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小姐醒來後,張太尉爲了寬慰女兒,便說人已經被京兆尹抓走,銀子也已經賠了。正巧宮裡就來了讓她進宮的消息,先前的憤懣人頓時又被喜悅給砸暈,哪兒還想得起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兒了。
但這小宮女這會兒說這茬又是個什麼意思?皇上怎麼會知道碎玉的事情?
“張小姐你快些吧,皇上可在前頭等着呢。”
張家小姐嚇得爬起來,更是驚恐的連連往後退。這一路跪着往前走,她還不得死在這了。
小宮女等得不耐煩了,突然厲喝一聲:“大膽!你以爲這是你太尉府上呢?這可是在宮裡,你膽敢抗旨不尊?”
“這根本不就是皇上的旨意,我看這根本就是哪個娘娘眼紅我,故意作我呢是不是?本小姐進宮可是皇上的意思,等我也作了後宮娘娘,第一個就饒不了……”張家小姐口無遮攔,脫口就來了這麼一句。
還沒說完這一句,她的胳膊突然被小宮女一把拽了過來,還未等站穩,身後又捱了人家一腳,剛剛纔受了傷的雙膝又是一軟,重新又跪在了這些碎玉上,疼得她張口就哭喊起來。
小宮女揚手一個耳光打下去,直接把張家小姐給打傻了。
“就你這副德行也能做娘娘?簡直笑話。”小宮女囂張至極,“皇上若是想讓你進宮做娘娘,又何必弄這些東西出來?奴婢勸小姐還是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惹怒了皇上,因爲照着皇上的脾氣,哪怕你已經死在這片碎玉上,皇上也有法子讓你重新過來,爬到他跟前去解釋到他滿意爲止!”
小宮女的話讓張家小姐整個人都僵住了,小宮女見她不動,又說道:“小姐還是快些,皇上若是等的不耐煩了,可就不止是針對小姐你一個人的事情了。”
張家小姐驟然清醒過來,咬咬牙,忍着腳下劇痛,一步步的朝着前頭跪走着。
本就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從來都被爹孃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兒,又是撞了腦袋昏迷整日剛剛甦醒的人,這會兒纔剛跪走了不遠,張家小姐就暈了過去。
一陣劇痛,張家小姐一個激靈清醒回來,見兩個御醫正拿着銀針扎着自己的穴道,頓時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心裡頭的委屈,咬着脣的就哭了起來。
御醫見人已經醒了,收了針退到一邊。先前那小宮女又過來,笑得叫人毛骨悚然。
“小姐既然已經醒了,那就趕緊的吧,皇上已經等的有些不耐了。”
張家小姐一口氣憋在心裡差點兒出不來,這才明白這倆御醫並非是來救自己的命,並非是皇帝願意放了自己。而是印證了小宮女剛纔那句話。
“小姐趕緊的吧。”
張家小姐咬咬牙,又重新跪下。跪走了幾步後實在是沒了力氣,又換做爬的往前走。這短短一段路,竟然暈死了三回。等她爬出那一片碎玉時,身下那一面衣服早已破爛不堪,衣料更是被血浸溼。搭上她那張蒼白的臉,簡直就像是從死人坑裡爬出來的屍體。
“命倒是挺大的。”
低沉的嗓音讓張家小姐渾身一震,忍着鑽心的疼痛搖搖晃晃的跪起來,聲音虛弱又顫抖。
“皇上饒命。”
“饒命?”成子睿沉沉的笑了起來,“饒什麼命,你做錯了什麼要讓朕饒命?”
張家小姐支撐不住的倒在地上,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成子睿往兩個御醫身上一掃,兩個御醫又趕緊的上去給她醫治。張家小姐就這麼要活不能活,要死不能死的吊着,整個人都崩潰了。
“錯在民女一人,求皇上饒了父親饒了張家。”
“你哪兒錯了?”
張家小姐連恨的力氣都沒了,空留着淚回答道:“民女不該刁難那位夫人。”
“可你確實是刁難了。”
成子睿語氣驟然一沉,一掌就拍在了石桌上,那一聲悶響,嚇得他身旁的宮人統統都跪了下來。
張家小姐那副身子搖搖欲墜,一張臉哪兒還有什麼血色,看着尤爲可憐。
成子睿眼中冷意漸深,“給朕跪好了。”
張家小姐心裡怕得要命,她努力的撐着身體,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又不敢發出聲音,只能拼命的忍着。越是隱忍,身體的顫抖就越發劇烈明顯,看得成子睿越發心煩氣躁。
“你再給朕抖一下試試!”
張家小姐雙手一軟,再撐不住身體,直接就摔在了地上。摔下去之後又想起成子睿之前的話,又要掙扎着起來坐好。可她這會兒哪兒還有什麼力氣,只能像條將死的魚一樣殘喘着呼吸。
一雙用金線勾着金龍的靴子站定在她的面前,她心驚還未跳落,身體就直接被人拽了起來。恍惚的目光終於定格在那張俊逸威嚴的臉上,看得張姐小姐心神一震。
這便是他們大崇的年輕帝王!
“這麼看着朕做什麼?想進宮做娘娘?”成子睿勾起脣角,眼中卻只有冷意。
張家小姐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正要解釋兩句,可突然間她的脖頸被人掐住,呼吸逐漸稀薄,明明難受的要死,卻不敢擡手嘗試掙扎,只能絕望的看着滿身戾氣的年輕帝王。
“張太尉家的教養確實不錯,敢把女兒養得這麼囂張。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能得罪的。朕都不捨得的人,你也敢去招惹?”
張家小姐說不出話,雙眼已經模糊的看不清楚他的樣子,渾身力氣正在逐漸消失……
“皇上。”
竹雲匆匆趕來,大膽的抓着成子睿掐住張家小姐那隻手。成子睿嗜血的眸子冷瞪過去,旁人見了都怕的眼神,竹雲卻絲毫不懼,只是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成子睿逐漸冷靜下來,冷哼一聲後將張家小姐扔到了地上。張家小姐跌在地上,猛地咳嗽起來。
竹雲叫人過來把她扶起,還沒等碰到人,成子睿幽冷着聲音又說:“想讓朕放過張家,放過你爹,可以。你再從這裡跪着出去,如果還有命活下來,朕就既往不咎。”
張家小姐聽完這一句後更是痛恨自己剛纔怎麼沒暈過去,來時還有御醫給她吊着命,再跪着出去,還有誰管她啊!
餘光瞥見剛剛救了自己的竹雲,她雖不認識,但也能猜出這人的身份,連爬帶跪的來到竹雲跟前,想要伸手抓住那一片衣角,又怕觸怒了人家,只能低聲哀求道:“雲妃娘娘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竹雲蹙着眉心,聲音裡聽不見一絲起伏。“這是皇上的意思,本宮無權答應。”
張家小姐心死一片,咬咬牙,重新跪爬到那片碎玉中,剛前進了幾步就一頭栽倒在了碎玉中。成子睿視而不見,兩個御醫也不敢擅自上去查看。竹雲輕嘆一聲,叫了個宮女上去看看還有氣沒氣了。
宮女上去探了探,搖頭道:“回娘娘,已經斷氣了。”
竹雲額頭有些發緊,厭煩的擺擺手讓她退下。
“娘娘,她又緩過來了!”
宮女震驚的看着又開始動起來的張家小姐,心中疑惑剛剛自己明明已經探不到她的氣息了,這會兒怎麼又活過來了?
竹雲面色冷凝,直接吩咐那兩個御醫,“別站着,趕緊救人。”
兩個御醫面面相覷,下意識的去看成子睿。成子睿輕抿一口茶水,淡漠的開了口。“聽雲妃的。”
說罷,他站起來便要離開。雲妃追上去,又退了要跟上來的人。
站在遠處的樑月熙收回自己的目光,輕撫着顯懷的肚子要離開。突聞一陣香風,讓她謹慎的往後頭退了退。
吳妃輕笑道:“熙妃這麼防着我做什麼?你現在該防的,不該是外頭那個女人麼?”
樑月熙眉心一跳,“你什麼意思?”
吳妃朝着那邊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你不會不知道這張家小姐爲什麼挨罰的吧?”
樑月熙心沉了沉,她怎麼會不知道,她天天都跟竹雲在一起,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她都能聽到些消息。這一次成子睿這麼生氣,連竹雲都親自趕來了,那就只能說明,這件事情跟童玉青有關。
她當初被打入冷宮可不就是因爲那一副童玉青爲成子睿畫的畫像麼,成子睿對那個女人的在意,她比任何人都更有體會。
樑月熙不想惹事轉身要走,又聽吳妃說:“別以爲雲妃能保你一輩子,有身孕又怎麼樣?沒有皇上的恩寵根本就不可能在後宮裡生存。樑月熙,現在你還看清不形勢麼,正主回來了,你這張臉,皇上根本就看不上了。”
她淺柔笑開,直視着囂張的吳妃。“只要我想,寵妃位置根本輪不到別人。況且……”她輕撫自己的肚子,挑釁道:“況且我還有身孕,生下來便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可吳妃你呢?不僅沒了掌管後宮的大權,甚至聽說皇上根本就不到你宮裡去了。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格來我面前囂張。”
吳妃臉色鐵青,磨牙切齒的看着她,“樑月熙,咱們走着瞧!”
竹雲一路跟着成子睿,從御花園一直到他的寢宮,眼看他要走進寢宮時纔開了口。“你這是何必。”
“你又何必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竹雲身形一閃,已經攔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非得要弄得整個朝廷都不滿麼?”
成子睿頓住腳步,“有誰敢對朕不滿?就算再不滿,他們也只能是臣,朕,是君。”
竹雲緊握着掌心,臉色竟然難得的顯出幾分怒氣。“明明是明君,爲何偏要做……”
“嗯?”成子睿眉峰一挑,眼中快閃過殺意。“做什麼?”
竹雲自知失言,可心裡又是在氣憤不過,屈膝淺行了一個禮,轉身就這麼走了。
成子睿顯露幾分意外,後突然笑出了聲音。
“你還真是真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