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這話,陽牧秦頓時就呆住了,在軍事行動中定位錯誤倒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事情,打仗的時候一片混亂的情況下登陸艇把士兵送錯灘頭的情況也屢見不鮮。但是他們出發前明明測算過登陸的方位,並且還根據舊世界帶來的地圖進行了測定,但是卻不知道爲什麼會出現如此之大的偏差。
他連忙從地圖包裡掏出地圖,打開來向那個墩長進行詢問,但是墩長只是搖頭不已,他連武朝自己繪製的地圖都看不懂,就更別提這種嚴重超越時代的帶等高線地圖了,要知道等高線地圖就連陽牧秦也是在參加了特偵隊後纔跟北緯薛子良他們學會的。
“各位軍爺,兄弟不才,這種圖實在是看不明白,這些線圈是代表何意啊?”那墩長雖然看不明白,但是卻還是蠻有求知慾的,想要詢問一番,不過面前這幾個特偵隊隊員已經是完全沒有興趣了,紛紛開始收拾東西,藍小亞更是從揹包裡掏出了經緯儀開始對着月亮測定起來。
過了好一陣,藍小亞這才放下儀器,臉上表情非常尷尬地轉過來,“首長,我們的位置的確是偏差了一些,大概有好幾公里的樣子。”
“妹的,還好這倒是已經到了膠州了,”陽牧秦有些無語地說道,“這要是給偏到蓬萊去了纔給力了,先趕快測算方向,看看該往哪裡去。”
“是海峽對面,不過現在這情況還算是好的了,首長,”藍小亞說道,“現在是冬天,海水已經封凍住了,因此不需要繞過整個膠州灣來渡海,可以直接從上面走過去。”
“哎呀!對了!差點忘了,那個燈光信號發射器!”陽牧秦忽然一拍大腿,那個燈光信號發射器的用途就是給後續登陸部隊提供位置指示的,他們既然弄錯了偵察方向和位置,那麼發射器的位置肯定也跟着一塊兒錯了,“快去把那根固定杆給拔出來,要是給凍住在洞裡就麻煩了。”
雖然說那根柱子原本的設計就是要被凍在冰裡固定發射器的,但是現在如果給凍住了,基本上就不大可能被拔出來重新放置了。想到這裡,陽牧秦連忙對那墩長說道,“你們趕緊去通知下浮山前所的官軍,說我們來了……”
“軍爺,這怎麼去說啊?這可有十好幾裡地呢?又是冰天雪地的,我們又沒有馬……”那墩長一臉難色,陽牧秦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好吧,算了,我們自己去找他們,”說着一揮手,“走!我們趕緊去把發射器拔出來!”
這事情倒也怪不得那個墩長,要知道這可不是在舊世界那般有着良好的交通條件以及夜間照明等保障,此刻的武朝絕大多數地方到了夜晚便是一片漆黑,就算是京城裡的豪門大戶也不過是在大門口點上一兩盞燈籠充門面罷了,想要有良好的路燈照明,那恐怕至少得等到可以開始供電普及電燈之後纔可以。此刻的膠州灣裡到處都是一片黑暗,只是幾座墩臺上隱隱約約有着一點取暖的火光映襯這才能看清大方向罷了。整個新世界怕是也只有東方港有着“路燈”這麼個奢侈東西了,從其他地方前來東方港的遊客們無不對這種財大氣粗的“奢侈行爲”表現出無比的羨慕。
而道路問題則更是墩長不敢輕易外出的主要原因,環膠州灣區域分別被膠南靈山衛、膠州膠縣和嶗山浮山前所三地所管轄,因此道路無論是修築還是修繕,都是由三家扯皮,三地都認爲自己轄區內的道路應該由別家來修築和維護,加上本地私鹽販子衆多,鹽丁、私鹽販子與鹽差的勢力在這附近犬牙差互、相互攻伐,普通老百姓對這附近的區域更是避之不及,因此環膠州灣區域的道路情況基本上是爛得幾乎看不到。更別提此刻又是冬季,原本糟糕的道路已經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天寒地凍的情況下沒事誰也不願意出門,所以也不會有人去清理被積雪覆蓋的道路,此刻環膠州灣區域的道路位置已經是全然無從得知,就連墩長這個本地人都不清楚,更別提陽牧秦他們這些初來乍到的客軍了。在沒有馬的情況下,誰也不敢在夜裡圍着膠州灣跑環線,在冰凍的海面上跑更是不可能,辨認不清方向的情況下貿然跑上冰蓋,要是跑進了大海怎麼辦?如果掉進了大海就一定會凍在海水裡,等到開春化凍之後纔會掉出來,想想都讓人絕望。
陽牧秦出得門來,向那個墩長問明瞭方向,然後進行了記錄,接着就跑回了燈光信號發射器那裡,這段時間下來,那個冰洞中已經有結冰的跡象了,不過好在時間不長,結冰並不結實,幾個人戴着手套愣生生就給拔出來了。他嘆了一口氣,朝着浮山前所的方向指了指,“好了,我們帶着設備,向那邊進發吧。”
此刻的特偵隊已經沒有了之前初見大雪時的興奮,冬天的山東給他們帶來的只有寒冷,全身上下到處都能感受到冷冰冰的氣息,呼吸帶來的熱氣在面罩上融成了露水,然後很快又結成了冰塊,每個人的鼻孔下都是掛着兩根小小的冰柱,眼睛若不是有風鏡保護,怕是早就已經被雪塵所覆蓋了。
特偵隊並沒有選擇圍着膠州灣跑圈,而是直接從冰蓋上直接穿過,倒不是他們不怕掉水裡,而是時間已經不多了。陽牧秦焦急地站在滑雪板上,讓慣性與腰間繩子的拉力拉着他繼續向前行進,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懷錶,這種個頭碩大的懷錶是東方港的軍用物資之一。要知道現在東方港的五金工業生產很難達到精密鐘錶所需要的級別,因此只能做一個艱難的決定,就是把手錶的尺寸放大,如果還不好做,那就再放大,因此現在陽牧秦手裡的這塊懷錶個頭幾乎和手掌差不多大了,而且還得一天上三次發條,不然就會停擺。
“妹的!已經五點多了,再有一個小時左右天就要亮了!”陽牧秦有些惱火地說道,“我們要加快速度,先不測定冰層厚度了,直接趕往浮山前所那邊,免得他們點狼煙。”
“首長你怎麼不帶那個手機出來?那東西多好,要方向有方向,還能測定氣壓什麼的……”一個士兵有些不無羨慕地說道,不過陽牧秦鬱悶地把大號懷錶塞回口袋,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爲我不想帶出來?但是打仗這種事情不能光依賴設備,如果是依賴設備,某天設備突然停擺了,那不就死定了?拿好你的羅盤和地圖,加把勁!”說着一個人就衝到前面去了。
事實上陽牧秦比誰都想要帶着手機出來的,尤其是上次隨支隊北上,手機不僅可以收發信息,還可以幫助測定方向等多種功能給他提供了莫大的助力,可是這次他卻沒辦法帶着手機出來了,原因很簡單,手機電池不行了。
這一批“元老專用手機”還是一六二八年剛剛穿越的時候採購的,爲了保證能夠長時間運行,使用的還是可更換的電池。但是隨着這幾年下來,電池的性能一直在下降,大多數元老的手機已經變成了有線座機,基本上只能夠時刻插着充電器邊充邊用,扯掉充電線一個小時內就會徹底沒電。
陽牧秦的手機問題其實還算是比較好的,他的電池還能用上兩個小時左右,可是這兩個小時的電量在行動的時候根本就毫無意義,還很容易因爲戰鬥而損壞,在電池續航力得到解決之前,手機還不如不帶,因此就乾脆丟在東方港不帶出來了。其實他不帶手機出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現在是冬天,而且是零下幾十度的寒冬。這樣的溫度對於手機而言損害不太大,但是電池就不行了,手機使用的鋰電池雖然對於溫度敏感度沒有那麼強烈,但是畢竟是化學能電池,低溫下化學活性衰減非常厲害,所以毋庸置疑,只要元老們的手機被帶到這裡,一定會立刻黑屏斷電,電池也會真正掛掉無法使用,故所以此次北上大隊的通訊雖然還是依靠手機進行,但是卻是通過人工與手機雙線同時發送和接收了,而且手機所在的位置就在發動機艙附近,那裡有着充足的熱量可以保證電池能夠正常工作。
好容易緊趕慢趕地,陽牧秦分隊的成員們這纔在天剛亮不久就趕到了老劉頭與陳輝所在的浮山前所墩臺,正趕上他們在點狼煙,這纔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老劉頭此刻被嚇得魂不附體,要說之前“反正到哪兒都是死,還不如就死在這裡”話雖然豪邁,但是真的死神在面前時任何人都還是會要猶豫的。整個墩臺裡所有的墩丁此刻都嚇得站不起來了,陳輝更是縮在角落裡閉着眼睛等死。聽得陽牧秦的解釋,老劉頭這才站了起來,不過腿依舊是抖抖索索的站不直,佝僂着腰來到陽牧秦面前好聲好氣地說道,“軍爺,您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就連皇帝的聖旨都有,不過在船上。”陽牧秦說着朝身邊的士兵努了努嘴說道,“跟船上發信,告訴他們膠州灣兩端的墩臺都已經通知過了,可以……”說到這裡他不由得一呆,“媽呀,忘記測定冰層厚度了,趕緊的,快!我們下去打孔去!”說着一溜煙就拋下一墩臺的人跑下樓去了。幾個特偵隊員還沒鬧明白髮生了什麼,也只是手忙腳亂地跟着拋了下去,留下了墩臺上這幾個墩丁和老劉頭在上面。
“媽呀!這些人是幹什麼的啊?”“就是,樣子看起來好可怕!”墩臺裡的墩丁們頓時感到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不由得交頭接耳地說道,“媽的,尿褲子了,你還有褲子嗎?”“誰還有多的褲子啊?這時候要是把褲子弄溼了,可就要掛火上烤,不然根本就幹不了了。”
“陳輝!”老劉頭連忙喊道,他轉了好幾下腦袋,這纔看到陳輝還縮在角落裡,連忙上前把他提溜起來,“瞧你個沒出息的樣子!怕什麼?大不了就是死嘛!這不都沒事了麼?”此刻的老劉頭全然沒有了之前被嚇得抖抖索索的樣子,完全恢復了之前的豪邁,“剛纔那些人說是下去幹什麼去了?”
“不知道,”陳輝只剩下搖頭了,對他來說,剛纔衝進來的這些特偵隊員簡直就如同一羣猛鬼一般,全身雪白不說,還看不到臉上的五官,除了兩隻眼睛就只剩下一張嘴,他現在還全身冰涼,止不住地抖個不停。“好像是說冰什麼的。”
老劉頭連忙湊到窗口前,窗口早就已經被用木板封住了,他只好眼睛湊到縫隙之間向外艱難地看着。那幾個人穿着白色的衣帽,在這冰天雪地裡根本就看不出來,若不是因爲他們在冰蓋上動個不停,恐怕就是站在那裡他也看不出來。冰蓋上的特偵隊員們小心的端着洛陽鏟在冰蓋上打洞,打完了就抽出冰柱測量厚度,很快就找到了適合車輛上岸的地方,然後開始架設信號發射器。這些動作在老劉頭和陳輝看來簡直就好比在作法一般神秘,只見遠處的大船朝着這邊閃爍着燈光,接着就開始轉向。
不多時,船上似乎伸出了好幾條手臂,把一條條的小船從甲板上放到了水裡,接着船舷邊拋下一張大網,士兵們從上面如同蜘蛛一樣攀爬下來,紛紛下到小船中。那幾條吊臂不停地向着小船上卸載着大號的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東西,只見下面的小船開始向着冰蓋前進,靠近了冰蓋,就有士兵開始在船舷與冰蓋之上搭了跳板,接着就有一個個的士兵通過跳板上了岸。
上岸的士兵們手裡全然沒有兵器,只有一些鎬頭,有的甚至只有一根看起來很堅硬的鐵棍。跟在這些船後面的是一條比較大的船,船上的煙囪正在冒着黑煙與白色的水汽,和其他的船不同的是這條船自己在走,全然沒有任何人在划槳,也沒有風帆,看到這番情形,墩臺裡的人只是覺得越來越迷惑不解了,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