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篁恍然大悟，低頭順着於紅紋白嫩的小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他下方不遠，魚身光芒照耀下，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如蝗羣席捲而來，程篁定睛看去，只能看見黑影的數量極多，遠勝魚羣，但看不清具體樣子，而且因爲中間隔着許多大大小小的魚，程篁也分不清那些東西的大小。
他看了看身邊晃着二郎腿的於紅紋，疑惑問道：“你們族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咧嘴一笑，清脆稚嫩的聲音在程篁耳邊響起：“雯媱，上雨下文，女字旁的媱，嘻嘻，跟花瑤姐姐的媱一樣哦。”說完後，於紅紋對程篁粲然一笑，放下二郎腿，雙手一撐身下，向後傾倒，直直墜向地面。
遠離大地的夜空中，一枚彗星墜向大地，拖着紅色的彗尾，攜帶着沿途羣星的璀璨，聚集滿天星光，狠狠撞向蟲羣。
程篁急忙低頭望去，從他的視角來看，那道流光溢彩的身影在離蟲羣還有段距離的時候陡然靜止空中，那些被聚集到一起的彩色光華瞬間炸開，化爲擠滿整片天空的巨浪席捲而去，一時間，天空中突然憑空響起陣陣濤聲。
猶如實質的浪潮翻滾向前，轉眼間便將數量龐大的蟲羣瞬間拍回地面，程篁的耳邊充斥着海浪聲和蟲羣的刺耳尖叫聲，藉助光海衝向地面的時機，程篁終於看清了蟲羣，那是一種形似蚊子的生物，長長的口器光是看着就令人遍體生寒。
大蚊子們被於紅紋一波一波的浪潮死死地碾壓在地面，在尖叫聲中碎裂成塊狀，最終被擠壓成泥，變成一灘灘黑色的粘液貼在大地表面。
拍向地面的刺眼光海很快散去，於紅紋嬌小的身影似一片金紅色的花朵般飄浮上來，臉上得意洋洋，似乎對那些依舊碎裂成泥的屍體殘骸毫不在意，程篁很難將這幅屠殺場景跟這個人畜無害的小孩聯想在一起。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地獄的殘酷，沒有協商妥協，只要選擇了戰鬥，那就以死爲
止。
無論是從第一印象還是第二三四印象來看，流光溢彩的魚羣肯定是正義的一方，那些醜陋的蟲子是侵略者，但程篁還是爲那些變成一坨坨的大蚊子感到惋惜，要是他們有人像猴子們那樣接受援助，大家和平共處那多好，即使他不知道那些長相屬實嚇人的蚊子有什麼值得幫助的地方。
“不錯不錯，不愧是族長。”他看着小女孩驕傲的笑臉，爲她保護了她的族人感到由衷地欽佩，不管怎麼說，勇於挑起大梁願意弄髒雙手的勇士，永遠值得尊重。
“我可不如金文，”於紅紋招招手，一條五米長的幽藍色大魚老老實實晃着尾巴游了過來，她坐到大魚身上，蕩着白嫩嫩的雙腿，有些不滿意地撇嘴道，“他一個人就能把蟲羣趕走，我就不行，還得族人幫忙。”
程篁看着於紅紋嬌小活潑的樣子，不由笑道，“你們看起來這麼可愛，上面沒有派人來給你們建學校，建房子什麼的？”
“有啊，在湖裡，”於紅紋指着遠處說道。
程篁擡眼望去，視線在星河中繞來繞去，終於看見遠方一處光輝耀眼的地方，數不清的光點從那裡冒出大地，斜着飛向天空匯入天河，好似星河之源。
“嚯，這麼遠啊。”程篁踮着腳尖驚訝道。
“不遠啊，你剛纔就在湖邊啊。”於紅紋疑惑地看着程篁。
“啊？”程篁不明所以，他們不是一直在原地嗎，什麼時候飛這麼遠了。
“你是沒發現我們走了這麼遠嗎？”
“是啊，我還以爲我們一直在原地。”
於紅紋啊了一聲，這才知道程篁的疑惑，她伸出水嫩嫩的手指，在空中圈出一個紅光瑩瑩的不規則矩形，對程篁解釋道，“我們每個晚上都要圍着第三省轉一圈，當然飛的很快了。”
“但是我沒感覺在動啊。”程篁先是對着那個於紅紋在空氣中劃出的紅色矩形水紋讚歎一聲，隨即看向腳下，自己確實一直沒有任何向前移動的感覺。
“我給你說個東西你就懂了。”
“什麼東西啊。”看着於紅紋爬到魚背上，程篁好奇問道。
“嘿嘿，”於紅紋嘿嘿一笑，在藍色大魚寬闊的背上滾來滾去。
程篁一頭霧水，看着於紅紋在大魚背上打着滾，試探性問道，“洋流？”
“洋流是啥東西？”紅紋停下翻滾的動作，腦袋伸出魚背，盯着程篁。
“就是沿着一個方向流動的海水，魚可以順着海水去遊，但是不用費力氣。”程篁通俗易懂解釋道。
“哦，好像差不多，”於紅紋低下頭，拍着魚肚子，無精打采地說。
作爲在初中時能用情書來當演草紙的無情浪子，程篁雖然從未取過一瓢，但與女生相處時的技巧早在各種學校活動中鍛鍊得跟孫大聖的火眼一般爐火純青，眼見自己敗了於紅紋的興致，連忙笑着補充道：“當然了，我跟你說的肯定不一個東西，你說說你的。”
“自動人行道，也是沿着一個方向動，跟你說的應該差不多。”於紅紋耷拉着腦袋，小手扣着魚鱗，悶悶不樂道。
程篁似乎瞥見大魚眼角的淚光，連忙跑到於紅紋身邊，輕輕拿開她握着一片藍色魚鱗的小手，摸摸她的腦袋，笑道，“還真挺像自動人行道，你從哪兒知道的。”
“我跟姐姐去人界的時候坐過飛機，飛機場裡看見的。”被程篁移開手後，她丟開那片魚鱗，跳到程篁背上，摟着他的脖子說道。
“咦，我翅膀呢。”把手伸到後面託着小女孩，沒等程篁對那片重新飄回魚身的魚鱗讚不絕口，突然眼神一驚，意識到身後的翅膀消失不見了。
“在這裡就用不着翅膀了，駕！”於紅紋不在意的說道，隨即猛地一拍程篁的肩膀。
程篁笑了笑，往前走去，喝完猴子的葡萄汁之後，力氣也有了小小的增長，雖然跟反應速度比起來沒有那麼明顯，但此時揹着一個約莫有五六十斤的小姑娘卻輕若無物。
“因爲我們每天都會沿着同一個路線巡遊邊界，時間長了，這條路線形成了類似自動人行道一樣的東西，只要我們到了這裡面，就可以自動沿着這條路前進，不需要動用自己的力量，神奇吧。”於紅紋驕傲地說道，從程篁的身上跳了下來，在空中如一抹水母飄來飄去。
羨慕地看着跟魚一樣在空中游來游去的於紅紋，程篁忍不住出聲問道：“如果不在你們的領域內，在人界，翅膀能用嗎？”
“可以用，但是你得問姐姐，你的翅膀是她給你的，你得問她怎麼用。”於紅紋倒立在程篁的頭上跟着他往前飄去，卻像漂浮在水中一樣，頭髮朝向天空，如黑色的海草緩慢搖晃，紅色的小裙子不停地往外散發着紅色的光點，宛如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