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二十二章 恩怨兩清,

“妍兒,小心!”

慕清妍一愣,回首把疑惑的目光給了母親,“娘,馬背上沒有人啊!”

麒麟獸在河對岸停下,四蹄不住刨地,兩隻鼻孔噴出兩道粗粗的白氣,兩隻大大的眼睛裡也滿是喜悅,卻不曾涉水過河。

慕雲瀟極緩極緩的搖頭:“妍兒,不得不防。”

慕清妍躁動的心慢慢平復下來,面上微微一紅,重逢的喜悅使她暫時喪失了警覺性,麒麟獸這一向都是跟段隨雲在一起的,以段隨雲算無遺策的性格,怎可能不在麒麟獸身上動手腳!

麒麟獸也慢慢安靜下來,踱到河邊,探頭到水邊喝了一氣水,又隨便扯了河邊一些青草,嚼了兩下隨即又嫌棄的丟到一旁。

慕清妍又氣又笑,這匹馬還是這麼有性格!

“麒麟獸……”她輕聲呼喚,“難爲你還記得我。自從跟了我,也不曾讓你有過好日過,還這麼久讓你所託非人……”

麒麟獸打了個響鼻,嫌棄的瞪了她一眼:哼哼,知道就好,你個小沒良心的!

慕清妍仔細打量麒麟獸,它長高了一節,看起來比當日的“健騾”多了幾分神駿之氣,全身的毛油亮油亮的,膘肥體壯,最顯眼的還是頭頂長了兩個突起,似角非角,十分獨特。

慕清妍又驚又喜,她知道這是麒麟獸成年的標誌。

“妍兒,你仔細看馬背上……”慕雲瀟提醒道。

慕清妍這才壓下與麒麟獸重逢的喜悅,閃目向馬背上看去。

麒麟獸一來便是一邊身子對着她們,馬背上鞍韂俱全,隱隱可以看到幾條繩子把馬身勒出深深的溝壑。

慕清妍不由得大怒,麒麟獸是千里馬,怎可以這般負重!自己當年即便不識寶馬,錯認麒麟獸爲青騾,卻也不曾這般苛待於它。而段隨雲明明知道麒麟獸和他的紫騮馬同樣是千里神駒的!

然而她目光略一移動,便已看到那邊有一縷馬鬃有些異常,分明便是人發。於是打了個手勢,讓麒麟獸轉過身來。這纔看清,原來另一邊緊貼馬腹之處綁着一個人,一個穿着青色衣裙的女人。那女人長髮披散,遮住了面容,看不出是誰,但依稀仍可辨認,身材窈窕,年紀並不大。

慕清妍和母親對視一眼,不由得都露出些戒備的神色。

但慕清妍並不擔心,身後雖然沒有任何響動,但熟悉的氣息還是告訴她,歐競天已經來了。

歐競天把手搭在慕清妍肩頭,輕輕拍了拍,柔聲道:“你和娘先回去,這裡交給我。”

慕清妍緩慢而又堅定地搖頭:“我不走,你在這裡,我哪也不去。”隨即她揚聲道:“段隨雲,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這女子若是我沒有猜錯便是翠袖了吧?你和她也算患難與共,如今這般,卻又爲何?”

眼前紅芒一閃,一身紅色錦繡袍的段隨雲倏然出現,他衣飾極其華美,袖口都用金線挑繡,袍子上繡着五爪金龍,每一條鱗片都是金箔貼繡,用黑珠兒線界開,龍目更是用了名貴的紅玉髓,至於祥雲則是銀線穿了水晶盤成的,襟口以寶石裝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整個人都籠在了寶光之中,凜然令人生出敬畏之心,不敢直視。

不僅衣飾華貴,段隨雲的五官也精心修飾過,比之以往的溫文爾雅多了幾分攝人心魄的俊美,俊美之餘卻又帶了三分邪氣。

頭頂上戴着束髮王冠,也是赤金打造,百寶穿成。

乍見之下,歐競天薄肆的紅脣邊慢慢浮上一縷淺淡而又不屑的冷笑。

至此,段隨雲在慕清妍心中留下的最後一點好的印象也消失殆盡,原來,以往的好皮囊竟也是假的!她悄悄後退一步,垂了目光,已不願再多看那人一眼。

“妍兒,”段隨雲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也唯有這笑容還保留了昔日的幾分殘影,“你不是問我爲何綁了翠袖麼?你近前來,我說與你聽。”

慕清妍卻已懶得開口,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拉着母親頭碰頭商議晚上的菜色。

段隨雲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凝,隨即恢復常態:“你還是恨了我……”

“她沒有恨你,”歐競天不屑的迎上段隨雲帶了一絲絲傷感的面孔,“若是恨你,那麼你在她心裡還佔了一席之地,可是唯有我知道,你如今於她而言連陌生人都算不上。”

段隨雲精致的面孔微微有些扭曲,一聲冷笑:“歐競天,你以爲就憑着如今你佔有了她,便可以左右她的想法?”他忽而又換了慵懶閒適的表情,詭異的笑了,“你不知道,她在和我朝夕相處的時日裡都發生了些什麼?你知不知道,你所熟悉的她的每一寸肌膚,我也同樣熟悉?”他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回味,“歐競天,我不得不佩服你,你選中的女人,滋味的確不錯。可是,嘿嘿,你沒看到麼,你的女人無不一一投入我的懷抱!慕清妍如是,翠袖也如是!”

歐競天擔心地看了眼慕清妍,見她神色如常,才放下心來,淡淡道:“你錯了,翠袖從來不是我的女人。而妍兒,她也從未投入過你的懷抱。段隨雲,先前我還以爲你是個人物,值得我歐競天與之一戰,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

“人渣!”一個嬌俏的女子聲音傳來,桃紅色衣袂飄動,陶小桃已經穩穩落在慕清妍身邊,拉着慕清妍轉了兩圈,“快讓我瞧瞧,我的乖徒兒如今過得可好?哎喲喲,這小臉兒,這身段兒,嘖嘖嘖,看來某人把你滋潤的可不錯喲!”她一面擠眉弄眼的說着,一面露出個促狹而猥瑣的笑容。

慕清妍也是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你那裡不是諸事繁忙麼?怎麼脫得開身?”

陶小桃一撇嘴:“自然是不好脫身了。不過,有個免費勞力給我用,不用白不用啊!我聽說你們這裡要對付這個最大的人渣,怎麼也要來湊個熱鬧,你也知道,我最愛熱鬧了嘛!”

慕清妍微微蹙眉重複了一遍:“人渣……”瞥了段隨雲一眼,不由得莞爾一笑,“也只有你這張促狹嘴纔想得出這樣的詞來形容一個人!”

“嘿!弟妹來啦!”阿仁翻着跟頭來到陶小桃身邊,熱絡地道,“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我們過得可真是無聊!大家夥兒都想你啦!你可算回來啦!阿智沒回來?他不回來也好,也不知道一個人哪來那麼多心眼兒轉軸兒,有他在,顯得我們大夥兒都笨笨的!”

陶小桃一叉腰,揚眉道:“少胡說!我家男人那是智慧,智慧懂不懂?!什麼心眼兒轉軸兒?他算計過你?”

“哎喲喲,姑奶奶!”阿仁急忙告饒,連連作揖打躬,“是做哥哥的不對了!你就饒了我這一遭吧!以後有好東西,還是要記得給哥哥留一份的!”

陶小桃撲哧一笑,也不和他計較,轉頭和慕清妍絮絮講述別來之情。

只她一來,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來,剩段隨雲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裡,有種難言的尷尬。

段隨雲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終於忍耐不住,大喝一聲:“歐競天!”

“你叫歐競天做什麼?”陶小桃分開人羣,昂然而出,伸手指着段隨雲,“人渣!”

段隨雲一向呼風喚雨,即便吃敗仗也是利落脫身,何曾受過這般羞辱,登時氣得紫漲了麪皮,臉部肌肉抽搐幾下,隨即一聲冷哼:“本宮無意和你們做這些口舌之爭,既然你們拉下了架勢不讓本宮歸國,那麼就讓本宮見識見識,你們到底有多少斤兩吧!”

“本宮?”陶小桃撇嘴,“叫的還挺順溜的啊?你這個宮是誰封的?不會是自己封的吧?那豈不是自宮?”她的目光帶了鉤一般在段隨雲下裳劃來劃去,“怪不得,翠袖被你折騰成這樣,原來你根本就不是個完整的男人,所以有那些特殊的癖好!一定是翠袖不堪受辱,衝撞了你,所以你才這樣折磨她!”

這一番話說來,字字擲地有聲,阿仁便先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睃着段隨雲的錦繡華袍,似乎要穿透那袍子,看到裡面最隱秘的秘密。

段隨雲把牙齒咬得咯吱吱直響,雙手緊握成拳,骨節也在啪啪作響,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胸膛劇烈起伏着,許久,才平復下來,冷聲道:“歐競天,我只與你一人說話!你便這般不敢與我一戰不成?竟放下身段,讓人用這般下作的手段羞辱於我!我到底是不是真男人,慕清妍最清楚不過!”

歐競天剛要說話,慕清妍已經握住了他的手,朗聲道:“是,我最清楚,你……”她嫣然一笑,“的確如陶小桃所說,不是個男人!”

衆人聽到她說話先是一愣,待聽清她說的是什麼,都不禁鬆了一口氣,隨即露出細微的冷凝而鄙薄的神色。

但這句話無異於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段隨雲的忍耐終於到了盡頭,長袖一揮,手中已經多了一調烏黑的鞭子,手腕一揚,鞭影沉沉向着綁在馬上的翠袖劈頭蓋臉打了去。

自然雖然十鞭子有七八鞭落在了翠袖身上,但還有兩三鞭打在了麒麟獸身上。

翠袖固然發出一聲聲痛苦的低叫,麒麟獸也痛得不停咆哮,將目光惡狠狠瞪向段隨雲。

“住手!”這次說話的還是慕清妍,她臉上罕見的露出怒容,“段隨雲,你這般折磨我的麒麟獸作甚!”

“莫生氣呀,”陶小桃笑嘻嘻勸道,“這個人渣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他一定是以爲我們會替翠袖求情的,而他一定一早就在翠袖身上佈置了極爲厲害的殺招,一旦我們救了翠袖,遭殃的便是我們了。”

翠袖勉力將亂髮甩開,露出蒼白的面孔,哀哀望着歐競天,聲音嘶啞:“奴婢知道,事到如今,奴婢已經沒資格再求王爺什麼,”她掙扎着露出一個衰弱的笑容,連臉上的疤痕也變得沒那麼難看了,“自從我來到段隨雲身邊的那一日起,奴婢便已經背叛了王爺……奴婢曾經發過誓,無論如何,受再多的苦也好,都會守在王爺身邊,盡我所能護着王爺,不離不棄……”她苦笑,“可是,我到底還是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奴婢已不奢望王爺原宥,一切都是奴婢自找的。只是,奴婢爭了一生,恨了一生,到臨死才知道都是虛妄。奴婢對王爺的情誼,王爺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再次苦笑,笑中帶淚,“您始終不屑於要我……奴婢做了很多錯事,究其根源卻是因爲太愛王爺了……情之所鍾,難以自已……

翠袖一生也算功過參半,但願王爺看在昔日奴婢捨死忘生追隨一場的份上,給奴婢一個痛快,奴婢感激不盡!”說完,她無力的閉上了眼睛,淚水卻如泉般汩汩而下。

阿仁憶及往昔同生共死的點點滴滴,不由露出積分不忍。

陶小桃皺起眉頭,恨恨一跺腳,只把目光落在歐競天臉上。

歐競天面容一如以往,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波瀾,倒是眸光依依,投向慕清妍。

慕清妍側首,迎着歐競天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裡滿是信任。

歐競天於是淡淡一笑,眸光閃爍,寒芒暴漲,聲線更是冷冽:“段隨雲,你的鬼把戲可以收起來了!翠袖昔日的確跟着本王功勞不小,但是本王也已許給她相應的報酬,何況,她既背叛本王,又曾傷害本王最愛的女人,那麼再大的功勞也可抵消了!至於她對本王的情意,”他微微冷笑,“從來不是本王原諒她的原因。”

陶小桃又跳了出來,先是鼓掌喝彩,然後笑道:“我突然想很文藝的說一句:‘愛,就是奉獻,就是給予!’感情有風險,戀愛需謹慎!單相思,叫做一廂情願!既然是自己情願的事,憑什麼拿來當做要挾別人的資本?”

翠袖霍然睜開雙眼,惡毒的望着陶小桃,恨聲道:“姓陶的小丫頭!我自問從未得罪你,你怎的這般惡毒!”

“與你比起來,我也算惡毒?”陶小桃嗤笑,“我不過毒嘴毒舌過過嘴癮,哪裡比得上你從心往外都黑透了?只怕黑寡婦跟你比起來都要甘拜下風呢!”

事到如今,再說什麼都是多餘。

翠袖身子一抖,已經從麒麟獸身上下來,走到段隨雲身邊,帶了一絲愧色:“是我錯估了形勢,原來歐競天早已不是原來的歐競天了,他早已受了慕清妍和這些人的蠱惑……”

段隨雲渾不在意,一擺手:“你退下。”

翠袖乖乖退在他身後,放出一支響箭。

段隨雲向前踏出一步,把臉一揚:“我是必定要回國繼承大統的,你們若是覺得能夠阻撓,那便來吧!”

然而翠袖卻發出一聲驚惶的低呼:“主上,我們的人沒有發出訊號!會不會……”她猶豫着,聲音更低了,“會不會出事了……”

段隨雲神色卻極爲平靜,漫不經心地道:“我本也沒打算他們能幫什麼忙。你跟了歐競天那麼久,難道對他就沒有一點點了解?他若不能料敵機先,便也不能這麼多年來叱吒風雲無一敗績了。更何況,如今他身邊還有這麼多能人異士。”

翠袖臉色變得慘白,囁嚅道:“既然主上早有預料,那麼,爲何不改道前行,非要以身犯險?”

段隨雲微微轉眸,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覺得,我還有的選麼?”

翠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陶小桃撇着嘴譏笑道:“我纔不信你會孤身犯險,你大業未成怎麼捨得自己送死?”

段隨雲容色也只淡淡的,“我不與你說話。歐競天,我問你,你我的戰場,擺在何處?”

歐競天負手而立,冷峻,睥睨,又微帶了一絲不屑:“段隨雲,你不值得本王親自動手!”

這時,四周傳來隱隱的喊殺聲。

翠袖猛地睜開眼睛,滿含希望四處張望,待看到歐競天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篤定神色,神智再次崩潰。

“那麼,你待如何?”段隨雲卻平靜得多,似乎也知道,自己提前佈下的殺招都會失效。

歐競天忽然一笑。

曾跟過他的翠袖瞬間蒼白了臉色,全身的力氣徹底喪失,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雙手捧臉,彷彿被誰扼住了脖子,痛苦的申吟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知道歐競天平素都是冷着一張臉的,素來不怒自威,卻極少笑,一旦笑了,那麼便有令人難以承受的後果發生。

歐競天做人一般不趕盡殺絕,她以前甚至覺得這位戰神有些婦人之仁可她也知道,一旦歐競天笑着下令,那麼一定會流血漂櫓,不死不休!

歐競天一向是她心目中難以企及的神一般的存在,他做到任何事情,她都不會懷疑,所以,今日,她和段隨雲都沒有好下場,一定必死還要慘烈百倍!

歐競天微笑着,把手一揮。

段隨雲便發現距離自己百步距離東南西北都站了一個人,東面是曾經的恩師洛攸寧,洛攸寧負手而立,衣袂翻飛,意態閒雅,眼睛也只看着遠處的山山水水,彷彿他此來的目的便是遊山玩水;南面是軒轅澈,軒轅澈已經長成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舉手投足間卻透着十分的頑皮,此刻手中正擺弄着一個木製飛鳥,嘴裡唸唸有詞,彷彿段隨雲便根本不存在一般;西面一把軟椅,椅中慵懶的坐着一身紅衣的赫連扶蘇,同樣穿紅衣,赫連扶蘇傳出來的味道卻是邪魅狂狷而懶散的,紅衣上只簡單繡着銀色暗紋,陽光一照,有流水般的動感,他手中擎着一串碧綠瑩瑩的葡萄,半眯了眼睛,舒舒服服吃葡萄,本來這一次圍剿段隨雲根本就沒有請他,事有湊巧,他與麗迪菲娜受夠了朝臣的絮絮叨叨,偷跑出來散心,恰與軒轅澈碰上,便尾隨而至;北面站着一身黑衣的歐競天,歐競天全身仍舊是黑色的,沉沉的黑色,散發出濃重的殺意,雖然只是隨隨便便一站,全身卻是罡氣流轉,沒有一處空門。

再外圍,則三三兩兩分佈着歐競天的得力屬下,仁義禮信等人。陶小桃和麗迪菲娜護在慕雲瀟和慕清妍母女身邊。

“看來,”段隨雲到了這時卻也還能笑得出來,“你們是下定了決心要致我於死地了,竟擺出這樣的陣勢。可以說,當世最強高手都在這裡了。所以,我段隨雲的分量還是很重的。”

洛攸寧嘆了口氣,轉過臉來:“隨雲,你我畢竟有一段師徒之誼,若你今日肯自絕經脈,我保你性命無虞。”

段隨雲眼角邪邪一挑,似笑非笑一聲冷嗤:“師父?徒弟?那麼,好吧,便算你是我師父好了,師父,我若自絕經脈跟死了有什麼分別?哦,不,是比死了還要難過!你可真是我的好師父!你從未設身處地爲我着想過一次,憑什麼要我事事都聽你的?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就是要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憑什麼你處處打壓我?”

洛攸寧面色微微一沉:“事到如今你還是強詞狡辯!你有心做大事,做師父的何嘗不歡喜?可是你不該用那些隱私手段,毒辣心腸!”

“非常之事就是要非常爲之!”段隨雲冷冷地道,“我與你沒什麼好說的!我的武功有一多半都是你傳授的,你要清理門戶,我也沒有意見,那麼,來吧!”

洛攸寧低低一嘆:“我年紀比你大了一倍,你的武功又是我所傳授,我若出手,你還有命在?”

“伯父,”軒轅澈皺眉道,“何必對牛彈琴呢?您也不必親自動手,這裡不還有我們呢嗎?您就在這裡給我們掠陣,但凡看到他要逃,就給我們截回來也就是了。”

歐競天也點頭:“岳父,些許小場面還不足以勞動您。”

這番話正中洛攸寧下懷,淡然一笑,仍舊負手看風景,再不看段隨雲一眼。

段隨雲的目光在剩餘三人臉上一一掃過,冷冷的道:“你們誰先來?”

軒轅澈忽然哈哈大笑:“讓我們親自動手?你也配嗎?”說着在手上飛鳥的屁股上輕輕一拍,那木製飛鳥嘎吱嘎吱緩緩飛動,在段隨雲頭頂盤旋三週。

段隨雲一聲冷哼,手腕一抖,鞭影一閃,啪的一聲,已經把飛鳥打落下來。

軒轅澈眼睛一亮,一聲暴喝:“退!”

衆人齊齊飛掠向後。

段隨雲立知不好,但已經遲了,那飛鳥身子爆裂開來,飛濺出萬點臭不可聞的黑水。

他急忙舉袖遮住面孔,唯恐有毒,又飛速脫掉外袍不住揮舞,直到那木製飛鳥落地,才停了下來,一身耗費萬金華美異常的外袍就此成了廢品!

他懊惱的將袍子丟在地上,雖然袍子擋去了大部分臭水,但身上還是濺上幾滴,只覺得渾身都臭烘烘的。一開始還防備那臭水有毒,閉住了呼吸,但很快發現那不過是經久而臭氣不散的特殊藥水罷了,根本無毒。

陶小桃已經在哈哈大笑:“臭小子,真夠頑皮的!”

軒轅澈也笑得打跌,眼淚都忍不住了:“你不是一向說,這傢伙最愛裝叉麼?咱就讓他再也沒法裝叉!哈哈哈!”

赫連扶蘇緩緩搖了搖頭,對這兩個人的頑皮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他抖了抖袍子,慢悠悠站了起來:“段隨雲,我本來不想來趟這個渾水,可是呢,你在我國內搞風搞雨我卻不能不管,好歹我如今也是一國之君,哪怕裝呢,也要裝裝樣子,來來來,你我先過過招!”說着身子一縱,一道輕煙一般眨眼來到段隨雲身前,因爲段隨雲身上仍舊臭不可聞,他生性好潔,不願接觸穢物,只凌空出掌,半空中便是連環三掌。

段隨雲一一化解,冷笑道:“原來赫連太子便只有這麼點本事!”雖然赫連扶蘇已經登基爲帝,他卻仍舊以舊時稱呼相呼,顯然是不承認赫連扶蘇的地位了。

赫連扶蘇也不鬧,三掌出完,勁力已竭,身子往下一沉。

麗迪菲娜遠遠看着,抿脣一笑:“陛下接着!”隨手一擲,一根木棍凌空飛去。

赫連扶蘇雙足在木棍上輕輕一點,身子再次拔高,右手在腰間一抹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細若韭菜的短劍,劍光霍霍向着段隨雲當頭罩下。

段隨雲自然毫不畏懼,揮舞鞭子招架。

誰知赫連扶蘇手中的短劍乃是一柄寶刃,切金斷玉削鐵如泥,刷刷刷連晃三下,那條鞭子便已斷成了四節,餘勢不竭,繼續向着段隨雲當頭刺下。

段隨雲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向一旁閃避。

赫連扶蘇一劍刺空,劍尖落到地面,他借勢反彈而起,鷹隼般直衝九霄。

段隨雲冷笑着,手腕一擡,三道寒光向着半空中的赫連扶蘇射去,籠罩上中下三盤,赫連扶蘇身在半空無可借力,眼見得便要吃虧。

軒轅澈一聲長嘯:“班門弄斧,也不知羞!”手一抖,一團黑烏烏的東西飛出,一張網迅速張開,將那三支袖箭全部收走。

麗迪菲娜卻也變了臉色,急忙又擲出一段枯枝,赫連扶蘇足尖在枯枝上一點,身子掠回,穩穩落在原來的方位。

歐競天拍了拍手:“好了,可以結束了。”

軒轅澈興奮大叫:“好嘞!姐夫,就等你這一句話呢!”

歐競天這才轉臉向着段隨雲道:“昔日雲山,你加諸我身的,今日便要你感同身受。”

段隨雲臉上這才露出驚惶之色:“這……歐競天!以你堂堂天慶楚王之名,赫赫戰神之譽,怎麼可以這樣玩弄詭計?你不該與我公平一戰麼?”

“歷來兵不厭詐,”歐競天冷冷地道,“何況,誰又告訴過你,我歐競天便不能使用詭計?我們在這裡擺出這樣的陣勢也不過是爲了迷惑你罷了,你以爲你的緩兵之計我們便沒有看出來?實話告訴你,在這段時間內,你的援兵——你辛苦訓練的死士也好,重金聘請的強者也罷,已經全部殞命!”

他縱身後退,軒轅澈一跺腳,段隨雲腳下發出天崩地裂的一聲,他和翠袖一同墜入無底深淵。

段隨雲應變神速,伸手抓過翠袖擲在腳下,伸足在她身上一點,立刻拔高丈許,伸手攀住了地洞的邊沿,而翠袖則以更快的速度下墜,翠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段隨雲!”

段隨雲毫不在意的冷冷一笑,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雙手運力,就要躍出地洞。

正在僥倖之時,只覺得掌下觸覺有異,那些泥土幾位鬆軟,根本不足以承受他的重量,於是他的身子帶着凌亂的泥沙再次重重跌下。

軒轅澈雙手一拋,那張黑色的網籠罩在洞口,然後打手勢叫衆人快速離開。

歐競天和洛攸寧分別帶着慕清妍和慕雲瀟,運輕功急掠出裡許遠,才停住腳步,只覺得腳下大地不住震顫,居住了多日的村莊已經倒塌,煙塵遮天蔽日。

段隨雲被軒轅澈買下的萬斤炸藥,炸的屍骨無存。

一行人誰也沒有回頭,爆炸的餘波還在,腳下的土地也不安全,於是再次趕路。

等到了十里之外,腳下的震動已經細微許多。

赫連扶蘇攜着麗迪菲娜首先告辭:“我們還有些事要處理,不方便陪着各位了,但願,以後有機會還能相見。”

麗迪菲娜紅了眼圈,拉着慕清妍望着歐競天:“天哥哥,王妃嫂嫂,我們各自保重吧!”

慕清妍替她擦去腮邊淚水,和煦一笑:“你如今嫁得如意郎君,哪裡還有餘暇來想我們?放心好了,我們雖然行蹤不定,但說不準什麼時候便又回來擾你們了。”

然後便是陶小桃,她唉聲嘆氣地道:“我來就是來看段隨雲得個什麼結果的,沒想到臨死還有個翠袖陪葬!不過聽翠袖臨死的語氣,哪怕到了陰曹地府,這兩個人也還是會打個無休無止的,倒也痛快!哈哈!我也該走了,你們也知道,凌雲智那傢伙的嘴淬了毒藥似的,我若是老當甩手掌櫃的,還真怕把他惹急了!”說着拱一拱手,猴急猴急,拔足便奔。

慕清妍和歐競天目送着她走遠,再一回首已經不見了洛攸寧夫婦,慕清妍神色一黯,輕輕靠在歐競天肩頭:“爹孃怎的連個招呼都不打?”

歐競天一笑:“重逢固然歡喜,離別又何必傷懷?只怕岳父岳母也是不想彼此難過吧。”

軒轅澈低着頭過來,“姐姐,你罵我吧。”

慕清妍奇道:“我爲什麼要罵你?”

軒轅澈仍舊不敢擡頭:“我這般對段隨雲,的確不夠光明磊落,雖然方纔姐夫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可你也一定猜得出,這不是他的主意。”

慕清妍柔柔一笑:“我會爲了段隨雲責罵你麼?不管怎麼死,總歸都是死。人活百年總有一死,不論是怎樣的死法,百年之後骨頭也都隨土化了。我不信佛,所以也不信你這樣做會傷陰鷙之類的。”

軒轅澈擡起頭歡歡喜喜地道:“這就太好了!”他忽閃着大眼睛,鄭重許諾,“姐姐你放心,你前些時囑咐我的話我都記住了,今生我絕不做,也決不允許天機閣做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慕清妍欣慰點頭。

於是軒轅澈也告辭而去。

慕清妍這才轉首問歐競天:“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歐競天牽着她的手:“信馬由繮!”

“馬?”慕清妍臉色倏然一變,驚叫道,“麒麟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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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二十三章 萬事底定(大結局),

“潤澤!我的麒麟獸!”慕清妍臉上露出悽惶之色,“你不知道,我自從得了它一向待它算不上好,甚至拿它當普通青騾馱行李,可它卻從未捨棄過我,甚至還救過我的命!”

歐競天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你放心,它沒事。”

慕清妍瞪大了眼睛:“沒事?這麼說,你對它作了安排?我怎麼不知道?”

多嘴的阿仁跳了過來,囉囉嗦嗦地道:“王妃,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王爺知道你和那匹臭騾子的感情非同一般,因此親自去照料它,誰知道,段隨雲那廝恁的歹毒!竟在馬背上藏了十個連環殺招,王爺一時不查,吃了一點小虧……”

“啊?”慕清妍更是驚訝,忙拉着歐競天不住打量,“傷在哪裡?”說着便要給他把脈。

歐競天嗔怪地看了阿仁一眼,笑道:“阿仁說話一向有一分都說成十分,你放心,不妨事。”

慕清妍到底還是不放心,仔細給他把了脈,果然並無異常,這才放下心來,又問:“後來呢?”

“後來,”歐競天以目示意阿仁閉嘴,自己接下去說道,“後來我叫軒轅澈去把那些機關都拆了,你也知道,段隨雲那些小把戲在軒轅澈眼中形同兒戲,所以,麒麟獸如今安然無恙,我已經提前派人把它帶到了安全之處。不過,”他目光中蘊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你這匹馬還真是不好伺候。”

慕清妍想到麒麟獸的那些光輝事蹟,也忍不住翹起了脣角:“這匹馬的確十分獨特。用陶小桃的話來說,簡直可以用特立獨行來形容。”

幾人就近找了家客棧稍事休息,歐競天派了人馬聯絡各處接應事宜,第三天才正式啓程。

慕清妍滿腹狐疑:“你不是說麒麟獸就在附近麼,怎麼還是不見?”

歐競天淡淡一笑:“怎麼,信不過我?”

“當然不是,”慕清妍略顯尷尬,“只是太久沒有和它在一起,的確有些想念,何況以我對段隨雲的瞭解,他不可能好好待麒麟獸的,我是擔心,它早已受了什麼暗傷。”

歐競天輕輕嘆了口氣:“不得不說,你的擔心是正確的,”他牽起慕清妍的手,“我帶你去看它。”

兩人攜手走到客棧後院,客棧後院有一個大大的馬棚,槽頭卻只拴着孤零零一匹馬,正是麒麟獸。幾日不見,麒麟獸瘦的幾乎脫了相,懶洋洋跪臥在地,連眼皮都不睜。馬棚外站着一匹馬,棗紅色的馬毛明豔如錦,四蹄如碧玉,正是一匹上好的紫騮馬。馬背上卻沒有鞍韂,籠頭上的繮繩也是斷的。

慕清妍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匹馬正是段隨雲的坐騎,只是,它怎麼會在這裡?

紫騮馬只溜了兩人一眼,便自顧自銜了草料殷勤放在麒麟獸身前的馬槽裡。而麒麟獸對此,只不過從鼻孔裡不屑地哼了一聲。

慕清妍見麒麟獸一點精神也沒有,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她一出聲,麒麟獸立刻睜開眼睛,一個懶驢打滾站了起來,討好的探過頭來,求安慰。

慕清妍倒被弄了個哭笑不得。

“段隨雲好心計,”歐競天慢慢解釋,“當日他和翠袖都在馬身上做了手腳,不光鞍轡都布了機關,連馬脊背上都被紮了鋼針,鋼針中空,內藏毒液,若是有誰騎在了馬背上,即便換了鞍子,還是難免遭了暗算。”

慕清妍走進馬棚,心疼的伸手去摸麒麟獸的背脊。

“還好,發現的及時,麒麟獸不至於遭受荼毒,但是時日久了,還是會馬體受損,從此不再神駿。”歐競天又補充道。

慕清妍瞟了一眼紫騮馬,恨聲道:“他自己也是有心愛的坐騎的,推己及人,怎麼下的去這樣的狠手!”

歐競天嘆了口氣:“這件事極有可能不是段隨雲親手做的,以他的性子倒未必肯對一匹馬如何,但翠袖就說不定了。你也知道,她和段隨雲身邊的萊兒本是同胞姊妹,她本來便對你滿腔怨憤,更何況萊兒也是因你而死,所以想要置你於死地的心只怕十分熾烈。”

慕清妍贊同的點了點頭:“嗯,確實如此。麒麟獸這般虛弱,只怕不宜趕路。”

“正是因爲它暫時還不能負重,”歐競天無奈一笑,“我才準備過些日子再叫人送它到我們身邊,但看你這般擔心,倒不好瞞着你了。我們先慢慢前行,讓麒麟獸在這裡好好養着,待養好了傷,以它的腳程,追上我們並非難事。”

慕清妍卻爲難地搖了搖頭:“這麼離開,我着實不放心……”

歐競天寵溺一笑:“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好吧,我們再在這裡多留幾日也就是了,”說着也進了馬棚,伸手在麒麟獸身上拍了拍,“難得你的愛妻千里奔波尋了你來,你也不是有什麼大病,每日出去溜溜疏散疏散說不定還能好的快些,不如這樣,你每日就帶着你的愛妻到處走一走跑一跑……”

慕清妍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歐競天,實在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乃至於半晌才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吃吃問道:“你怎麼知道……知道它們……”

歐競天一笑:“紫騮馬也是千里寶馬,寶馬都是有靈性的,若不是因爲對這麒麟獸情有獨鍾,怎麼會拋棄了本主兒,不遠千里跟了它來?你單看紫騮馬的狼狽樣,便可得知,這一路上必定吃了不少苦。我的探子告訴我,它不在段隨雲身邊已經超過一個月了。”

慕清妍喟然長嘆,然後撫了撫麒麟獸的背脊,柔聲道:“聽到了沒?人家爲了跟你也着實不易,要好好待人家呢。”

麒麟獸低低咆哮兩聲,兩隻前蹄不住刨地。

慕清妍又親手給麒麟獸餵了草料、飲了水,看着馬童給它仔細刷洗了,這才和歐競天回到前院。

兩個人下了一會兒棋,沒意思起來,歐競天道:“許久沒有嘗過你親手烹的茶了,如今可有興致烹茶?”

慕清妍欣然答應。歐競天便興沖沖按照慕清妍的要求,取水、燒火。

等到茶烹好,歐競天慢慢啜了一口,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半晌才愜意地舒了口氣:“還是你的手藝好啊!”睜開眼睛卻見慕清妍只是含笑看着自己,卻並不喝茶,不由得奇怪:“你怎麼不吃?”

慕清妍臉色突然紅了,垂下頭去,露出一截雪白細膩的脖頸,而那雪白之上也透着淺淺的粉色,看起來格外誘人。

歐競天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慕清妍擡眸嗔了他一眼:“你快要做父親了,你知不知道?”

“什麼?”歐競天又驚又喜,手裡的茶杯拿捏不住,噹啷掉在小几上,隨即滾落在地,茶水淋淋漓漓灑了一身,他也不覺得燙,伸手便把慕清妍抱了起來,也不管那些茶具叮鈴咣啷碎了滿地。

慕清妍又是害羞又是無奈:“你這是做什麼?”

歐競天輕輕抱着她在屋子裡轉了個圈,然後將她輕輕放在牀榻之上,半跪於地,把臉輕輕貼在她的小腹上,聲音微顫:“什麼時候的事?多久了?我……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慕清妍輕輕撫着歐競天的頭,滿腔柔情,原本就清麗無雙的面孔更增嬌豔:“快兩個月了……”

歐競天咕噥道:“怪不得這些日子總是不肯跟我同房……”

慕清妍的臉更紅了,嗔道:“你還好意思說!你總是兇得跟猛虎似的……”她聲音越來越低,終於說不下去了。

歐競天伸臂將她擁入懷中,喃喃道:“我要當爹了!妍兒,你不曉得,我有多歡喜!這是我們的孩子啊!”

慕清妍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的小產,神色一黯:“我們本來還應該會有一個孩子的,都是我不小心……”她鼻子一酸,眼淚便止不住了,“自己是當醫生的,竟然連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歐競天忙手忙腳亂去給她抹眼淚,安慰道:“這怎麼怪得了你!那種處境你殫精竭慮只想着如何脫身,又有段隨雲隨時隨地虎視眈眈,容不得半點疏忽,怎麼會還有精力擔心自身?要怪還是要怪我,身爲男人,都不能護自己的妻兒周全……”

慕清妍撲哧一笑:“有你這樣勸人的麼?反過來還要讓我勸你!”

歐競天挨着她坐下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柔聲道:“妍兒,我不過是想哄你笑一笑罷了。聽人說,女人有孕是不能憂思傷神的,所以博你一笑。那個孩子……我們和他緣分太淺,志願他早入輪迴,投生到好人家了。”

慕清妍點了點頭,輕輕把頭靠在歐競天肩頭,一手撫在仍舊平坦的小腹上:“嗯。潤澤,只是我這一有了身孕,只怕不能趕路,會不會打亂你的計劃?”

歐競天略一沉吟:“不妨事,大不了重做部署也就是了。嗯,聽人說前三個月最要緊了,因爲胎象不穩不宜勞累,這樣吧,我們在這裡暫住一個多月,等你胎像平穩了,我們再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安頓下來,等你平安臨產,孩子滿月……不,孩子滿了週歲,我們再啓程。”

慕清妍又是感動,又覺得好笑:“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怎麼好像你比我知道的還多?一口一個聽人說,到底是聽誰說的?”

歐競天微微窘迫,撓了撓頭:“這個……我私下求教過岳母,岳母給了我一本冊子,詳詳細細記錄了所有孕婦該注意的事宜,我如今都已倒背如流了!”

慕清妍眼眶微紅,緊緊握了歐競天的手:“潤澤,我真是後怕,差一點我就錯過了你……”

“錯過?”歐競天捏了捏她的鼻子,“本王的女人,本王說過,你只能是本王的女人,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你都逃不掉!”

慕清妍含淚帶笑,嗔道:“總是這樣霸道!”

“若不是這樣霸道,”歐競天無奈,“只怕你早就逃了!”

“誰讓你當初待人家不好!”

“好好好,是爲夫的錯,爲夫後來不是百倍千倍補償你了麼?”

“那便夠了麼?”

“自然是不夠的,所以要用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來補償啊!”

……

兩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慕清妍的身孕已經夠了四個月,小腹微微凸起,自覺比以前笨重了些。出出入入都有歐競天小心翼翼貼身陪護。原本清冷自持的慕清妍一有了身孕,不知怎的,竟添了許多以往不曾有過的小孩子脾氣,動不動就覺得委屈,便要哭鼻子,歐競天則想盡了辦法百般勸着哄着。

阿仁在旁邊看着牙酸,忍不住嘲笑了幾句,立刻被歐競天遠遠地打發了。

這天,陽光明媚,歐競天一早便吩咐了人準備了兩輛寬敞的馬車,一輛車上鋪的厚厚的,給慕清妍乘坐,另一輛上則瑣碎的帶着鍋碗瓢盆以及各樣食材,方便歐競天隨時伺候慕清妍越來越刁鑽古怪的胃口。

慕清妍一邊走出客棧一邊不滿的嘟囔:“早都說了可以出發了,卻一直遷延到今天!”

“是是是,”歐競天加倍陪着小心,“都是我小題大做。不過看在你這兩個月身子康健,臉色紅潤的份上,我不算多此一舉!”

慕清妍擡手摸着自己越發豐潤的面頰,疑惑的道:“我似乎又胖了?”

“沒有!”歐競天的反駁理直氣壯,“你只不過比之前臉色紅潤了些,你也知道,你一開始孕吐十分厲害,懷孕兩個多月反而瘦了,如今不過纔剛有了點胃口,怎麼會胖呢?”

“哎喲喲喲,”門口一個尖利的女子聲音捂着腮幫,以一種熟人的姿態道,“若不是親眼得見,誰能知道這位處處在自己夫人跟前討好的人,竟是天慶堂堂的楚王殿下、曾經威震八方的一代戰神?”

歐競天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立刻恢復。

倒是慕清妍,眉毛立刻豎了起來,冷冷的道:“誰又能料到,段隨雲的心腹丫鬟芹兒竟是秦真的紅顏知己!”

芹兒一身碧色衣衫,輕盈邁進客棧,笑盈盈微微一福:“見過大小姐!”

“誰是你家大小姐!”慕清妍別過臉去,不想理會。

芹兒也不以爲忤:“我來是謝過大小姐恩典的。”

慕清妍心中微微一動,轉頭去看歐競天,歐競天微微搖頭,柔聲道:“我們該做什麼還做什麼,不相干的人,不必理會!”

“大小姐,”芹兒不屈不撓,“您應該知道,秦真沒有死,我如今能和他廝守在一起,並且他不嫌棄我的卑賤出身,我已經很知足了,這一次真的是誠心誠意來感謝你們的。”

慕清妍又和歐競天對視一眼,秦真沒有死她是知道的,但秦真和死了也沒什麼分別了,一場大戰下來,他失去了所有,權力、地位、健康、財富。西秦已經沒有了他的立足之地,他四肢殘廢,又有心疾,能夠在苟延殘喘數年已經不易,根本不能再興風作浪了。也是赫連扶蘇看着芹兒爲了救他捨死忘生,一念之仁,才放過了秦真。如今,他們居無定所,到處漂泊。

“大小姐,”芹兒情真意切,“說真的,倘若他還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將軍王,只怕正眼都不會看我一眼,哪怕看了,也不過是爲了榨取我身上那點可憐的利用價值。可是如今,他不良於行,一隻手也廢了,日常起居全依靠着我,也只有我到了今日這般田地還對他不離不棄,他還有什麼理由嫌棄我?”

“我們前些時已經成親了,”芹兒微紅了臉,滿面嬌羞,“雖然身邊可用的錢財不多,但省吃儉用也足夠安穩一世。我們也是無意路過此地,碰巧兒遇見大小姐和楚王殿下,他不好意思見二位,所以特意叫我過來打個招呼……”她一面說着,一面慢慢嚮慕清妍挪動腳步。

而慕清妍和歐競天靜靜聽她說話,甚是動容,絲毫沒覺察到芹兒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女人這一輩子最幸福的,就是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廝守一生,如今看到大小姐終身有托,我這做奴婢的,自然也是高興了,何況我如今也找到了如意郎君……咱們好歹主僕一場,芹兒無以爲報,唯有前些時無意中遇到虛空大師,特意求來了一個福袋,感念大小姐昔日待人寬厚,所以奴婢特意將之轉贈。”她一面說着一面把手伸進懷裡,此時她與慕清妍之間的距離只有五步之遙。

慕清妍微微頷首:“也難爲你了。”芹兒自從雲山一役之後便離開了段隨雲,爲此付出的代價是,她不得不日日巧手梳鬟以遮擋被削掉的左耳。當日南蒙與西秦激戰,芹兒隨侍在秦真左右,她便知道,原來很早以前,芹兒便對秦真有情了。後來秦真戰場失利,連人帶馬跌落山澗,戰馬摔死,他自己也斷了兩條腿,一隻胳膊也中了箭,赫連扶蘇找到他的時候,芹兒正在努力相救。

赫連扶蘇一時心軟,沒有要秦真的性命,也沒有再下狠手,因爲秦真的雙腿腿骨已經粉碎性斷折,再也無法接續了,而手臂上的箭傷也引傷及筋脈,永難痊癒,從那便形同廢人了。更何況,秦真戰場一敗塗地,即便僥倖歸國,只怕他的父皇以及兄弟們也都容不下他。所以,赫連扶蘇做主放他和芹兒狼狽逃走……

“也要大小姐不嫌棄我們這點微薄的心意纔好……”芹兒擡起頭,眼中淚光盈盈,滿臉都是真誠,說着把手一揚,“請笑納!”

一道烏光迅捷無比打向慕清妍,芹兒脣邊露出一絲詭異而得意的笑容,身子也急速後退。

然而一個“納”字尚在舌尖徜徉,那道烏光已經反彈回來,筆直射入她的心口,她痛苦地瞪大了眼睛,脣角的那絲笑意甚至還沒來得及收起,勉強支撐着,垂死掙扎,啞聲道:“怎麼可能?”

慕清妍一步步走下臺階,笑容清冷:“芹兒,你看仔細了,我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也向來不做好好先生!你也說過,你和我有過一段不短的主僕之情,難道彼此的性情還不瞭解一二?你或許不曾對我起過殺心,可是秦真,卻絕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可以令我一屍兩命的大好機會!你知道,我曾經因爲自己的不謹慎失去過一個孩子,又怎麼能容許這種悲劇再次發生!”

芹兒咳了一聲,吐出一大口烏黑的鮮血,低低地道:“我只盼着你心軟一霎……”

“可是你錯了,”慕清妍神色愈冷,“我從來都不是個心軟的人!”

“是啊!”芹兒苦笑,“我忘了……當日,主上拿劉春花滿門來威脅你,你都可以熟視無睹……更何況,我還曾站在你的對立面……”

這時不知何時出去的歐競天大踏步走了回來,手臂用力,將一個人摜在地上,那人雙腿殘廢,一隻胳膊也沒了半截,身上穿的衣服倒還十分整齊華美,此刻吁吁喘着,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正是秦真。

芹兒用盡全身的力氣,勉力爬到秦真身側,滿面愧疚之色:“丈夫,對不住,我有負所託……”

“哼!”秦真一聲冷哼,“沒用的東西!”

芹兒苦笑,“我知道,雖然我們有了夫妻之名,可你從來不曾把我當做你的妻子。不過,”她展眉一笑,“沒關係,只要我們永遠在一起,即便你不承認,我們也是同命鴛鴦!”說着伸臂抱住秦真,又一咬牙,把釘進心口的烏黑的毒針拔了出來,狠狠扎進秦真心口,然後抱緊了秦真,“大小姐,請合葬了我們!”

秦真拼了命的掙扎,怎奈身體不便到底沒能躲開,他身子受創甚深,還未完全康復,便又受了這樣致命一擊,加之激怒攻心,毒性上行更快,反而比芹兒早了片刻嚥氣。

直到秦真的身子一軟,芹兒才帶着滿足的笑意閉上了眼睛。

歐競天急忙擋在慕清妍身前:“不要看!咱們的孩兒不該看這樣不乾淨的東西!”

慕清妍轉身進內:“我還有些東西沒拿……”邁過門檻,她身子一頓,“潤澤,人死不結仇,叫人好好把他們葬了吧。”

歐競天點頭答應:“你略坐片刻,車上的東西我還要重新檢查過,他們雖死了,可是人品,我還是信不過。”

一個時辰之後,兩人踏上通往下一站的路。

走走停停,半個月後,才找了個安靜的城鎮住下,這時天氣已經開始炎熱,歐競天說什麼也不肯再趕路了,“你懷着身子,本來就辛苦,怎還能跟我一起奔波?再說,我們已經商量好了,等孩子生下來,滿了一週歲,纔再趕路。”

慕清妍滿心疑惑:“我們爲什麼不找一個地方永遠安定下來?這樣不停的搬家到底是爲什麼?”

歐競天神神秘秘的道:“我們自然是要安定下來的,只不過時機未到而已,你別多問,我還等着給你一個驚喜呢!”

慕清妍便不再問。

這個鎮子不算很大,也算不上繁華,但是鎮上居民生活都很富足,街道上行人臉上多是帶着笑容的。鎮外有一座澄心湖,水產豐富,湖水如鏡,蓮葉田田,鎮上居民十之八九都是漁民,鎮子裡多種桑樹,幾乎家家戶戶養蠶。

慕清妍很喜歡這裡的民風淳樸熱情,他們才搬來兩日,便有鄰居送來了一口大缸,缸裡養着荷花和從澄心湖裡撈出來的鯽魚。還有熱心的村婦過來要傳授慕清妍採桑養蠶之法,見歐競天對自己娘子那般處處小心維護,不肯讓她操勞半分,才感嘆這着“同人不同命”,搖頭離去。

日子便這樣如流水般靜靜流淌,轉瞬,慕清妍已到了臨盆之時。歐競天早早找了誠實可靠的穩婆和乳母伺候着,霜姿雪致也比往日更加勤謹。

十月初六,這日一早,慕清妍坐在廊下看着歐競天在院子裡練習拳法,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有細細的水流從身體裡滑出,忙悄悄叫過霜姿讓她叫穩婆過來。穩婆過來立刻扶着慕清妍到內室。

歐競天心裡一慌,忙三步並作兩步搶過去扶住慕清妍,連聲問:“怎樣?哪裡不舒服?”

穩婆陪着笑:“爺不用急,夫人似乎是破了羊水,小少爺等不及要來見爹孃了!”爲了隱藏身份,有外人在的時候,霜姿雪致等人一向稱呼歐競天“公子”、稱呼慕清妍“夫人”。

慕清妍含笑嗔了他一眼:“你跟進來做什麼?”

歐競天搓着手:“我守着你!”

穩婆忙笑:“哎喲喲,我的爺!您不知道男人都忌三房?產房血腥,您哪還是安安心心在外面等着吧!夫人這一向身子養得極好,孩子又不是特別大,應該會很順利的!”

霜姿雪致也跟着勸:“爺,有我們在裡面守着夫人呢,您只管放心!”

歐競天還是不放心,一直跟到產房外,穩婆不管不顧把門關上,險些把他的鼻子夾住,他這才坐臥不安在外間等着。

產房裡一直靜悄悄的,除了穩婆有條不穩的安排聲,根本聽不到慕清妍的痛呼。歐競天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忍不住問在一邊陪着的阿禮:“我聽說,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門關轉一圈,必定哭喊的聲嘶力竭,怎麼夫人一點聲音都沒有?”

阿禮一臉尷尬,囁嚅道:“這……屬下沒有妻室,不曾經過這種事,也不曾……見過別的女人生產,所以……實在不知。”

歐競天滿心焦躁,用力一推產房的門,那扇門卻在裡面栓得死死的。雪致在門邊道:“爺,您莫急,夫人讓奴婢來告訴您一聲,她現在很好,您若沒事便先去處理別的事情,等小少爺生下來,奴婢會去通稟的。”她又壓低聲了聲音,悄悄道:“夫人還說,叫您千萬別不管不顧衝進來,如今她樣子十分狼狽,可不希望您看見!”

歐競天低聲答應了,卻連坐都坐不住,只是在屋子裡不住踱步。

一直到四個時辰之後,天已黃昏,產房中才傳來一聲悠長的、慘烈的,卻又經過了可以壓制的痛呼。

歐競天攥緊了拳頭,擡起腳來便要破門而入,正在這時,房中傳來一陣高亢有力的嬰兒啼哭之聲,裡面穩婆和霜姿雪致都歡歡喜喜地道:“生了,生了!”

歐競天擡起的腳僵在了半空中。

阿禮忙上前兩步,拱手爲禮:“恭喜王爺!”

歐競天的腿這才慢慢放下,卻仍舊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只管拉着阿禮,喋喋問道:“生了?生了?”

霜姿打開門,滿面笑容:“爺,恭喜恭喜,夫人生了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歐競天一把推開她,搶身進去,耳邊穩婆的賀喜聲他彷彿就沒聽見,一直闖到牀邊,看到臉色蒼白的慕清妍,微微合着眼睛,虛弱的躺在錦被中,汗溼的頭髮一縷縷貼在額上。

他輕輕坐在牀邊,拿毛巾輕輕替她擦去頭臉上的汗水,這才發現她的嘴脣也有些腫脹,忙問:“這是怎麼了?”

雪致悄聲道:“夫人唯恐爺過於擔心,一進來便叫奴婢們拿了軟木給她銜在口裡,所以爺在外頭聽不到夫人喊痛……”

歐競天只覺得眼眶一酸。

慕清妍緩緩睜開眼睛,微微一笑,目光十分柔和:“潤澤,你看過孩子沒有?”

這時,穩婆已經給新生兒洗過澡,重新換了大紅緞子的襁褓,抱了過來,蹲身行禮:“小少爺給公子和夫人請安了。”

她身邊的霜姿笑吟吟又在她懷裡塞了一個紅包:“行啦!我們爺歡喜得緊,只怕沒心思應酬你!這個你老拿着,你老也費心了!”

同來的穩婆有三四個,真正出力的卻只有兩個,霜姿也都給派了紅包,便催着抱孩子的穩婆:“快讓我們爺瞧瞧小少爺!只怕小少爺也該餓了!”

歐競天這才把視線從慕清妍身上移開,伸手小心翼翼接過那紅色的襁褓,只見襁褓裡的小小嬰兒身子小小的,皮膚皺皺的,紅紅的一團,眉毛淡淡的,眼睛是兩道細長的縫,微微可見烏黑亮澤的光在縫裡閃爍,滿心都是歡喜,卻故意道:“怎的這樣醜!”

那穩婆忙道:“怎麼醜?小少爺多俊吶!公子爺您瞧,新生兒膚色越紅,日後皮膚越白。您再瞧小少爺這眉毛,眉形多好看,簡直和夫人的一樣!再看着眼睛,眼縫這樣長,眼睛一定很大,還有這鼻子,跟您似了個十足十呢!還有這嘴……”

“行了行了……”歐競天不耐煩的打斷,“本……本公子和夫人的孩子,自然是這世上最俊美的孩子了!你先下去吧!雪致,這位大娘說話好聽,再封一個紅包!”

穩婆歡天喜地下去了。

慕清妍忍不住笑出聲來:“想不到,你還喜歡聽這些奉承話!”

“是奉承話麼?”歐競天一本正經的道,“我怎麼覺得,句句都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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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妍又是一陣好笑,綠萼說了幾句話,便覺得十分疲累,不知不覺竟睡着了。

歐競天替她掩好被子,悄悄退出,叮囑霜姿雪致不可讓人吵醒,自己轉身去廚房精心熬了一鍋紫參烏雞湯。

慕清妍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中午了,一睜開眼便看見歐競天含笑凝睇,不由得也報之一笑。剛一欠身,歐競天立刻伸手按住她,柔聲道:“你身子還虛,不要動。餓了吧?我給你準備了雞絲麪,要不要吃一點?”

慕清妍點了點頭,歐競天轉身出去,不多時便捧了一碗熱騰騰的麪條過來,人還沒走近,面的香氣已經傳了過來。慕清妍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你的手藝看來又有長進!”

歐競天笑而不答,先把面放下,輕輕扶着她坐起來,在背後倚了兩個軟枕,仔細端詳,看她不至於受風,這才端起面,夾了一筷子,吹至不涼不熱,方送到她口邊。

慕清妍吃了一口便愜意地閉上了眼睛,仔細咂摸了味道,慢慢說道:“雞肉並不特別軟爛,一定是多年的老母雞肉,面裡還有一股特別的香味,似乎有雞蛋,卻沒有雞蛋的腥氣,倒好像有些益母草的味道……”她睜開眼,好奇地問,“怎麼做的?”

歐競天一邊寵溺的笑着遞過一筷子面,一面解釋:“雞肉是養了三年的母雞雞胸肉,文火燉了一夜;面不是普通白麪,是白麪裡摻了薏米麪,加了益母草末,用雞蛋和水和麪,還用了少許紅糖。也就是你這刁鑽的舌頭才能吃的出來這麼多味道!”

慕清妍細細吃着,但笑不語。

吃完麪,微微出了些汗,歐競天拿乾淨帕子仔細給她擦了臉,陪着說了幾句話,便又叫她躺下繼續休息,自己退了出去。

慕清妍命乳母抱過來新生兒,仔細看了半晌,小小的嬰兒已經不是剛出生時通紅通紅的樣子,皮膚變白了很多,小臉兒也不再皺巴巴的,嘟着鮮紅的小嘴兒,閉着眼睛睡得正香。她叫過霜姿雪致,問道:“爺有沒有給孩子取名字?”

霜姿雪致互相看看,笑道:“爺說不急,要等夫人身子好一些,和夫人一起商量呢。”

乳母忍不住插嘴道:“夫人好福氣!奴婢活了快三十歲,可沒見過誰家的相公這麼愛重娘子的!奴婢的丈夫是個酒鬼,奴婢給他生了三個娃,要說頭兩個是丫頭,他不喜歡不愛看,也就罷了,生完娃連斤紅糖也不給張羅,可是第三個好歹是個帶把兒的,他還是隻顧着灌黃湯馬尿,瞧也不瞧一眼,還是我那瞎眼的婆婆到處借錢賣雞蛋紅糖,勉強把月子給過了。唉,要不說呢,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瞧瞧公子對夫人的樣子,我那漢子簡直就不是人啊!”她先前還顧着自己在有身份的人家幫傭,說話要儘量文雅一些,到了後來卻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霜姿雪致見她越來越顛三倒四,又不敢笑,忙推着她走開了:“顧嫂子,我們爺金尊玉貴,你怎麼拿來和你家漢子混比?我們夫人也是大家閨秀,怎麼有和你是‘同人’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們爺可不是好性兒的,當心丟了你的差事!”

乳母吐了吐舌頭,這纔不敢再說了。

慕清妍笑着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不多時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晚飯時,她是被一陣香氣叫醒的。睜開眼,歐競天已經把一個托盤放在了牀前的小几上。

慕清妍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問:“是什麼?”

歐競天扶她坐好,神神秘秘的道:“閉上眼睛。”

慕清妍依言閉眼。

歐競天端過碗,舉起調羹,遞到慕清妍口邊:“張口!”

慕清妍張口吃了,驚奇的睜開眼睛:“入口即化!既有雞蛋的清香又有肉的軟嫩,到底是什麼?”一面說着一面伸手要奪碗。

歐競天輕輕巧巧躲開,眉頭一斂:“坐好!”

慕清妍撇了撇嘴:“好吧,那麼,歐老媽子,開始伺候本夫人用飯吧!”

歐競天忍不住一笑,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真是……越來越頑皮了!”把碗湊過來,道,“你看,不過是一碗雞蛋羹。”

“別蒙我,”慕清妍皺眉,“雞蛋羹什麼味道我還不知道?”

歐競天這才細細解釋:“的確是雞蛋羹,只不過我在裡面加了些骨髓,用的水是熬了兩日的大骨湯……”

慕清妍點了點頭:“難爲你了。”

歐競天望着她仍然蒼白的面靨:“難爲你了。”

慕清妍淡淡一笑:“有你在,就不辛苦。”

吃了雞蛋羹,歐競天又端了一盞湯:“這是昨日就熬的紫參烏雞湯,你嘗一嘗,我還加了一點天麻,補身子是極好的。”

慕清妍嚐了一口便皺眉推開:“味道自然是好的,只是太淡了……雞蛋羹是淡的,這個又是……”

歐競天自己也抿了一口:“還好啊!你在月子裡,不能吃鹽,你不知道?爲的人家說月子裡要多多吃雞蛋紅糖,我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只怕你吃膩了,怎麼,才第二頓,已經嫌棄我的手藝了?”說着,也不等慕清妍回答,便命霜姿雪致把自己的晚膳端了來。

霜姿雪致擡進一張小桌,桌上一道糟鵝掌,一道紅燜肘子,一道鴿子湯一道炙羊腿,外加一大碗粳米飯。

歐競天一笑,轉身走到桌旁,施施然坐下,便開始大快朵頤。

慕清妍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後賭氣別過頭去。

歐競天這才悠然道:“你若想像我這樣吃到有滋味的東西,便要忍耐這短短的一個月!”

霜姿湊近慕清妍耳變悄聲道:“王妃,別看王爺吃的暢快,其實所有的菜裡,都是沒加鹽的。王爺說了,要陪着王妃呢!”

慕清妍猛地轉過頭來,怔怔望着歐競天,已經有淚意涌上眼瞼。

歐競天端了一碗湯,遙遙舉起:“幹?”

慕清妍吸了吸鼻子,端起紫參烏雞湯,略帶哽咽地迴應:“幹!”慢慢將一碗雞湯喝淨。

歐競天這才道:“我都忍得,你也一定能忍!”

就這樣,在歐競天精心照料下,半個月後,慕清妍已經開始下地活動了,身體恢復極好,面色紅潤,比生產之前多了幾分豐腴之態。

雖然可以下地活動,卻最多隻能有半刻鐘。

小嬰兒也長大了許多,皮膚白白淨淨的,眼睛的輪廓像極了歐競天,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睡覺,五分之一的時間在吃奶,只有一小部分時間是醒着的,四肢靈活,只要醒着,必定是手舞足蹈的。

歐競天斷言:“看來,這孩子必是個學武的料。”

兩個人已經商量好了孩子的名字:歐懷瑾。

又過了半個月,慕清妍出月,歐懷瑾滿月。

小小的滿月禮,雖不隆重,卻十分熱鬧。

這樣寧靜祥和的日子一直持續着。歐懷瑾和普通的小孩兒一樣,三個月會翻身,六個月會坐,八個月會爬,十個月會站,十一個月會走,十二個月能開口叫“爹爹”“孃親”,抓週的時候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文雅的筆墨紙硯,他一概不看,竟伸手把歐競天才用完沒來得及收起,不知被誰順手擺上小炕桌的一方印鑑拿在了手裡,好奇地反過來掉過去看起來沒完。

慕清妍和歐競天對視一眼,遲疑道:“這是……”

歐競天輕輕從兒子手裡去過印鑑,神色自若的揣進懷裡,把兒子高高舉過頭頂:“這個遲早是你的,但,此刻還不能給你!”

慕清妍越發狐疑,但也沒有多問,歐競天不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熱鬧過後,便開始收拾行囊,歐競天活動了一下四肢:“許久不曾騎馬了,手腳都有些僵硬了。”

於是,給慕清妍母子坐車,他騎馬護送。

纔出發沒多久,慕清妍便撩開車簾一臉無奈的道:“潤澤,有麻煩了……”

歐競天勒住馬,命車伕停車,這方看到兒子委屈的小臉兒,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歐競天道:“爹爹,馬!”

歐競天愕然。

慕清妍解釋道:“兒子跟我鬧了許久,只是要和你一起騎馬。”

歐競天抱過兒子,認真的和他商量:“歐懷瑾,你是個男人,男子漢一言九鼎,駟馬難追,你既然要和爹爹騎馬,便要答允爹爹,不許哭,不許喊累,爹爹不說休息,你便不能下馬!你想想,你能做到麼?”

歐懷瑾似懂非懂的聽着,迷茫的眨了眨眼。

慕清妍扶額:“天啊……”

歐競天面容冷峻:“夫人,你好好跟他解釋清楚,讓他自己做決定!”

慕清妍有些心疼:“兒子畢竟還小,什麼都不懂得……”

“你只管解釋!”

“好吧!”慕清妍接過兒子,認認真真地道,“兒子,要騎馬,可以。但是,上去就不能下來了!你,還要不要?”

歐懷瑾興奮地揮舞着小拳頭:“要!要!”

慕清妍衣袖掩面:“我不管了。”

歐競天這才爽朗哈哈大笑:“不愧是我歐競天的兒子!”抱着小肉球翻身上馬,策馬揚鞭,一路馳騁。

但他也顧忌着兒子年幼,三十里後便勒住了馬,低頭一看懷裡的小懷瑾,卻見他兩眼瞪得大大的,小臉兒因爲興奮而通紅,不由得微微納罕,這個孩子也終於表現出與衆不同的一點特質。

因爲多了歐懷瑾,旅途並不無聊。起初大家還爲了照顧他不敢加快行程,可是發現這孩子越是趕路越是精神抖擻,便加快了腳步,由每日只行路百里增加到一百五十里。

這樣走了二十多天,便到了天慶境內。因爲熟人太多,衆人不得不易容換裝,並且放緩了腳步。

這才聽到許多民聲,據說新帝登基之後,爲了立威,發動對東魯的戰事,誰知東魯太子恰在那時歸國,統領國民奮起自衛,打得天慶軍隊節節敗退。新帝卻又不甘受挫,於是在國內大肆徵兵收稅,以支援戰爭,弄得民怨沸騰卻仍舊於事無補。

朝中老臣反對之聲迭起,怎奈新君年紀雖輕卻是天生的牛心左性,一意孤行,在某一日早朝之時,因爲太子少師直諫犯顏,觸怒了他,被他當殿賜死,幾位直臣求情,被判同罪,至此,再無人敢進諫言。佞臣當道,賣官鬻爵,朝政一片黑暗。

慕清妍聽了這些話,不由的搖頭嘆息,當年的十二皇子是個聰明俊秀的男孩兒,怎會變成今日的樣子。

歐競天一聲冷笑:“這就是他一心一意選定的接班人!”這個“他”,自然是指的興慶帝,“當然,若沒有我的推波助瀾,只怕還不會是這樣的。”

慕清妍愕然:“這是怎麼回事?”

歐競天慨然長嘆:“天慶前些年看着還好,其實如同百年枯木,外面雖還是好端端的木材,裡面卻早已被蟲蛀空了。我不過是加速了它的倒掉罷了。百姓們也需要一片新天地了。這個重任便交與隨風了!”

因爲天慶一片混亂,他們行路便更慢了,路上還遇上不少打劫的,小懷瑾看到有人劫道,非但不怕還擦拳磨掌躍躍欲試,倒把慕清妍看了個心驚膽戰。

一些毛賊草寇怎會是一代戰神的對手?自然三下五除二就被打發了。不過,攔路搶劫的除了極少數的悍匪,倒有一多半都是衣食無着的流民。歐競天便命人混進人羣帶着他們去殺官搶糧。

慕清妍更是咋舌:“你怎麼連這樣的事也做?”

歐競天漠然一笑:“你以爲真正爲民的父母官治下會有這麼多走投無路的百姓?殺了他們,一來可解災民燃眉之急,二來麼,雖然只是些微星火,焉知他日不會成爲燎原之勢?天慶朝廷,也便命不久矣。”

慕清妍黑線,這個男人,心夠黑的!

走走停停,半年之後,來到歐競天的大本營——黃沙關。

天慶內地民不聊生,鼠盜蜂起,可是黃沙關以及左近卻一片祥和。

安頓下來之後,歐競天便帶着慕清妍在黃沙關四處逛,指點風物,詳述當年的點點滴滴。

黃沙關內共有大小民族十來個,雖然名族習俗不一樣,卻彼此和睦,互通有無。黃沙關物阜民豐,堪比南蒙。

逛了一日,兩人才回歐競天在黃沙關內的一處宅子,才進門便聽見歐懷瑾咯咯咯的笑聲,院子裡石桌旁靜靜坐着一個身穿碧藍衣衫的男子,他身邊還有一個淺碧衣衫的女子,女子手裡拿着小小的弓箭,正紅得歐懷瑾開心。

聽到腳步聲,那對男女齊齊站起身,轉過臉來。

歐競天略一挑眉,不甚樂意:“隨風?你怎麼來了?”

段隨風仍舊是老樣子,面容溫和,只是眼睛裡弄的話不開的憂傷已經不見了,他身邊的女子嬌俏可人,只是略顯拘謹。

段隨風卻並不在意歐競天的態度,只是平和的解釋:“我知道你們不會久留,特來與你們辭行。而且,看樣子,你們似乎是趕不及我的婚禮了,所以,我特意把新娘子帶來給你們瞧一瞧。”

淺碧衣衫的女子羞紅了臉,卻還是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禮,爽朗的道:“燕玲見過二位!”

歐競天看了看燕玲,略一點頭,雖然不動聲色,但慕清妍已經感覺到他情緒有些低落,略一轉念,已經想到原因,大概,這位燕玲姑娘有幾分像當年的海藍衣。

當下,慕清妍也不點破,只是笑着寒暄幾句,命人安排筵席給二人接風洗塵。

果不其然,到了晚間,段隨風叫燕玲先回去休息,歐競天這才問:“隨風,我不會干預你的生活,但是,你確定,你娶的是燕玲而不是藍衣的影子?”

段隨風溫煦的笑。

慕清妍笑道:“潤澤,我看你是杞人憂天了。你沒注意到方纔吃飯的情形?你總是這樣冷着一張臉,燕玲姑娘想是有些怕了,都不怎麼敢吃菜,是隨風一直替她佈菜,你不見他選的菜沒有一樣燕玲姑娘不是吃光了的?這說明,隨風對燕玲十分了解和愛護,否則怎麼會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還有,”她笑着瞟了段隨風一眼,“隨風腰裡的荷包大概也是燕玲所贈,若不是對燕玲十分喜愛,誰會帶這樣一箇舊荷包?”

歐競天這才注意到段隨風腰間的荷包,那荷包顯然已經佩戴了不短時日,都有些舊了,做工稚拙,但看得出來十分用心。而燕玲的樣子,顯然是個只愛武功不愛女紅的江湖兒女,肯這樣用心的繡荷包,顯然是把段隨風放在心上的。不由得微微點頭,容色也緩和下來。

段隨風舉起面前的茶:“潤澤,你我兄弟幾乎三十年的交情,什麼都不說了,你我各自前途保重也就是了!”

歐競天頷首,端起茶來一飲而盡。

就此分別。

第二日,段隨風二人不辭而別,真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歐競天和慕清妍一行人也只在黃沙關休息了三日,便又踏上征程。

出了黃沙關,便是摩訶沙漠,摩訶各部一聽歐競天路過,紛紛退避三舍。經過一個月的跋涉,除了摩訶沙漠,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灘,而他們身邊的給養已經消耗殆盡。

慕清妍一路風塵,頗有些憔悴,此刻更是擔心。歐競天卻面色如常,甚至還有豪興,帶着兒子拉弓射箭,打下了幾隻雄鷹。

太陽很烈,因爲清水不夠,慕清妍有些頭暈,正在帳篷裡休息,忽聽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一陣整齊如一的聲音轟然道:“臣等,潤下部所屬,恭迎主上歸國!”

“起來吧。”歐競天的聲音仍舊是平淡的。

霜姿雪致也是一臉好奇,扶着慕清妍走出帳篷,卻見一身天水藍的一隊騎兵整整齊齊站在歐競天身前,等着歐競天的指示。

歐競天轉首對着慕清妍露齒一笑:“這是你們主母。”

那對騎兵立刻轉過身子對慕清妍下拜。

慕清妍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等她神智清醒的時候,已經出了戈壁,歐競天低首在耳邊輕聲問:“好些了麼?”

慕清妍這才發覺自己是在他懷裡,微微羞窘,掙扎着坐起來,問:“什麼時辰了?”

“幾時的事?”歐競天皺起眉頭,“你怎麼不說?”

慕清妍不解:“什麼幾時的事?”

歐競天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下巴輕輕一點:“瑾兒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吧?”

慕清妍臉一紅:“你怎麼知道的?”她也是剛剛纔發現,還沒有完全確定呢。

歐競天哼了一聲:“你打算瞞我到幾時?”這樣的大事,他怎麼可以不立刻就知道!

“我爲什麼要瞞你?”慕清妍好氣又好笑,“只不過這多半年的時間多在趕路,我月事不太準,因此也沒有確定。”

歐競天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又道:“天已黑了,想吃些什麼?”一面說着順手提過一個食盒,打開來,裡面是兩個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米飯一碗湯。

慕清妍吃了,讚道:“味道不俗,而且食材新鮮,似乎以前沒有吃到過呢。”

歐競天神神秘秘一笑,在她背上輕輕一拍:“吃飽了便好好眠一眠,明日還有大事要做。”

翌日,天氣極好,慕清妍醒來的時候,歐懷瑾趴在她臉前,笑嘻嘻拿着一根青草正準備捅她鼻孔。慕清妍輕輕拍了兒子屁股一把:“頑皮!”

歐懷瑾哈哈大笑:“孃親是懶蟲哦!”退到車外大聲叫道,“爹爹,我要騎馬!”

慕清妍簡單地重新綰了頭髮,輕輕掀開車簾,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眼前一望無際的是碧綠的草地,遠處是朦朧的遠山,草地上線條柔和起伏着小小的丘陵,一條大河玉帶般飄在草原上,一座座潔白的帳篷如雨後的蘑菇般惹人憐愛,樹叢環繞着一個個村莊、一片片田地。

牛羊騾馬自由自在的漫步。

年輕的小夥兒三五成羣活在角力或在馬背高歌,或在田間勞作,年輕的姑娘們頭上戴着美麗的花環在溪邊浣衣。

農人和牧民互相買賣牛羊和糧食,採桑女甜美的歌聲從桑林飄來。

這是一片樂土,牧民可以逐水草而居,不必改變自己固有的習俗。

農民可以定居耕種,營建一片村莊鎮店。

這,便是歐競天送給她的樂土!

慕清妍淚光盈盈,轉過臉去,卻看到懷中抱着歐懷瑾的歐競天對她露出陽光般燦爛而篤定的笑容。他肩頭停着一隻火紅的小獸,正是火龍貂。歐懷瑾悄悄伸手想要摸一摸,火龍貂卻驕傲的將尾巴遠遠盪開。

她忽然想起燕玲問她的話,燕玲問:“楚王那麼可怕,你爲什麼好像一點都不怕他?”

她是怎麼回答的呢?她說:“怕,怎麼不怕?你不知道我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就是爲了從他身邊逃開。可是,我逃了一次又一次,卻每次都以失敗告終。反正怎麼也是逃不掉,所以只好認命了。”

其實,逃不掉的不是自由,而是他的一片情深。

------題外話------

結文了,首先感謝一路相隨的親的支持!鞠躬~

文早已撲了,我也曾一度想過棄文。沒有人知道那些沒有感情的數字後面都藏了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最終呈現在你們眼前的文字經過了多少次刪改,這個文上傳的是第四稿,付出這麼多,實在不想胎死腹中。所以,沒有放棄。

當然,慘淡的收藏和點擊還是影響到碼字的心情了,原本打算最起碼也要超過一百萬,最終還是放棄了第四卷“樂土逍遙。這樣結文,雖略顯倉促,不過還好,故事總算善始善終。

沒有觀衆就沒有表演,沒有讀者當然也就沒有作者了。

所以感謝一直守在這片貧瘠土地上的你們,不嫌棄我文字的粗陋,情節的蒼白,支持我的努力和付出。我願意相信,這是一種理解。我願我以後能有更加出色的文字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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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二章 天機閣天下巧,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一章 天降災星,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八章 湘夫人,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三章 明玉郡主,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七章 教導,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二章 愛寵,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七章 除夕,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八章 避無可避,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四章 丫鬟出奇,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九章 風起雲涌,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四章 殺機迭起,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三章 失之毫釐,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三章 兩處沉吟各自知,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二章 連環套,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四章 丫鬟出奇,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九章 悟以往之不諫,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三章 失之毫釐,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七章 教導,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九章 側妃到來,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一章 有美一人,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四章 紅巾翠袖,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二十三章 昭昭,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章 卿卿我我,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八章 蝕骨之痛爲誰起,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三章 亂,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九章 一往情深,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五章 患難,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四章 治傷,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四章 難熬,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三十五章 郎情,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七章 楚王復生,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三十七章 驚破鴛夢,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三十七章 驚破鴛夢,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章 第一才女,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五章 患難,卷一 王府風雲,第一章 禮物,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四章 難熬,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八章 生死劫,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十二章 養傷,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四章 竹外桃花三兩枝,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一章 天降災星,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八章 蝕骨之痛爲誰起,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六章 內宅,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六章 囈語,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章 太后,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四章 紅巾翠袖,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九章 風起雲涌,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十八章 修羅花,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四章 紅巾翠袖,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九章 風起雲涌,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十八章 修羅花,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十四章 逃的代價,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八章 寡情,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章 以身飼虎,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十八章 修羅花,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七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一章 越王凶宅,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五章 患難,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二章 兩地相思,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七章 過往,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章 卿卿我我,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九章 風起雲涌,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八章 算計,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七十二章 破五,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三章 護駕有功,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二章 壽宴驚魂,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二章 彪悍戰神,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三十七章 驚破鴛夢,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九章 悟以往之不諫,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二十章 旖旎情長,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九章 側妃到來,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四章 殺機迭起,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一章 天降災星,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一章 有美一人,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章 第一才女,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三十六章 第一次溫柔,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三章 失之毫釐,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八章 避無可避,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七十三章 燈下黑,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二章 刺客,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二章 愛寵,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二章 刺客,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二章 天機閣天下巧,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二 冰泉冷澀,第二十一章 誰最痛,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七章 我願,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十七章 過往,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五十八章 算計,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六章隔牆有耳,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六十九章 採梅,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三十八章 自食惡果,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六章 大廚,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二章 何枝可依,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十七章 你是我的,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四十四章 治傷,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一 王府風雲,第三十一章 下手,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三章 明玉郡主,卷一 王府風雲,第一章 禮物,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十九章 一往情深,楚王的逃妃,龍遊,卷三 風雲天下,第七章 你心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