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揚本來饒有興味地看着這一切,在他眼裡,這些人的富有個性的表現,倒是有些許可愛之處的。只是沒想到,剛剛要求他們自我介紹的那位大叔,此刻卻開口道:“我有意見。”
雖然這句話並不是對着劉揚說的,但是,劉揚敏銳地從他的眼睛裡察覺到了一絲輕蔑,甚至敵意的神情。那位大叔繼續說道:“與亞梅城的這一戰至關重要——雖然我不認爲我們會輸給他們,但是,在這種時候引進來兩個大家都不熟的新人,豈不是增加風險的行爲嗎?”
說着,大叔的眼睛看向了妙妙:“這傢伙,只是一個小女孩吧?”他又轉向劉揚:“這邊又是一個明顯就沒有多少戰鬥經驗的毛頭小夥子。”
也許是因爲被戳中了弱點,劉揚的心裡騰然升起了一股不甘的心情。他冷冷地,但是有禮貌地答道:“不要以貌取人這個道理,我想應該不是沒有人教過你吧?”
大叔用質詢的目光看向其餘人,但是沒有別人接話,除了景若保持面癱狀之外,大家都帶着一絲好奇的表情,似乎在期待新人的反應。
“喂。”妙妙拉了拉旁邊田博言的袖子,“你是這裡跟我們最熟的人,你倒是說句話啊!”
“可是我對你們的能力不熟。”田博言淡淡地說,“我只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們,你們是一副七歪八扭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要全掛了一樣。”
“你……”妙妙橫眉豎眼起來,但是一個小姑娘的橫眉豎眼並不能對田博言產生任何威脅力,他只是淡定地微笑着,淡定地喝茶,眼角透出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得,得。”妙妙搖頭道,隨即掏出她那長槍來,手一甩,長槍“蹭蹭”地伸長到比她的身高還要高,她那槍尖指着田博言說:“你一個打輔助的,得瑟什麼?”
“你不也是個打輔助的?”田博言淡淡地道,妙妙一槍捅將過去,田博言伸手,輕而易舉地接住,隨即另一隻手兩指戳向妙妙的咽喉,妙妙連忙閃開……
劉揚朝周圍看看,果然不出所料,這幫人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傢伙,沒有一個有打算出手阻止這場紛爭的意思。劉揚只好嘆息一聲,道:“唉,原本我不打算出手的,怎奈命運逼着我出手啊。”
說着,他滿臉無奈地拔出長劍,指向正在爭鬥中的田博言和妙妙二人,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高貴冷豔的笑意,然後,一切都停止了。田博言和妙妙如同化作了兩尊雕塑,停滯在原地。
定格!
劉揚微笑着說道:“哎呀,本來都是劍觸碰到的人才能定住的,今天下午突然領悟了些東西,現在不需要觸碰就能定格了呢。”
他滿意地聽見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那是佩服的竊竊私語。隨即,那位提出質疑的大叔說道:“哼,這能力倒是有點實用性。不過,你不是說你的能力是火焰放出和時間控制麼,怎麼,這是?”
“時間控制的一種使用方法。”劉揚說,“我改變了時間在那兩個人身上的流速,從而使得他們看起來被定住了一樣?”
“這還只是一種使用方法?”在後面罰站的樂涵驚歎道,“有趣,有趣,那麼還有很多種方法嘍?”
“沒錯。”劉揚順手給兩尊“雕塑”解除了定格,說道,“比如說,想看看你長大後的樣子,就把你的時間突然調整到幾十年後。”
“誒!”樂涵更加吃驚了。劉揚卻有點緊張:其實以他的熟練度還沒法做得像說得那麼輕鬆,不過,樂涵看起來深信不疑的樣子。
“好了,我該展現的實力已經展現了。”劉揚說,“如果你們還不信我,你們也太說不過去了……”
“不,等等。”這時,那大叔卻不依不饒地說道,“空有那種能力,頂多只能當個輔助,你的攻擊力呢?”
劉揚有點吃驚地望着那個大叔,大叔的神情裡,卻是除了輕蔑,只有輕蔑。
“你似乎對我有點成見啊。”劉揚說。
“不是成見,是準確的判斷。”大叔說道,“我的能力之一,是‘看穿’。我看得出來,你開始修煉異能,只有幾個月而已。”
劉揚的心裡咯噔一響,他不想提及這個問題,因爲他知道,經驗的差異導致能力的差異,不僅僅是異能力量之差,還有判斷力之差——他似乎總是猶豫不決,即使下了決斷,也還常常是錯誤的:比如沒有阻止顧靈鬆去見万俟敬這件事。
大叔露出某種詭計得逞一般的得意表情,繼續說道:“幾個月的時間,能夠修煉到這種程度,說明你天資不差。可惜,我最討厭那些比別人付出的努力少,卻輕易成爲了強者的幸運兒了。”
劉揚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想站起身來。大叔的這段話,說給別人,或許不會引起反應,但是劉揚感到很難過,由衷地難過。
——因爲他確實是個幸運兒。他沒有經歷過万俟敬和顧靈鬆他們經歷過的苦難,也不曾體會過白思凡秦萋萋身爲無能力者的無奈,竟然就成了他們的領導。劉揚向來討厭不公平的事,然而他自己卻成爲了不公平的受益者。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嗎?”大叔說道。
“你說得沒錯。”劉揚說,“我確實是你討厭的那種人,但是這不應該妨礙我成爲第十九分隊隊長。”
“他不是壞人。”景若插嘴道,“他靠得住的。”大叔冷冷地哼了一聲。
劉揚掃視着坐在座位上的衆人,說道:“其實,能夠坐在這裡的人全是幸運兒,不是嗎?因爲真正不幸的人,早已從異能的世界裡消失了……臥槽,喂,你倆怎麼又打起來了?!”
“啊?”妙妙回過頭來,“哦,因爲這個傢伙實在令人不爽,簡直是腦子有問題,所以我非得幹他一票才解氣。”
“腦子有問題的是你吧!”田博言反擊道,兩人打個不停,不過,看起來倒是都沒有盡全力。人沒受傷,倒是桌上的水果、杯子一類的東西開始到處亂飛。其餘人皆作淡定狀,彷彿會議室裡發生這種打鬥沒什麼好奇怪的。
“喂,你倆!”劉揚說道,“還想再當一次雕塑是麼?”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定格能力消耗巨大。”妙妙說,“你捨得這樣浪費寶貴的體力麼?”
“哼,倒像是招來了一對冤家。”万俟敬說道,“既然自我介紹都做過了,那麼,是時候進行戰略安排了。”
……
這天的會議進行到很晚,但是,從會議室裡出來時,所有人都毫無倦意,劉揚也不例外。一種緊張和着興奮的心情包裹着他,夜風帶着一絲絲涼意,但是吹不散他心中的隱隱的激動。
但是,當他走進一條小巷時,他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着自己。幾分鐘後,劉揚確認了這種感覺,他轉過身,看見之前對自己提出質疑的那位大叔正站在那兒。
“有什麼事嗎?”劉揚問。
“我想和你單挑。”
“你既然能看穿我,那麼和我戰鬥也就沒有意義。”劉揚說道。
“這麼說你是拒絕了?”
“是。”劉揚說,“大戰將至,我不想再添紛爭。”
他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後面的大叔也仍舊跟在後面。突然,那大叔手掌一狠,悄無聲息地朝劉揚的後頸拍了過來。
劉揚一反手,雖未回頭,劍鋒卻準確地抵住了大叔的脖子。他冷冷地說道:“我不喜歡殺人,不代表我不會殺人,你不要逼我。”
大叔愣了一下,舉到一半的手渾不知該放在哪兒,劉揚卻已經收回了劍,繼續向前走去。
他回到了住處。
一片安靜,客廳裡只有段雯雯在,其餘人大概先去睡了。段雯雯見他回來,輕輕一撇嘴角:“喲!”
“雯雯。”劉揚說道,“這麼晚沒睡?”
“想看看你能不能活着回來。”段雯雯說,“怎麼,雖然好像沒受傷,臉卻板得像混凝土一樣。誰欺負你了?”
“欺負談不上。”劉揚說,“不過是有點神經緊張而已。”
“你沒事吧?”段雯雯說道,“從今天下午你從房間裡走出來開始,臉上的表情就比以前強硬了許多。”
“因爲靈鬆不在了。”劉揚說,隨即輕嘆一聲,“我今天下午,想着這件事的時候才明白,強硬一些,才能爭取到更多。”
“哦?”
“雯雯。”劉揚說,“實話說,我有點後悔,後悔我當初爲什麼沒有一劍捅死万俟敬。”
“哼。”段雯雯輕笑一聲,“後悔有什麼用?你這傢伙啊,從來都是吃一塹纔會長一智的,今天好歹抹去了一點天真,也算是不錯。”
劉揚苦笑一下,朝房間走去:“雯雯,晚安。會議的事,明天再告訴你。”
他走進房間去,和衣躺在牀上,回想着之前會議上的一幕幕,老實說,他竟覺得除了那大叔之外,在座的各位都十分可愛——包括万俟敬在內。在那兒,他感覺到的是一種張揚的自我風格,一個個從不壓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