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意也不客氣,一邊說着一邊就進來了。見慶安臉色有些難看,以爲慶安是在替擔心老夫人醒來會追着她摔倒的事情,又說:“祖母也說了,她摔倒那是身邊的丫頭沒有扶穩,跟二叔沒有一點兒關係。我剛纔就是太擔心了,所以心急的沒了解情況就亂髮脾氣,現在知道這是誤會,文意特地過來給二叔賠個禮。”
說着,俞文意鞠了一禮,身子直直彎下去,可謂是誠意十足。
俞翀滿眼諷刺,爲了得到皇家這個靠山,爲了得到那些錢財,俞家人還真是一點兒骨氣都沒有了。
“二叔現在不生氣了吧?”
俞文意擡起頭來,嬉皮笑臉。“咱們都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幹什麼總要爲些小事情鬧得這麼生份呢?明日二嬸回來,文意再過來請罪。”
“請罪?”俞翀眉梢一揚,“你請的什麼罪?”
“是文意不查,更是文意疏忽才叫二嬸被人冤枉偷人,這次二嬸回來,我一定要爲二嬸好好鳴個公道。到時候我看外頭那些人還敢不敢再亂嚼舌根,污衊我二嬸。”
俞翀深深看着俞文意,“那最好,順便你也查一查,當日她是怎麼離開的俞府,爲何要離開俞府。”
俞文意臉色微變,訕訕笑着把這事兒給答應了下來。“那二叔你歇着,我還要過去瞧瞧祖母。”
不等俞翀說完,俞文意就這麼溜了。
慶安臉色依舊不好看,他看着俞翀,如鯁在喉。
俞翀的目光從門口慢慢移到他的身上,長嘆一聲後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擡手想要搭在慶安肩上。慶安一閃身,避過了他的觸碰。
俞翀的手僵在空中,烏黑眼眸裡情緒複雜。不過眨眼間,這些情緒統統不見,他冷着語氣下了不容慶安抗拒的命令。
“你跟着雲昭一起回去,一路上也有個照應。到了那邊,雲昭也會幫着你。”
慶安猛地擡頭,兩隻眼睛恨不得瞪出來。
俞翀以爲他會說點兒什麼,可慶安卻直接轉身就跑了出去。看着慶安那任性的樣子,俞翀突然有些後悔,當初自己就該心狠一些的……
俞文意離開了小院兒之後,想了想,又去看了許書媛。進了院子就瞧見門窗緊閉,懷香一直在門口勸着什麼,見他回來,趕緊的跑了過去。
“姑爺,你快勸勸小姐,小姐從那邊回來之後就把門關上了,誰也不讓進去。”
俞文意往緊閉的屋門看了一眼,“在發脾氣?”
懷香搖頭,滿臉焦急的說:“不像是發脾氣,反倒是聽見小姐好像在哭。”
在哭?
俞文意上去推了推門,這才發現房門已經被許書媛從裡頭鎖上了。他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隱約能聽見哭聲。他拍了拍門,喊道:“書媛,開門。”
裡頭的哭聲停了下來,可卻不見開門的動靜。俞文意又拍了拍門,“書媛……”
門猛地從裡頭打開,緊接着許書媛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文意我害怕!”
俞文意頓生憐惜,緊緊將她抱住。“沒事的,沒事的。”
許書媛突然將他猛地推開,紅着一雙眼,臉上的妝也都花了。
“什麼叫沒事兒?她還活的好好的,而且都要回來了!她一定是來報仇的,她一定是來找我報仇的!”
見院中下人們都偷偷的往這邊看,俞文意給懷香使了個眼色,抱着許書媛就進了屋裡。懷香將門關上,轉身瞪了那些人一眼,厲聲道:“看什麼看,自己手頭上的事情都做完了麼?”
下人們都知道懷香的厲害,也曉得這種事情不是自己該好奇的,也就都散了。懷香站在門口,心裡卻也奇怪的緊。那段時間裡她受傷只能躺在牀上,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也不過是個下人,倒是聽說了童玉青偷人的事情,心裡疑惑,但是她哪兒敢張口去問許書媛。
她往院裡看了一眼,見下人們都散了,眼眸一轉,就把耳朵貼在了門上……
“我明明已經把她殺了,她怎麼還沒死!”
許書媛撲在俞文意懷裡瑟瑟發抖,那柔弱又恐懼的模樣,把俞文意給心疼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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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下賤的性命就越是苟延殘喘。再說,她沒死也是好事兒。”
“什麼好事兒?她沒死,那我殺人的事情不是要被她說出了?我許書媛是京城第一才女,才德兼備,若是那件事情被她說出來,我還有什麼臉面。皇上新立的刑罰何其嚴苛,若是朝廷的人知道了,我是不是還得下大獄,是不是還會連累我爹孃……”
許書媛也說越激動,越說也像這麼一回事兒。她從俞文意懷中擡起頭,緊緊抓着他的衣服,雙眼晶亮。“文意你去幫我殺了她,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俞文意有些爲難的開了口。“書媛,現在童玉青不能死。”
“爲什麼!”
許書媛聲音尖銳,因爲懷孕之後越發愛胡思亂想,聽了這番話後,過腦子的就罵了起來。
“俞文意你什麼意思?你是看着童玉青長得比我好看,所以就起了色心了是不是?你可真行,當初我讓童玉青來給我做丫鬟的時候你對她就是一副鬼迷心竅的樣子。果然啊,俞文意,你還真是……”
“你胡說八道什麼!”俞文意冷聲打斷了她的話。“你腦子裡整天想的就是這些東西?什麼叫我鬼迷心竅,我看你纔是鬼迷心竅了!”
許書媛愣了一下,怕他再提起陳嵩的事情,只能閉上嘴巴,咬着脣角委屈不已。俞文意穩了穩心神,軟了語氣,好聲好氣的哄着:“上次二叔的話你也聽到了,說要找到童玉青才肯答應跟鈴公主的婚事。本來祖母的意思是找個長相相似的人來頂替頂替,沒想到前兩日清晨尚書府來了個人,說了童玉青的消息。我回來跟祖母商量了以後直接就叫人把她拿下里了。這不,二叔才答應了跟鈴公主的婚事嘛。”
許書媛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捏着粉拳捶在了俞文意的胸口上。“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說?要不是我聽見祖母暈倒了趕過去,這事兒你們還要瞞着我多久?”
俞文意一哂,“祖母說懷了身孕的女人最愛想些有的沒的,我這不是怕你知道了會生氣,動了胎氣嘛。”
說着,他把手往許書媛的肚子上輕輕的摸了摸,“你瞧,要是我今天沒來,你是不是還得在屋裡哭上半日,亂想半日?這要是真的動了胎氣可怎麼得了?”
俞文意這話說的太寵溺,讓許書媛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她剛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可腦子裡卻又突然閃現出一張傾城絕色的臉,柔美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陰狠猙獰。
她把俞文意的手拿開,冷冷盯着他。“既然你二叔已經答應了要娶公主,那童玉青就沒用了。你去幫我殺了童玉青,我不要她回來,我要她死!”
俞文意皺起了眉,“書媛,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許書媛心裡咯噔一下,“我都是被她逼得!”
“可是二叔跟祖母提了要求,說要把童玉青安全送回小院兒他才答應了要做駙馬爺,而且,祖母也已經答應了,說明日就把童玉青送來。”
許書媛臉色煞白,恨得是咬牙切齒。俞文意想了想,“要麼我先把你送回孃家去,等聖旨一下,二叔跟鈴公主的婚事一成,用不着我動手,祖母就已經先把童玉青送到七王爺跟前去了!”
“不成!童玉青枕邊風一吹,七王爺不更是要殺了我了?”許書媛緊緊抓着他的胳膊,哭求道:“文意,童玉青這麼厲害,定會哄得七王爺爲她出頭。我還懷着孩子,你們俞家的血脈,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
俞文意神色一緊,將她重新拉回懷裡緊緊抱着。“放心,你跟孩子都不會有事。童玉青的事情交給我來辦,定不會委屈了你跟孩子。”
許書媛擡頭,抓住了他眼底的殺意,吊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來。她勾着脣角,說話間卻帶着哭腔。“你明日先送我回孃家吧,我怕童玉青,我怕她……”
抱着懷中的香軟,俞文意越發堅定了心中想法,“好,明日我先送你回去。”
翌日。
俞翀幾乎是一夜沒睡,就爲了要等童玉青回來。慶安一整夜都窩在自己屋裡,一刻都沒見他出來過。俞翀也不管,藉此機會也希望他能夠冷靜反省。
院外隱約有些動靜,俞翀走到門口,那小丫頭正好進來,說老夫人要見子華。
俞翀擰眉,子華從昨日出去之後就一直沒回來,這會兒人家過來要人,他上哪兒找去。
“二爺?”
小丫頭擡頭又問了一遍,俞翀纔剛剛動了動脣,就見子華搖着身姿從小廚房那邊過來,講着一口鄉音:“老夫人找我做什麼?”
“姐姐跟我來就是了。”
子華看了俞翀一眼,兩人交匯的目光裡都對老夫人找他過去的事情心知肚明。子華也沒說什麼,直接跟着那丫頭就走了。剛到了老夫人的屋外頭,就聽俞文意的聲音傳了出來。
“知道了祖母,我這就去把人帶過來。”
俞文意意氣風發,走路都是帶風的模樣。等他走了之後,老夫人才把子華叫了進去。
昨天摔那一跤倒沒傷到哪裡,只是老夫人年紀大了,這麼一下難免有些疼痛。此時的老夫人靠在軟塌上,神色懨懨,見子華進來,招招手叫他過去。
子華裝出一副怯懦的樣子,杵在原地不敢動。老夫人沉沉的笑了起來,“怕什麼,你還真當我要打你?昨日要不是你幫着勸勸二爺,恐怕你家二爺現在還想不開呢。”
老夫人打了個手勢,就有人把一張百兩的票子塞在了他的手裡。
“從今後但凡是你家二爺的事情,都過來跟我說說。另外,二爺有什麼想不開的,你也多勸勸。還有那個童玉青,你也給我盯緊了。”
……
俞文意帶着人來到俞家名下的一家商鋪裡,又由掌櫃帶着去了商鋪後頭的庫房裡。庫房門口站了兩個壯漢,正是當日把童玉青從宅子裡抓出來的那個兩個。俞文意吩咐把門打開,壯漢拿出鑰匙將門鎖打開,陽光傾斜而入,照出一屋子的塵埃來。
童玉青矇住眼睛,稍稍適應了之後才放開了手。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俞文意,她冷冷發笑。
“怎麼,今日送飯的人變成俞小公子了?”
俞文意居高臨下的看着坐在角落裡的童玉青,她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裡衣,現在早已髒的不像樣了。墨黑的長髮披散在腦後,小臉兒有些蒼白卻依舊是絕色……
明明已經狼狽至此,她卻已經能夠叫人心動不已。
的確是個妖精。
“叫二嬸受委屈了。今日,我來接你回家。”
童玉青眉心一跳,“你這聲二嬸我可受不起。俞家,我更回不起。你不怕我回去之後再把你祖母氣死,再把許書媛氣死?”
俞文意仰頭朗笑,“二嬸真會說笑,以前咱們確實是有些誤會,現在已經查明二嬸偷人只是謠傳,既是謠傳,那就不能委屈了二嬸,自然是要接回去的。況且二叔知道二嬸要回去,早早的就已經在小院兒裡等着了。”
提及俞翀,童玉青心神一動。
見她神情有些鬆動,俞文意趕緊的給身邊的人打了個眼色。兩個壯漢又過來,其中一人猛地把她拽了起來。這兩天裡童玉青緊繃着心神,警惕又小心的防備着別人。倒是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卻沒人能給她帶一件衣服。身體有孕的她本就沒什麼精神,這會兒被人這麼一拉扯,忽覺小腹一陣疼痛。
她趕緊同手捂着小腹,臉色一陣煞白。俞文意見狀,一腳踹上了那壯漢。
“也不知道小心點兒,傷了我二嬸,你有幾條命來還?”
俞文意將壯漢推開,自己過來扶着她。童玉青趕緊緩了兩口氣,這才覺得小腹的疼痛消散了些。俞文意哪兒管得了這些,他把童玉青扶出去,見她有些受不了刺眼強光的模樣,還貼心的用手掌擋在她的頭頂。
童玉青冷睨着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俞文意笑得意味深長。“我們回家啊。”
童玉青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摸不清俞文意的意圖,但她知道,俞家人現在還不想殺她。
見她不動,俞文意把她往前拽了拽。“二嬸,趕緊的吧,二叔還在家裡等着呢。”
七王府。
“王爺,屬下查到陳墉那幅畫是在誰手裡了。”駱衡匆匆趕來,根本顧不得規矩,直接就闖進了成子睿的書房。
“誰?”
“俞老夫人。”
成子睿握筆的手晃了一下,書信上頓時暈開了兩滴墨汁。
“駱衡侍衛!”
外頭有人在喊着駱衡,駱衡看了成子睿一眼,出了書房,片刻後又跨步進來,神情莫辨。
“童玉青,現在在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