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果兒愣愣呆坐在榻邊,半晌都未回過神來,剛纔她都對師父說了些什麼?
他關心她,知她不能入睡好意來探罷了,爲何要冷眼待他?
知他進來時她分明心中透着歡喜的不是嗎?卻又爲何爲演變成這般呢?
或許自那一日她想起一切,他和她便再也回不去了。
往日裡會在他懷中撒嬌的雪果兒早就不在了,那個將少女情懷一心寄在他身上的凡人女子早就隨風而逝了;如今的她心裡有一個雲哥哥,她是雪蓮,是妖。
再一次頭疼欲裂,卻再無人在榻前爲她渡靈力舒緩痛苦。
原本是有的,是她一手將他放棄了,讓他一人回那苦寒之地,自己卻隨着師父回了忘憂。
原本師父也是疼她的,只是她也將師父推開了,如今只好自己重重錘着腦袋,痛不欲生,明明靈識已復,卻不知爲何還會頭疼。
“咚咚”屋外敲門聲響起,半晌見無人開門,又重重敲了敲,雪果兒早就疼得在榻上齜牙咧嘴,哪還有力氣去開門呢。只隱約聽得屋外傳來一聲嘆息,腳步聲似乎越來越遠。
雪果兒醒來時已近次日黃昏,幾道餘輝灑落在屋內,墨離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源源不斷將自己的神力給她渡去,所幸他並未遵循什麼男女之禮破門而入,否則她此時怕是要現了原形。
幽幽睜開眼睛,擡手擋住那道夕陽餘輝:“水,水……”墨離將她緩緩靠在牆上,伸手一揮,桌上的竹盅便已飛來。
雪果兒抱着竹盅一口飲盡,蒼白的小臉此番有了些許血色,墨離又將她抱在懷裡,眸內滿是擔憂,啞聲道:“可好些了?
雪果兒擡手扶着腦袋,感覺靈臺清明,疼痛早已消失:“師父,果兒爲何會頭疼欲裂呢?”
“果兒體內宜蘭冥香餘毒未清所致,如今爲師已爲果兒將毒素盡數驅出,日後必不會再疼了。”
墨離輕緩的揉了揉她的百匯穴,溫暖的聲音讓她渾身一顫,師父到底還是在意她的,儘管昨夜她那樣無禮,他依舊會爲她驅毒,會爲她心疼。
想着這些臉色忽然泛出緋紅之色,將頭縮了縮,往他懷中又拱了拱,聲音纖細幾不可聞:“多謝師父!昨夜果兒無禮,師父千萬莫生果兒的氣!”
“傻丫頭,爲師怎會與你置氣?如今醒了,可覺腹中飢餓?爲師熬了清粥,要喝一些麼?”墨離將她的頭自懷中扶起,問道。
雪果兒點了點頭,墨離擡袖間,一碗清香怡人的粥便端到她眼前,舀了一小湯匙送至她嘴邊:“來,張嘴。”
雪果兒擡眼看着墨離,眸內有些遲疑,卻還是張開了小嘴,粥一入口,只覺得心中滿滿當當只充斥着一種情緒,大約便是幸福。
須臾,墨離眼帶疼惜的看着她喝完嚥下最後一口粥,起身將碗放到桌上,又坐到她身邊:“如何?還要吃些嗎?”
雪果兒伸手摸了摸肚子,笑顏一展:“謝謝師父,果兒飽了。”
“既飽了便歇息吧,身子剛好,不宜太累。”墨離語氣輕柔似輕羽般暖人心扉。
雪果兒卻坐直了身子,眼神流轉:“師父,果兒吃的甚飽,還不想歇息,能去竹林走走嗎?”
墨離擡手探了一下她的脈息,方側首說道:“出去走走也好,已在屋裡悶了一日了。”言罷便自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先出去了。
雪果兒這才慢慢起身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裙衫,打開門深深吸了一口屋外的竹香。
夕陽已下,夜幕降臨。
雪果兒一路踩着白雲往竹林走去,自去年深秋後便再也沒有像今日這樣輕鬆的漫步在這片忘憂竹林。
此刻竹影搖曳,風中飄蕩着沁人心脾的竹香,深深吸了一口,似乎所有煩惱憂愁都隨風飄走了。
略一運氣,一道白影便已飛身竹林上空,俯瞰下方白雲嫋嫋,竹林悠悠,實在美不勝收。
雪果兒在浮雲間甩開寬闊的雲袖,輕步曼舞,舞姿閒婉柔靡、輕盈優美,在這夜幕中看着竟似雪蓮花綻放般清新中帶着一絲魅惑。
須臾,或是舞的累了,她便躺在那片雲上,輕輕拭去額間汗水,擡眼望着初升的明月,緩緩閉上眼睛。
雲哥哥,雪兒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那寒冰之氣雖能驅使玄冰劍禦敵,只是冰劍威力越大,便自傷越深,雲哥哥一定要好好保重,莫讓雪兒擔憂。
北冥,玄冰殿。
寒雲青絲散在肩上,枕着溫泉邊雙眼微閉,忽地渾身一顫,雙手重重打在水中,濺得水花四起,雪兒,雪兒,是你嗎?可是那墨離待你不好?雪兒……
“藍楚何在?”寒雲運氣一聲厲喝,只見一道藍影從殿外飛入,正是藍楚。
“尊上有何吩咐?”
“無妄甲可有消息?”寒雲目光冰寒,頓時溫泉的水霧竟都凝結住了,只剩那股不可言喻的刺骨之寒。
“已派無良、無方前往各界打探,暫時沒有消息。只是……”藍楚細長的鳳眼一擡,欲言又止。
“說!”寒雲沉聲喝道。
看來尊上今日心情甚差,還是不要惹他爲妙,又不能不報,只得顫顫說道:“只是人間並未遣人去探,或許無妄甲遺落人間也未可知。”
寒雲從水中慢慢起身,右手一揮,一身黑衣已穿戴整齊:“人間便由你親自去探,我要閉關一段時日,日常事物且交給鳳溪處理吧。”
“是!尊上,昨日人間有消息傳來,墨離門下的大弟子谷槐已往夕顏山一帶助戰星除魔,此人法力不弱,對人間妖魔威脅甚大,怕會妨礙咱們尋找無妄甲一事。”藍楚微微蹙眉,面帶擔憂。
“谷槐、戰星不足爲慮。且從北冥大軍中調撥十萬與你同去人間,此番定要攪得人間烏煙瘴氣。我看那昊天是否一直這般無動於衷,他若對凡人無情,便將這人間覆滅入我魔道,不必留情!”寒雲眼眸泛紅,射出一道寒光,冷聲喝道。
青竹林,皓月當空。
已默默看了她整晚,見她舞得似精靈一般妖嬈動人,着實讓人着迷。墨離雙手負在身後,壓抑着想上前將她摟在懷中表明一切的衝動,不能,萬萬不能,且不說她心中已有寒雲,就是這師徒身份便是一道永不能跨越的橫溝。
夜深風涼,她身子剛好,怎能一直躺在雲間,若是着涼了如何是好,想着便朝她掠身飛去。
“果兒,莫在此處睡了,你身子纔好,不可受涼。”墨離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冰涼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只見她纖腰削肩,面凝鵝脂,脣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說不出的柔媚細膩,一身雪白的仙裙,在這清冷的月光下有一種道不盡的空靈輕逸。
她依然雙眼緊閉,呼吸間有淡淡蓮香,似乎已經睡熟。
墨離心內猛然一陣悸動,緩緩俯身,細長優美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她的小臉,他喉間一動,那微啓的朱脣嬌豔欲滴似在召喚着他,心跳忽然加速,一張俊臉頓時紅似朝陽,他輕輕地低首,吻上了那片帶着誘人蓮香的柔軟,溫熱溼軟的感覺是他幾十萬年來從未體驗過的,不由得渾身微微發顫,雖有萬般不捨,卻還是慢慢擡起頭來,仰面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竟然,竟然情不自禁吻了她?
她是他的徒兒,她已心有所屬,她喊他“師父”……
身側的人兒伸手撓了撓小臉,似要醒了。
“師父?你怎麼了?”雪果兒睜開迷濛的雙眼,望着神情怪異的墨離柔聲問道。
“果兒,來,回屋睡吧。”
他並未答話,只是有些侷促的將她抱起,不願讓她看到自己早已漲紅的臉,一路御風飛往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