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果兒再不敢偷懶,繼續背口訣,怎知越背錯的越多,心下也越煩亂。
一旁谷槐終於聽不下去,一個翻身坐起,笑道:“小師妹!你這樣死記硬背,完全不懂吐納運氣之法,如何能夠修成辟穀術?哈哈!只怕你這樣背上十年也是無用的。”
雪果兒聽他這樣一說,果然不再背了,只睜大了眼睛看着谷槐。
谷槐看她滿臉純真,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額間輕輕一彈,打趣道:“不過估計小師妹也背不了十年的,約莫只需七日,若辟穀術不成,又不進食,那大師兄就只能替小師妹收屍咯……哈哈!”
谷槐原是玩笑話,可憐雪果兒年幼無知,哪裡知道這些,一時竟被谷槐嚇得小臉蒼白,顫聲道:“大師兄,果兒是不是會餓死啊?那怎麼辦啊?果兒還不想死呢!”
雪果兒說着竟放聲大哭起來,嚇得谷槐慌忙扶住她的肩膀,柔聲道:“好了好了!大師兄嚇唬你呢,哪裡會讓你餓死呢?小師妹你別哭啊!我最怕女子哭了,小師妹!求你了!別哭好嗎?”
雪果兒正哭得起勁,哪裡聽得進去他的話,谷槐一急,只好說道:“小師妹,別哭了,乖!大師兄教你吐納法門好嗎?乖!等你學會吐納之法,辟穀術自然可成。”
雪果兒一聽大師兄要教她修行法門,立時破涕爲笑:“真的嗎?大師兄是大丈夫,可不許騙果兒!”
“果兒最乖了,大師兄怎麼會騙你呢!嘿嘿!”
谷槐只在心下暗道:哎!這回算是遇到剋星了,這女娃一哭起來還真嚇人,以後還是躲她遠一點比較好。
青翼老遠就聽見果兒的哭聲,急忙飛身趕來,一把摟住果兒道:“果兒,不要聽大師兄胡亂騙你!這辟穀術你須得好好記熟了口訣,慢慢自能融會貫通,覺得腹中充盈無飢餓感。”
雪果兒面帶疑惑:“青姐姐,可大師兄說要先修行吐納……”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青翼便與谷槐爭執起來。
“果兒,不要聽大師兄胡說!聽姐姐的,先背熟了口訣纔是。”
“這……果兒到底該聽誰的呢?”
“我是大師兄,小師妹自然該聽我的!”
“憑什麼?果兒,聽姐姐的斷不會有錯!”
“我……”
“聽大師兄的!”
“聽姐姐的!”
……
未想,二人就這麼像孩童般,爭執不下。
雪果兒只傻呆呆地看着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
青翼的語調很是不屑,“大師兄,你這半吊子神仙也當了幾萬年了,還是不要誤了果兒修行纔好!哼!
谷槐捋了捋鬍鬚,搖頭晃腦:“呵呵!青翼師妹也知我修行幾萬年,又喚我一聲‘大師兄’,那必定是我說的對了!小師妹!這件事你必須聽大師兄的!”
青翼繼續挖苦谷槐:“大師兄不過入門早些,仙法卻未見得有多精妙!”
谷槐步步緊逼,完全沒有停戰的意思:“我是凡人之身苦修得道,與你這神獸自然不同。如今小師妹也是凡人,修行之法當然是我的更適合!”
青翼聽他說“神獸”時露出一副鄙夷之態,直氣的杏眼圓睜,怒聲道:“神獸怎麼了?終歸都是源自神族,比起你這凡人身修來的仙,哪裡差了?”
一旁的雪果兒眼見他二人越吵越兇,想要勸阻,卻完全插不進話,只急的直跺腳。
忽然,林間傳來一陣清婉的笛聲。
糟了,笛聲?師父來了?
青翼和谷槐同時噤聲再不敢言語,只直直跪在大石上等着墨離責罰。
頃刻間,墨離便已飄然而至。
雪果兒也跟着跪下:“師父!”
谷槐二人同時撇眸看向一臉無辜地雪果兒,這才驚覺適才的爭吵着實不該。
二人齊聲道:“師父!徒兒知錯!”
“知錯?你二人有何錯?”墨離將雪果兒扶起,聲音不大,卻也無半絲情緒,“谷槐!爲師昨日與你說了什麼?青翼!爲師又是如何囑咐你的?看看你們二人如今這樣子,成何體統?”
青翼二人自知理虧,不敢爭辯:“徒兒知錯!請師父責罰!”
“既已知錯,便去寒林領罰吧!”
谷槐、青翼齊聲應下便御風而去,雪果兒這邊正呆呆望着師父,一時想也想不明白,爲何大師兄和青姐姐這麼大的火氣?肯定是我太笨,學了一天什麼也沒學會,口訣不會背,肚子又餓,才害的他們被師父罵。
雪果兒心裡內疚,懇求墨離:“師父,都是果兒不好,求師父饒過大師兄與青姐姐,不要責罰他們!”
墨離一臉淡然:“此事與你無關!他們犯錯就該受罰。這就隨爲師往青竹林吧!從今日起,爲師親自授你仙法!”
雪果兒輕輕嗯了一聲,聽得師父說要親自教她,心裡頓時滿滿的都是幸福感,真好,以後每天都能見到師父了。嘿嘿!
青竹林,夜深沉。
墨離牽着雪果兒往竹屋走去。
屋內燭火微微,生活所需一應俱全,雪大留下的黑狐皮正靜靜的臥在榻上。
“以後果兒便在此住下。出門往左就是書房,果兒可自行參閱仙法典籍。”
墨離說完就要離開,雪果兒卻拽住他的衣袖不願鬆開,小小的聲音,流露出深深地依賴,“師父去哪裡?”
墨離擡手輕輕拍了拍雪果兒的肩膀,安撫道:“別怕,爲師的房間就在隔壁。”
雪果兒這才鬆開手來,訕訕地笑了笑:“天晚了,師父早點歇息。”
“記得明日卯時,隨爲師一同早課。”
雪果兒點頭,目送墨離離開。
夜裡,雪果兒枕着黑狐皮躺着榻上,聞着屋裡窗外飄蕩的竹香,只覺得腹中飢餓難忍。
哎,好餓!背了一天口訣,根本都沒用。照這樣下去,只怕撐不到明日卯時早課,我就要餓死了吧。咦!不如趁師父睡下了,偷偷出去找點吃的吧。嘿嘿!說走就走。
雪果兒輕手輕腳的出了屋子,路過墨離房間時,見裡面黑漆漆一片。呼!還好師父睡了。
雪果兒繞過墨離的房間,隨手推開一間房門,摸黑亂翻了一氣,連半粒米也沒摸到。
雪果兒有氣無力地靠着門廊坐下,笨死了!師父是神仙,當然不吃米。可是……怎麼連個果子也沒有呢?哎!修仙一點兒也不好玩,飯都不給吃!爺爺,果兒雖然很想您,可現在還不能去見您老人家!您一定要保佑果兒!讓果兒找到點吃的吧!對了,竹林!
雪果兒忽地雀躍不已,一路小跑着衝進了青竹林。
這麼大的竹林一定能找到吃的,說不定還能掏到鳥蛋吃。
青竹林中,雪果兒兩隻小手飛快的扒拉着腳下一跟極爲細小的竹子,嘖嘖!這小竹筍甜香撲鼻,一定很好吃,嘿嘿!
雪果兒正要往嘴裡送,卻覺得空氣中一抹竹香襲來,眼前白影一晃,再看好不容易挖出來的竹筍已不翼而飛。
“誰?幹嘛搶我的竹筍?快還給我!”
雪果兒惱怒不已,朝那白影衝了過去,如水月華下,那白影緩緩轉過身來,清俊絕塵地臉孔驚得雪果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墨離手裡拿着一根細小的竹枝,正是剛纔雪果兒奮力想要奪回的,那竹枝被他拋向夜空,轉瞬便化作一股青煙隨風散了。
師父,別扔我的竹筍啊!
雪果兒偷偷擡眸瞄了一眼墨離,隨後又迅速垂眉斂目,“師父!您不是……不是歇下了麼?”
墨離看她皺着眉頭,一臉的不樂意,只輕聲笑道:“哦?!果兒不是也歇下了嗎?”
雪果兒聞言,尷尬不已,“這……”
WWW▲ттκan▲c○ 墨離又道:“剛纔書房一陣亂響,爲師還當是哪裡來的小賊,卻原來是爲師自己養的小饞貓呢!哈哈!”
雪果兒一聽師父取笑自己是饞貓,又羞又急,偏又餓得頭暈眼花,無力辯解:“師父,果兒實在……實在餓的……”
雪果兒話未說完,便覺得身子一陣軟乏,墨離一把將她扶住,手掌輕貼在她的靈脈,給她渡了一口仙氣。
已是深夜,月朗星稀。
微白的月色傾瀉林中,雪果兒雙眼微閉靠在墨離懷中,面上依舊倦色未褪。
墨離只在心中暗道:我當真是糊塗,竟忘了她小小年紀,如今又是個血肉之軀,怎經得起這樣的苦修?
須臾後,雪果兒幽幽醒轉時,已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雪果兒擡眼看清墨離時,有些恍惚,“師父?”
“還餓嗎?”
墨離一句話讓雪果兒瞬間清醒多半,果然腹中充盈,只是想起剛纔在竹林的魯莽行徑時,實在有些無地自容,慌忙坐直身子,低垂着頭,道:“師父,果兒不餓了。”
墨離看她渾身僵硬,一臉緊張,只搖頭輕笑道:“這忘憂竹葉入藥,可治心燥失眠之症。無病之人誤食,卻會昏睡難醒。”
雪果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果兒明白,師父種的忘憂竹只能看不能吃就是了。”
墨離微微蹙眉,“果兒畢竟是凡人,一時離不了五穀也是常理。這段時間,且讓你慕師兄每日爲你準備兩頓飯食,可好?”
雪果兒一聽有慕師兄給做好吃的,趕忙笑着點頭:“謝謝師父。”
雪果兒一邊與師父道謝,一邊卻又皺起了眉頭,“師父,果兒是不是很笨?”說完,不等墨離回答,又自顧說道:“果兒總記不住那些口訣,又害得……”
說到這裡,雪果兒心下只擔憂青翼與谷槐被師父罰去寒林受罰,肯定很辛苦。
墨離一眼看穿她的心事,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卻並未提及青翼二人,只與她說:“明日爲師先授你吐納心法,你將口訣心法融會貫通,久而久之辟穀術自然可成。”
忘憂山谷,流水青竹,一如往昔。
雪果兒住進這青竹林已整整三載。
當日孤苦無依的小女童已是玲瓏少女身。
她每日跟着墨離修習仙法,短短三載,除卻辟穀術小有所成,其他仙法一概稀鬆的很。
然則,墨離知她靈識未開,不忍責罰,面上卻也沒有多少喜色。
“啊!師父……”
雪果兒一聲尖叫傳來,墨離撇眸一望,糟了,果兒!
雪果兒正順着竹林墜下,驚嚇中早已忘記凝結真氣,心下直嘆,完了,完了,從這麼高摔下去一定活不了了。
突然,雪果兒覺得腰上一緊,下一瞬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竹香襲來,是你麼?師父……
雪果兒緊閉着雙眼,顫動的睫毛上掛了幾顆晶瑩的淚珠兒,渾身顫抖不止。
墨離緊緊摟着她:“果兒別怕!師父在這裡。”
“師父……”
墨離見她一臉委屈,卻是神色一冷,將她輕輕推開了去:“你學這御風術也有不少時日了,如何還是這般生疏?可是又在神遊太虛了?御風術需心神合一,心無雜念!適才若爲師不在,豈不危險?”
雪果兒自覺心虛,只低着頭,聲音細若蚊鳴:“果兒錯了,師父莫惱!果兒一定勤加練習!”
墨離正色道:“好了,今日且練到這裡吧,先隨爲師往寒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