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青一臉吃驚,“你是在跟我說話啊?瞅我眼拙的,以爲你在跟這府裡頭的二老爺說話呢。”
小丫頭聽了這話反倒是嘲諷的笑了一聲,二老爺?
這府裡從來就沒二老爺。
“趕緊的吧,老夫人還等着呢。”
童玉青當沒聽見她的話,等着俞翀把那杯水喝完,又給他倒了一杯。俞翀伸手去接,童玉青卻有些嬌怯的把杯子給遞到他的嘴邊,“我餵你。”
俞翀眼底含着笑,就着她遞過來的水杯乖乖的喝了一口。
小丫頭看的是目瞪口呆,一個是半死的病秧子,一個是被騙來沖喜的人,這才一天感情就能有這麼好?小丫頭琢磨了片刻,大概猜測這兩人根本就是在自己面前做戲,頓時又提起了老夫人的底氣,“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
童玉青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俞翀輕咳了兩聲,好意提醒。“她就是在叫你。”
“之前你說會有別的小丫頭跑過來給你端茶送水的,聽她說話這麼不客氣,我還以爲你們認識呢。”童玉青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來,語氣漸漸冰冷。“都說老夫人講規矩,我倒沒瞧出這府裡頭有規矩。怕是俞府家大業大的,你們又會兩句甜嘴兒,所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懂得規矩了?”
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誰不是個人精,要是嘴巴不甜,哪兒能混到老夫人跟前去。然而能混到這樣的位置,在府裡也是有面子的丫頭了,個個都得巴結着。
要是換成別人,小丫頭還需做做樣子,但是對於童玉青,她根本就瞧不上眼。那天張媽叫她帶童玉青進府,她到是表現的乖乖巧巧規規矩矩,只是那些都是做給外頭那些湊熱鬧的人看的,現在既沒有外人也沒有老夫人,規矩給誰看?
小丫頭嗤笑,“用不着跟我耍嘴皮子,你這些話留着去老夫人跟前說去,你且看看老夫人到底是罰你i還是罰我。”
童玉青眉心微不可查的皺了下,態度忽的就便軟了。“我……我也就是這麼說說。不能叫老夫人等久了,咱們這就走吧。”
小丫頭臉上顯出幾分輕蔑跟得意,轉個身就朝前走了。
童玉青脣線抿得緊緊的,兩眼的冰冷轉變成了濃濃的仇恨。眨眼間她又把這份情緒給完美的藏了起來,快步跟着那小丫頭離開了。
俞翀目光沉沉的盯着門口的方向,喊來慶安問:“她確實是打了許書媛的人?”
“我親眼所見,她確實是打了。可她現在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覺得許書媛的人好欺負,老夫人的人就惹不得?”慶安面露不屑,“之前還覺得她是能配得上你的人,現在看來,你怕是還要重新找人來了。”
俞翀冷笑一聲,“那可未必。你跟着去瞧瞧,機靈點兒。”
童玉青纔跟着那小丫頭走出院子,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這次老夫人是真的能見我了?”
見人家不搭理自己,童玉青也沒氣,反倒是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抓着小丫頭連聲問道:“我這個衣服去見老夫人合不合適?要不我回去重新換一身?許書……你們少夫人在不在?昨天我不小心打了她的丫鬟一個耳光,叫你家二爺一頓說……”
說到這,童玉青“哎呀”一句:“你家老夫人不會因爲這個事兒責罵我吧?”
小丫頭站定了腳步,回頭朝她嘲諷的笑了一下。“許家是世家,老夫人又這麼喜歡少夫人,你覺得老夫人會不會因爲那事兒責罵你?”
童玉青咬咬牙,從手腕上取下一隻青翠的鐲子送到小丫頭的手上。“姐姐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這麼久,該知道老夫人的脾氣喜好,不如姐姐你教教我,怎麼樣才能叫老夫人的氣消一些?”
小丫頭甩了手,可兩隻眼睛卻還是緊緊的盯着那隻鐲子。
“什麼姐姐不姐姐的,我跟你可沒這麼熟。再說,老夫人的脾氣也是我這個做奴才的能琢磨的?還叫我教你?我這個不懂規矩的下人哪有資格和本事去教你啊,二夫人。”
“我初來府上什麼都不懂。”她把那鐲子硬塞進小丫頭的手裡,轉身又抹起了眼淚。“我端着架子,只是想要叫別人少欺我一些。可府裡還是老夫人當家,在老夫人跟前,我連姐姐都不如呢。”
小丫頭雖然不愛聽那句“姐姐”,但是卻因爲這話裡的吹捧和手裡的玉鐲給弄得高興不少。高興歸高興,可一想到剛纔童玉青給自己威脅和難堪,小丫頭又有些不服氣。
“你也知道這府裡是老夫人當家?就算老夫人不在了,也是剛進門的少夫人當家,怎麼輪都輪不到你的頭上來。別以爲你進了俞府的門做了人家的沖喜媳婦兒就真的能當主子了,你要真能當得像個主子,我也能做俞府的當家主母了。”
小丫頭幾乎是擡着下巴講完的這些話,童玉青默默垂下腦袋,一聲不吭的跟着人家,瞧那樣子,像是她纔是那個丫鬟。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童玉青毫無意外的又在外頭幹站了大半個時辰。都已經日曬三竿了,才見張媽從裡頭出來。
“你跟我進來吧。”
童玉青長長舒出一口氣,緊了緊垂在衣袖裡的兩隻拳頭,跟着張媽就進了那屋子。
屋裡頭的貴妃軟塌上靠着一個有些上了年紀,身着富貴的老太婆。童玉青心口一窒,這人就是俞老夫人了吧。
從她進了屋裡,俞老夫人那一雙精明的眼睛就一直在盯着她看。童玉青心口狂跳,面上更是顯得有些緊張忐忑。
老夫人那雙眼睛太過銳利和事故,童玉青擔心,萬一她要是認出自己不是真正的……
老夫人眼眸一縮,當年童家媳婦兒確實長得好看,可到底是怎麼個好看了,這麼多年她早忘了個乾淨。這童玉青長得這般美貌,莫不是隨了那童家媳婦兒?
“你就是那童玉青?”
她頷首點頭,還未說話,又聽老夫人說:“你拿着信物上門結親,還把許家的花轎給攔在我俞府大門外頭,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這外頭的人都是怎麼笑話我們俞府的?許家更是因爲這件事情來找了我好幾回,要不是我好說歹說,恐怕你現在早就沒命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粉裝的丫鬟進來給桌上的香爐重新添了香,正是那小丫頭。那蘭花指拿着籤把未燃盡的香給挑出來,又放了一塊兒新的進去,那小動作她這個外行人看着都覺得舒心,難怪人家能混到老夫人跟前伺候着。
“既然你手裡拿着信物,不早早的來,爲什麼偏偏要等到我孫兒文意成親這天才來鬧事!”
老夫人的聲音驟然一沉,冰冷狠厲的語氣襯着那雙銳利精明的雙眼,果真是能唬得住人。
童玉青擡起一直垂着的腦袋,早已憋紅的眼眶和忍住的眼淚搞得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先前就來過幾次,都被人給攆了出去。盤纏用盡,身無分文走投無路,這纔想到了這麼個法子……”
老夫人沉默片刻,銳利的眼眸一直上下來回的審視着她。童玉青就這麼站着由她看,面上只有可憐,可心裡,早已被仇恨翻了天。
“你手拿信物,原本是該嫁給我那孫兒的,可我卻做主把你嫁給了一個半死的病秧子,你難道就不恨我?我甚至聽蓮香說,你對那病秧子還很上心。你這是跟他看對眼了?”
童玉青有些嬌怯。“之前是挺氣的,可後來我就想開了……他長得好看啊。”
俞老夫人正接過張媽給她新沏好的茶,這一口下去差點兒沒被嗆着了。她原打算的刁難和試探竟然都被童玉青給用這麼一句話給打了回去,心頭憋了一口氣,緩了好久才緩回來。
老夫人又挑了些話來問她,大多都是些童家當年的事情。童玉青面不改色的一一回答了出來。她等着老夫人開口責問她打了許書媛丫鬟的事情,沒想到老夫人竟然一個字都沒提。
“既然你夫君多病就好好照料着,別讓他跟前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童玉青哪兒能聽不出來她送客攆人的意思,偏偏她就假裝聽不懂,就這麼幹杵着不動。張媽又提醒了她一句,她也裝作聽不見。後來了才裝作想起了什麼,張口問:“剛纔進來添香的丫頭,可就是老夫人剛纔說的蓮香?”
老夫人掃了她一眼,“怎麼?”
“來時那小丫頭說,老夫人你不在了,那就是少夫人當家。還說別以爲我進了俞府的大門就能當主子,我要是能當主子,她就能做當家主母了。”
見老夫人的臉色越發冷沉,童玉青在心裡冷笑。“我進門前還擔心老夫人的身體,現在看着老夫人的身體倒是挺健朗,這丫頭怎麼能這麼亂說。”
“大膽!”老夫人瞪着眼,一臉狠色。“是她亂說還是你亂說?叫我查出來,一個都別想活。”
童玉青誠惶誠恐,“我哪兒敢說這些,這都是那丫頭說的。不僅如此,她還搶了我一隻鐲子,說等以後少夫人當了家,她就是大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