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學恆不給何老四面子,但還是給了唐老闆一點面子,他哼了一聲,沒有再繼續給何老四難堪。
何老四真的是能忍,圓滑,經過牛學恆這麼一頓劈頭的臭罵,他居然還能笑嘻嘻的坐在桌邊喝酒,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幷州黑道的老大,而牛學恆不過是一個剛剛從勞教所裡放出來的小年輕,論地位論身份,根本不是一個檔次,雖然說牛學恆有過去的威名,但何老四的名聲一點不比他小,而且何老四都四十歲了,被二十出頭的牛學恆這麼一頓臭罵,平常的混社會的,肯定翻桌子走人了。
但何老四沒有,依然沒事人一樣的坐在桌邊喝酒,而且敬了郭慕華敬牛學恆,敬了牛學恆再敬陸張飛。像孫子一樣。
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何老四這麼的卑躬屈膝,郭慕華和牛學恆的心裡都是警惕。越是這樣能裝孫子,哪一天得意了就越是猖狂,越是歹毒。
牛學恆罵了何老四一頓,見何老四不還口,還是笑眯眯,又有唐老闆的圓場,他也不好意思繼續再罵,不過他的眼神,始終是棱棱的瞥着何老四,像是在警告對方,不要耍什麼陰招,否則弄死你!全幷州敢用這種眼神看何老四的,大約只有牛學恆一人,郭慕華不是不敢,而是不會,他要是生氣想殺人了,看人的眼神,是一種冰冷如雪山的感覺,而牛學恆的眼神像是一隻瞄着獵物的狼。
這一頓飯,最累的是唐老闆,他不停的打圓場,活絡氣氛,酒沒喝多少,汗卻流了很多。冷汗。他終於是知道牛學恆的厲害了,以前他只是聽說,還從來沒有和牛學恆單獨在一起的吃過飯,相對於郭慕華,他對牛學恆瞭解的還不多。
吃完飯後,離開五龍大酒店,在路上,陸張飛說:”何老四今天這麼裝孫子,圖的什麼呀?老牛那麼說他,他一點都不生氣。”
“是啊,我盼着他翻桌子動手呢!”牛學恆靠在車座上,眯着眼睛說。
郭慕華笑一笑,“要是當場翻臉,他就不是何老四了。”
“那他到底想幹啥?”陸張飛不明白何老四今天爲什麼要出現。
其實郭慕華也不大明白,他只能猜測,“也許何老四真的想和我們搞好關係,又或者他見老牛出來了,想試探一下我們,總之,何老四不是一個善茬,我們要小心他。”
第二天正好是每月一次的探視時間,郭慕華帶着牛學恆去監獄探望董哥,他們驅車幾十裡到了董哥所在的監獄,董哥是殺人犯,所以他所在的監獄是本省的兩所重刑犯監獄之一,裡面的人最少都是判十年的,這裡的戒備非常森嚴,每一次的探視只能有一個人進去,所以郭慕華留在監獄外面抽菸,由牛學恆自己進去。半個小時後,牛學恆出來了,董哥在裡面和牛學恆說了什麼,郭慕華不知道,不過牛學恆從裡面出來之後,面色很嚴肅。
在路上,牛學恆說了他和董哥談話的經過。
“勞教所的兩年,你學到什麼沒?”董哥的開場白。
“嗯,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沒本事的人才會被關進勞教所,真正殺人作惡、有背景的人,都在外面逍遙呢!”
董哥皺了皺眉頭,顯然牛學恆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所以?……“
“所以非要有錢有勢不行。”牛學恆說。“兩年的勞教生活我受夠了,現在我出來了,我要大幹一場。”
“那你想過沒有,你很有可能再被抓進去?”董哥聲音低沉。
“想過。”
“那你還要大幹?”
“董哥,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沉寂的,那不是我的性子,如果有一天被抓被殺了,我認了,但要我沉默的過完這一生,我不認,我寧願死。”
董哥沒有說話,眼睛灼灼的看着牛學恆。一會慢慢的點頭,“學恆,董哥知道你的心思,但你要知道,什麼事情都要有一個度,鳥飛的再高,也比不過飛機,魚遊得再快,也不能離開大海,你明白嗎?”
牛學恆明白了點什麼。
“總之你要記住,君子不動無妄之氣,你是個人才,但千萬不要毀在鼠輩的手裡,就像我,十年前無意的殺了一個鼠輩,現在就被關到了這裡,其實像他那樣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動手,我不殺他,自然有人替我殺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牛學恆點頭:“我明白,謝謝你董哥。”
董哥笑了一笑,“明白就好。”
董哥希望能用自己的談話警醒牛學恆,消弭他身上的暴虐和衝動,但他只做到了一半,牛學恆當時似乎也聽進了一點,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事到臨頭的時候,牛學恆還是不能控制自己。
從監獄回來後,郭慕華順路帶着牛學恆去見了王小紅,費紅亮和阮建明三個人。阮建明依舊沒有出現,在拉麪館裡和郭慕華、牛學恆見面的只有王小平和費紅亮兩人。上一次在南頭山煤礦,王費阮三人對李老順的保鏢們痛下殺手,當場砍死一人,重傷四人,殺的李老順的保鏢們魂飛魄散,那一戰,他三人的招牌重新在江湖上被擦亮。
所有的人都知道,東區三虎重出江湖了。
王小平,費紅亮,阮建明三個人最早在幷州的東區混,他們三個人都是東區毛毯廠紡織大院子裡的孩子,從小就不愛上學,每天瘋迷武俠電影,在大院子舞槍弄棒的,剛上初中三人就一起輟學,然後就開始在社會上打殺,那會還沒有網吧,少年們能去的只有遊戲廳和檯球室,三個人沒有錢,也不敢回家,整天吃了上頓沒下頓,只能靠着勒索遊戲廳裡的小孩們過日子。
有一次,他們在遊戲廳搶錢時被遊戲廳的老闆發現了,當時遊戲廳的老闆正是董哥,董哥當時在社會上已經小有名氣,手下有了十幾個的兄弟,當時就有兄弟提議,把這三個破壞遊戲廳生意的小子“拉出去削了!”,所謂的削了,是九零年代本市黑道的語言,意思是打斷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