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身子晃了晃,“他竟然這麼狠心。”
子華輕嘲道:“他向來狠心。”
俞翀向來狠心,雲昭不是不知道,而是她自認爲自己比別的女人更接近俞翀,所以她是特別的。既然是特別的,那俞翀就不會對她狠心。
她就是這麼認爲的,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
雲昭又怎麼會聽不出子華語氣裡的嘲諷,她臉色難看極了。“現在連你也笑話我。是,我活該,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儘管如此,我甘之如飴。”
她微擡下巴,一臉的傲嬌模樣。子華五味雜陳,把她的手腕抓過來,隨意診了診,診完後就鬆開了她的手腕。
他放手的動作有些大,讓雲昭吃驚不小。
她對俞翀的感情也不是一日兩日,這些事情子華都是知道的。儘管知道這些,但是子華還是一如既往的把她捧做心頭寵愛,事事都依着她,說話不敢重聲,更捨不得這麼大力的甩開她。
他這是,生氣了?
“一般風寒而已,吃兩副藥就好了。”
子華轉身朝着門口走,不再去看雲昭一眼。 щщщ.тtkan.¢○
雲昭心裡有些不舒服,伸手將他攔了下來。“你要幹什麼去?我都病得這般嚴重,你就這麼隨意敷衍的給我搭個脈就算了?”
“你還想要如何?”
子華冰冰冷冷的一句話問得雲昭愣了愣,她緊着拳心,用力咬着的脣已經蒼白一片,堪比她的臉色,上頭一排深深的牙印,可見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你能不能跟他說,我病的很嚴重,怕是,要在這裡養上一段時間了。”
她的話纔剛說完,子華就大笑了起來。這笑聲裡多是無奈苦澀與痛心,聽得雲昭有些難受。
“子華,你……”
“就算你一直死賴在京城,他也不可能過來再看你一眼。只要有童玉青在,你一輩子都不可能讓他多看你一眼!”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子華的臉上,他的臉上瞬間起了淡淡的印子。
雲昭赤紅着一雙眼,“只要有俞翀在,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喜歡你。”
子華冷着一張臉,轉身走了出去。
雲昭怔了一下,動了動脣,卻什麼都沒說。雲芳見子華怒氣衝衝的離開,急急的跑了進來,勸道:“姐姐,你就不能好好跟子華哥哥說麼?若是有子華哥哥給你說說好話,或許二爺就心軟的把你留下來了呢?”
雲昭苦笑,“罷了,罷了。”
雲芳長嘆一聲,過來扶着她要往牀榻上休息。剛走了一步,她就一把抓住了雲芳的手,死死的。
“你去幫我做件事。”
“姐姐你說,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
雲昭眼眸中閃過一道寒光,“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就幫我傳個信兒就好了。”
子華出了雲昭的屋子後便直接施展輕功躍上了牆頭,剛剛落在宅子外頭時纔想起了童玉青,幾番琢磨,又翻牆進來。
到了童玉青的屋前,本習慣直接推門進去的他卻又猛地頓住,穩了穩心神,擡手叩響了房門。
屋裡纔剛躺下的童玉青愣了愣,爬起來坐在牀上,盯着門口的方向。
雲昭鮮少來自己屋子,而云芳對自己向來不客氣,從來都是直接闖進來的。這麼有禮的敲門聲,倒是叫她有些奇怪了。
“青青,你睡了麼?”
聽見這一句稱呼,童玉青這才知道外頭的人是子華。她披了件衣裳,這纔起來給他開了門。
“我還以爲你已經走了。”
子華站在門口,神情有些嚴肅。
“手給我,我再給你把把脈。”
童玉青笑了,“再?我都忘了你上一回給我把脈是什麼時候了。”
看着子華嚴肅的臉色,童玉青心裡咯噔一下,“是我背上的傷還有餘毒未消?還是剛纔你手上塗了毒藥,現在我已經是要死了?”
子華扯了扯嘴角,“不是,我只是……給你隨便看看。”
童玉青狐疑的看着他,倒是發現他臉上淡淡的紅印子。
“你這……”
“進去說。”
子華將她推進了屋裡,自己隨後進了門,再順手把門關上。
“你跟雲昭吵架了?”
子華當做沒聽見她的話,依舊是固執的叫她把手腕遞過來,把脈。
童玉青抿抿脣,聽話的把手遞了過去。子華把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神情頓時微妙起來。
“怎麼了?”
童玉青眉心一跳,半開玩笑的說:“你這麼一副模樣,莫非是我有了?”
子華挑眉,鬆開了她的手。
“你確實你有了。”
童玉青狠狠怔了怔,“什麼?”
“你有身孕了。”
這幾個字就像是晴天裡的一道霹靂,把她整個人都震住了。她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嗤笑出來,擺手道:“我看你是在雲昭那邊捱了打,所以想要過來戲弄戲弄我,好把心裡那口惡氣出了。”
剛來時他確實只是想要看看童玉青的情況,萬一弄傷了哪裡,又或者是留下淺淺的疤痕,若是俞翀知道了,那俞翀肯定是輕饒不了他的。他無意碰到童玉青的手腕,他是大夫,更是天下神醫,這麼淺淺的一搭,竟然能探出喜脈。
但是剛纔的診脈卻並非隨意,童玉青,是真的有了身孕!
“你自己的身體,難道你不知道麼?”
子華一句話就把童玉青問啞巴了。童玉青這才記起,她的月事,一直沒來……
她在心裡算了算日子,更是僵在了原地。
竟是在七王府,大婚那一日的荒唐裡有了這孩子……
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心情,興奮雀躍,卻又憂心難受。糾結到了最後,她只能慌張無措的看着子華,傻傻的問他:“怎麼辦?”
子華有些出神,聽見她的話纔回了神。“自然是生下來。我這就回去告訴他,定叫他給我份大大的賞錢。”
童玉青突然拉住了他,搖頭說:“先別說。”
子華後知後覺,一拍腦門,“瞧我,光顧着替你們高興了。這要是讓他知道了,那還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在外頭。他定會把你接回去,容不得你受一絲委屈。可是現在的京城,現在的俞府,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暗涌。你若是被他接回去了,反倒是……”
反倒是會拖累了他。
童玉青明白,所以才攔住了他。
子華突然想了什麼,讓童玉青把衣服撩起來,他要看看她後背的傷。
“不用了,前兩天傷疤就已經掉了,腰上的傷也早就好了,不用看了。”
童玉青依舊是有些牴觸,現在又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心裡亂的厲害,只想要好好靜靜。
“我想要一個人呆會兒……”
“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機會過來,我也只是想要看看你傷上的毒性都消退了沒有。因爲我上次給你的藥,有身子的人不可多用。當時雖然還未有這個孩子,但是你後頭一直是在用這個藥的。若是因爲我的藥傷了你跟孩子的身體,俞翀怕是要殺了我。這是爲了你好,更是爲了你腹中的孩子。”
她抿脣不語,卻把手放在了小腹上。一念之間,她在心裡已經想了許多,平撫着的五指漸漸用力握緊,緊緊的抓着小腹那一處的衣服。
她抓了把椅子,反着坐下,又把披上身上的衣服接下來,撩起了半截式的裡衣,露出了早已長出新肉沒了疼痛的傷口。
子華動了動脣,又沉了沉心,在穩了穩神,才彎下腰來細細的看了兩眼。
雖未觸及她的身上,可是童玉青卻能感覺到子華清涼的鼻息,叫她渾身難受,更加有些難爲情。
“傷口無礙,只是留了傷疤。等你把孩子生下來,若是真的不喜歡這傷疤,我可以給你在上頭紋個圖樣,看起來就舒服一些了。”
童玉青面紅耳赤的將衣服拉了下來,“這孩子若是生下來,會不會在孃胎裡就被這藥傷着?”
子華的目光閃了閃,“不礙事。”
看見她放在旁邊的衣服,子華又順手給她披上。“我回去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得把自己照顧好了。”
童玉青點頭,隨着子華走到門口。
“這事兒,你先別告訴他。”
子華勾起脣角,“我知道。”
子華藉着月色離開,童玉青卻一直杵在房門口,呆呆的望着外頭。
她這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雙手緊握又鬆開,鬆開了又再握緊,糾結忐忑幾次之後,她才小心的放在了小腹上。
當日她被人鎖在他的屋裡,第一次見到俞翀時,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這麼個半死的殘廢。到她愛上時,她又從未想過自己會懷上他的孩子。
現在這兩樣事情,她都做了。
翌日一早,俞文意就趕緊跑到老夫人房中。這兩日張媽家裡有事,身邊就只有個笨手笨腳的丫頭。俞文意進屋時,老夫人正捏着那把玉梳痛罵那丫頭的笨拙。
俞文意將那個丫頭攆走,抓着老夫人的手急聲說:“祖母,今早有人送消息到尚書府,說,童玉青就在京城!”
俞老夫人聽了俞文意的話,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遍。“你說誰?”
“童玉青。”
老夫人滿是驚色,“她不是死了麼?”
俞文意皺着眉,神色冷凝。“祖母,要麼我找人再殺她一次。”
“慢着!”老夫人那雙眼睛又亮起了精明。“童玉青,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