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週六，天不作美，開始下小雨。
不過這並不影響夏雯的心情，在微信上和江一軻他們確認了碰面時間之後，她花了一些心思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櫻桃脣粉，柳葉眉彎，皮膚姣好的臉蛋也刷上一層淡淡的嫣紅。
上班的時候她幾乎不化妝，因爲沒時間，就只會簡單打個底，塗上脣膏。
可是正如李姝說的，“上妝有點資本（原話的‘勉強’已經被她自動忽略了）”，那還算是謙虛了，夏雯上了妝，那至少也是八分以上的美人。
不需要太多的濃妝豔抹，略施薄粉，她就彷彿是脫胎換骨一般，從古風畫裡走出來。
Emmmm，五官天生不夠時尚，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而且，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如果她有機會能穿越的話，一定炙手可熱，多好。
考慮到要去密室會有各種運動的可能性，她沒有穿裙子，挑了一件水紅色的小香風毛衣，因爲天氣冷又把白圍巾、針織毛線帽戴了個全才出門。
剛走到客廳，沙發上的人影就把她嚇了一跳。
這是平時在家裡不常見的總監大人。
這個裝束更不常見。
藏青套白的假兩件針織衫，同色系的牛仔褲，這麼一比起來，兩個人的年齡差好像就所剩無幾了。
他本來也因爲那張白淨的臉孔略顯年輕，此刻更甚，就像是大學尚未畢業的小鮮肉，多看他兩眼都有吃嫩草的嫌疑。
他剛把手上的書放下來，擡眼打量她。
兩個人的視線對撞在一起，夏雯抿了抿嘴脣，把目光往門口飄了些，像是在計算逃跑路線。
“你收拾好了？”
夏雯一咯噔，收拾？是說……要她搬走的事嗎？
哪想許諾把書放在了茶几上，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向她走了過來。
他走過來的每一步在夏雯眼中都像是慢動作，連自己吞口水的舉動也像是蒙太奇的慢鏡頭。
不可能不緊張，因爲……躲了一星期啊。
就在他問她是不是喜歡他的那一晚之後，夏雯就慫了。
除了工作一概避開，一旦工作視線避開。
他沒要回答，也沒有任何的疑問口氣，那彷彿就是一個定義，加上“是不是”只不過是對她藏不住小心思的最後尊重，而已。
如果隨便換個人她都能倔強地回一句“臭美”，可問題是許諾真的很美。
於是回到話題上來……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夏雯，你喜歡我”和“江一軻不適合你”，聽起來沒有什麼直接的邏輯關係。
如果真要有，以她這個4A小文案的造詣，就是——
夏雯，你喜歡我，江一軻不適合你，所以不要和他出去。
又或者是——
夏雯，你喜歡我，所以你要對我認真點，江一軻不適合你。
這兩個殊途同歸的答案都能讓夏雯失眠一星期。
可她又明明知道不是，結果還是失眠一個星期。
真沒出息。
“在想什麼？不出門？”
她猛擡頭，他就這麼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拿着外套，嘴角輕挑。
夏雯：“你……你也要去？”
許諾反手摸了摸左側的脖子，眼睛微闔：“江一軻很煩。”
夏雯輕聲地低頭，細細的低語更多是說給自己聽。
“煩也……挺好的。”
終於又能和他好好地說上話了。
就算不敢見，並不代表不想見。
許諾不知道是不是把這句話聽去了，目光黯了黯。
* * *
當天來的除了江一軻，還有另外五個人，兩個男生王東宇和阿木，夏雯是見過的，除此之外還有三個女孩，各有特色，共同點是長得都很美，可能能在他們那個圈子活躍的女生沒有不好看的吧，夏雯只能這麼想。
而她呢，是個假借化妝品之手才能進入城堡的灰姑娘。
夏雯的到來成了全場最大的亮點。
陰雨天，地上水窪片片泛起漣漪，襯上灰濛濛的天色和霧濛濛的遠景，頗有點菸雨江南的味道。
而她就撐着藕色的傘從雨幕裡走了過來。
穿的是板鞋，因爲地上的雨水走的很小心，低垂着頭，步履輕柔。
李姝說過夏雯上妝後極具欺騙性，哪怕無意。
“嘖嘖嘖——”王東宇砸吧着嘴發出驚歎的聲音：“我總算知道你那天支我們走是什麼意思了，眼光不錯啊。”
阿木也忙不迭點頭附和，而女孩們的注意力全被許諾吸引了去。
那個頎長的身影跟隨其後，單手拿着傘一手置於口袋中，走的時候心不在焉，目光還跟着雨落的方向望向了遠處。
江一軻沒搭話，只是無可奈何地挑眉，“這特麼是來拍MV的嗎？”
兩方人碰面閒聊了幾句，很快被夏雯拉來做伴的李姝和她男友也到了。
都到齊之後，大家一一在等候廳落座，等着江一軻去前臺付款確認。
夏雯聽他們這麼說，原本剛坐定的她又蹭地站起來，往前臺追去。
許諾有一搭沒一搭和王東宇說着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羣裡。
——她到底在想什麼？
——他到底在想什麼。
江一軻剛從前臺收回手，夏雯纔來得及插上前：“啊！你付完啦？”
他不在意地聳聳肩：“怎麼了？你還想和我搶不成？”
“我不是因爲你請客纔來的。”夏雯開始掏錢包，自顧自地把錢拿出來遞給他：“說好AA。”
“別傻了，你去問問許諾，江一軻什麼時候和人AA過？”反正花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錢，有個有錢的老爸就是這點好。當然，那幾個好友也不會白佔他便宜，往往之後都會請回來。
“你們是你們，我是我。”夏雯依然堅定地把錢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和李姝他們的份，如果你不收，我也不會再來了。”
雖然五官細緻嬌媚，卻完全動搖不了她眼底的堅韌。
江南女子般的癡，映在眼裡，卻是另一種風骨。
明豔動人。
江一軻怔了怔，隨即從她的手裡接過了錢。
兩人回來的時候，江一軻似有所想，而夏雯則是被李姝單獨拉到了角落。
“喂喂喂，所以到底哪個是許諾啊。”她剛到，也沒怎麼聽清楚每個人的稱呼，不過眼睛直勾勾落在那邊站着的挺秀如竹的背影上。
夏雯：“你的眼睛已經告訴了你真相。”
“不是吧？！”李姝眼瞳放光：“我的媽呀，她爲啥不早點告訴我我有這麼帥的姨表哥啊，如果我早知道……”
怕是那隻狗就吃撐了吧。夏雯在心裡腹誹，瞧了瞧那個差點被喂狗的李姝男友陳家天。
承受着夏雯鄙視的眼神，李姝給了她一個白眼：“怎麼，允許你對帥哥網開一面，就不許我表達一下兩性@友好了？”
“誰叫我是自由的。”夏雯擰着眉，戲精上身地搖搖頭。
搖頭的時候，許諾正好看過來，她就僵在那裡。
李姝奇怪地循跡而去，正了正神色，走到許諾眼前：“姨表哥，我是李姝哦。”
許諾：“？”
他顯然沒聽清楚，視線甫收回來。
“李姝。”
“哦。”許諾輕輕頷首：“夏雯的朋友？”
李姝回來的時候絕望地拍了拍夏雯的肩膀——
“我開始懷疑他是你表哥。”
* * *
他們選的是一個恐怖主題，“夏夜不思議密談”。
不管是男生帶女生出來的玩的惡趣味，還是這個密室本身的評分，這個主題都是無他之選。夏雯看電影最愛的就是懸疑驚悚，玩恐怖主題的密室也興致勃勃，但是這不代表她，不，怕。
怎麼，沒見過對恐怖題材又愛又怕的自虐黨嗎。
進了房間，先聽了一段時間的劇情過場，講真，在幾乎是一幢樓十幾個房間組成的密室主題裡面，這錄製的聲音真的太滲人了，原本就爲了增添恐怖氣氛有點鬼氣森森，餘音還在這麼空曠的房舍裡迴盪着。
這時候一點陽剛之氣都是好的，像李姝就從來沒有這麼黏過她男友。
夏雯倒是也想抓着李姝的，本來拉她來就是爲了有難同當，但是看了下李姝幾乎整個人要抱成樹懶的態勢，她只得強行打消念頭。
三個女生都如同配對好似的，各自拽着一個男生不放，偏偏這個過道就只能容兩個人並排。
於是她就落單了。
因爲她的人選只有一個，她家總監大人。
在她身後，在隊伍最後。
許諾感受到她從前頭投過來的視線，把注意力從錄音裡撥出了一部分。
他沒說話，但是用眼神問她，怎麼了。
夏雯咬了咬下脣。
這話要怎麼說？許大官人我雖然很喜歡恐怖主題但是我怕的要死所以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陽氣壯壯膽？
忒沒有志氣了，何況人家萬一覺得自己是想借着這茬吃他豆腐怎麼辦？
算了，她繃緊臉搖搖頭，轉身打算繼續往前走。
就在這時候，錄音停止了。
人聲雖然停止了，干擾的沙沙聲卻沒停。
就好像舊廣播頻率被幹擾一樣，在沙沙聲的背後，又有聽得不太清晰的呼吸聲。
遠在天邊，近在耳邊。
她心跳的頻率倏地飛快，這個時候五感都會被放大。
整個走道都是黑暗的，只有遠處通往校舍那一段的LED熒光燈。
沙沙，沙沙。
那個在呼吸的聲音越來越急促，隱隱有輕微而雜亂的說話聲，而後她聽到什麼東西被割裂的音效。
突然間，許諾身後一處亮起了暗紅色的燈光。
整個廣播裡劃破的是尖銳的噪鳴。
一個巨大的人臉從那處急速飛來——！！
夏雯驚叫一聲，不假思索地就拉過許諾往前跑。
一羣人都像是連鎖反應的多米諾骨牌一樣，衝向校舍門。
那一刻她的手是冰冷的。
他的手是溫熱的。
他們一路跑到門這頭，可怖的人臉纔在不遠處停下。
仔細一看，是一個巨大的雕像。
女孩們忙着拍胸口，男生們彼此嘲笑外加調侃其他人。
而夏雯則是呆呆地看着手中許諾沒戴手套的，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
許諾不知是不是也沒有反應過來，就這樣讓她握着。
兩隻手連在一起，掌心的溫度都炙熱得發燙。
下一秒，他想抽走。
夏雯攥得更緊。
“忍着。”
她是喜歡他啊。
就是吃豆腐，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