的下場只有被五馬分屍。

陸華容手握遺詔,有掌控着兩國朝政和兵馬大權,他緒光青想要反抗也無能爲力,何況他這個廢物草包還真是沒有這個能耐和陸華容對抗。

緒光青發火,對於陸華容來說見怪不怪,這個廢物別看本事沒有,脾氣倒是不小。能耐不見長,氣焰倒是高昂。

反正最近朝中無事,乾脆就玩玩這個廢物得了。

陸華容這個人其實是真具有佛性,有無上正心正覺,遊戲三昧之法。只是入世之時受魔王所擾,於是與生俱來的魔性也同樣存在着。

正所謂佛性越強魔性也就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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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頭面上掛着悲憐人世間疾苦,塵世劫難,一臉慈悲爲懷的般若智慧以及佛心向善的樣子,心裡頭卻盤算着各種陰損法子的事情,嘴角揚起時候透着一份安定,可是安定祥和之中卻藏着一股深刻的涼薄之意。

倦態,浮華,世俗,紅塵,寂空,穢濁,本淨,萬象,破執,太多的糾葛業障拖累功德修滿,她佛魔雙修的狀態隨着入世紅塵之中,越來越道岸魔怨,善惡兼存了。

她聽着緒光青怒罵自己,也不動怒,只是淡笑了一聲,懶洋洋的應道:“臣惶恐,不知皇上對微臣如此戒心不滿。微臣甘願卸下元帥一職,交出兵符,歸皇上親政之權。”

洋洋灑灑一說完,陸華容還架勢十足的單膝跪拜在地,手捧着元帥大令,垂着腦袋,一臉忠義之情,悲憤之意,遞向了緒光青面前。

空氣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起來。緒光青呆呆的看着舉到自己面前的大元帥兵符,有些不可思議的瞪着陸華容,說不上半個字來。

這個——老傢伙到底又想玩什麼把戲?

緒光青不像雲龍息,笨蛋一個,被陸華容耍了也不知道,只會樂呵呵的跟在後頭瞎轉悠。

像今早陸華容要回緒耀國,爲了甩掉雲龍息,就假惺惺的讓雲龍息上朝,結果自己的轎子進了正前門之後就拐了方向朝東神門又擡了出來,然後馬不停蹄直接就走,扔下雲龍息那傻子呆坐在龍椅上頭,也不知道該怎麼個鬧騰局面。

他早就說過,菩薩乃慈悲爲懷,佛陀乃開悟衆生爲己任。

就陸華容這個有着一張妖妖嬈嬈,嫵媚勾人的臉,言笑風流,行事不羈,而且還自私自利,毫無慈悲之心的女人根本就是披着佛皮的真魔。

他雖然沒本事,可是好歹腦袋上頭頂着不是木瓜。被陸華容這個女人耍過多次之後,就有種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的滋味。

她這麼爽快交出兵符,肯定是有什麼目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