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城倒是渾然不懼,他滿眼輕視的瞧着楚衡,好似完全不將楚衡的威脅放在心上:“朕曾經被白甄製成蠱人,連那種痛朕都嘗過了,難道還會怕你這些小孩子玩意?你莫要白費心機了。”
姬城的話音一落,楚衡忽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擡眼用杏仁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姬城瞧,好一會後楚衡眼底的光一點點炙熱了起來,好似忽然有了主意:“是了,你不怕身體上的痛,可不知你怕不怕心裡的痛。”
姬城眼底閃冷的嚇人,臉上的笑意卻越發大了,他好似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你說心裡的痛?你倒是叫我這心痛一個看看。”
楚衡慢慢悠悠的彎腰將手裡的食盒放到一旁,等她再次直起身子時臉上的笑陰冷之極:“你身邊有個女子,名喚知月,我聽說,你待她很是不一般。”
聽到知月的名字,姬城的臉色忽然就變了。
楚衡一直留神觀察着姬城的表情,這變化自然逃不出她的眼睛。眼瞧着姬城臉色黑下來,楚衡的眼睛更亮了,她不自覺往前走了兩步,語氣越發胸有成竹起來:“你怕了?”
“你別動她,她是無辜的。”姬城眉心緊蹙,望向楚衡的目光帶着一抹探究,“你不會對她下手的是吧?你從不傷及無辜的。”
“你且等着瞧,看我是不是從不傷及無辜。”楚衡見姬城的確對知月在意,她也沒心情讓姬城吃飯了,直接上前將呼吸的管子插入姬城嘴裡,又伸手將他按入了水中,隨後蓋上了石頭箱子的蓋子。
再次走出屋子。太陽已經西斜了,那漫天的彩虹也消失了,耳邊清楚的傳來隔壁拆毀房屋的聲音,楚衡擡頭看了看天色,走到房檐下拿了盞八角燈,出了院子門。
一站到巷子裡便有下人打扮的小廝迎面跑了過來:“姑娘,要去牽馬車麼?”
楚衡搖了搖頭:“你去給藤釀山山頂酒肆的老闆娘送個信。就說一個月後我這摘星館開業。要從她那裡訂一批酒,酒要上好的,有多少要多少。”
小廝忙點頭。又擡頭看了眼天色:“小的會騎馬,天黑前能趕回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趟巷子共有宅院八座,一個月的時間剛剛夠我們將八所宅院打通。姑娘這摘星館怕是無法在一個月內開業的。”
“無妨,不必等一切弄好再開業。”楚衡伸手入袖。掏出個裝着金粒子的布袋,隨手將布袋扔給了小斯,“我要離開幾天,你看着點。這巷子內除了我身後這件主院,剩下的日之內都給我弄乾淨了。”
小廝掂了下手裡的布袋,連忙揣了起來。對着楚衡連連點頭:“我會盡量再招些人手,這活會辦的快的很。”
“就一切交給你了。”楚衡言罷。提着那還沒點燃的八角宮燈往街道外頭走去。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楚衡出了巷子上了大道,卻並未往藤王府的方向走,而是取了馬匹騎馬出城,直奔藤釀山而去。上山後點燃了八角宮燈,舉着宮燈到了藤釀山後山一處偏僻的山坳。山坳深處有一處隱蔽洞穴,洞穴外頭被藤草覆蓋,若有行人單單是路過,而不知其內乾坤,是根本不會注意到這裡還有洞穴的。
扒開藤草,楚衡進了洞穴,隨手將宮燈放在高處石頭上,陰暗的山東瞬間亮了些,可也只能照的到尺寸之地。楚衡彎下腰,搬開一塊大石頭,露出了石頭後頭的東西——雲月盒子。
“沒想到這麼快又要用它……”楚衡將盒子拿起來,盒子中傳來嘶嘶嘶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中顯得尤其滲人。楚衡掀開盒子蓋,往裡頭看了一眼,隨後又趕緊關上了蓋子。
盒子裡有一條天青色的細線蟲子,正口咬着尾巴,在盒子裡來回蠕動。
“這蠱蟲練成這樣也算能用了吧,只是……”楚衡臉上閃過一抹遲疑,她低頭看着盒子半晌嘆了口氣,“就算知月現在的身子是被冬臨佔着的,動她我一點心理負罪感都沒有,可那身子裡畢竟還有個已經成型的嬰孩,這蠱蟲萬一會影響到孩子……”
楚衡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想控制住知月的身子威脅姬城,可又怕傷了那肚子裡的孩子。好半晌之後,她回身又將盒子放到了原處,再次擺好石頭擋住它,邁步走出了山洞。
提着宮燈邁步出了山洞,翻身上馬,楚衡慢悠悠的繞山而行,半個時辰後又來到了藤釀山山頂的酒肆。酒肆外頭,茶梅真低頭跟一個僕人在說着什麼,聽到這邊的馬蹄聲,茶梅擡起了頭。
“衡兒?”茶梅眨了眨眼睛,隨後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快步迎了上來,“剛有人來訂了一大批酒,那摘星館是你在背後主事吧?”
楚衡點了點頭,一張臉表情淡淡的:“其實酒不酒的我倒不在意,主要是讓蘇莫心想找我的時候,能尋到地方。”
“哦?”茶梅眼中閃過一抹差異,“你想讓娘娘找你?”
“娘娘難道不想找我麼?他不是派人盯着我了麼?”楚衡嘴角露出一抹嘲諷來。
聽到楚衡這話,茶梅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你將我們派出去的人怎麼樣了?”
楚衡挑了挑眉毛,一臉詫異的看着茶梅:“你何時擔憂起一個下人的生死了?”
茶梅聞言蹙了蹙眉頭,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楚衡一直騎在馬背上不曾下馬,她左右眺望着,好似在尋什麼人找什麼東西。茶梅意見楚衡這模樣,就知道他是來找皇上的。好在皇上早早洗了澡已經睡下了,要不然在這裡碰到還真不好說會發生什麼事。
楚衡眺望了半天,也沒看到江嵐,索性翻身下馬要往裡頭闖。可茶梅哪裡會讓楚衡進酒肆,她擡腿就擋在了楚衡面前。楚衡撇了茶梅一眼。下一秒茶梅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楚衡越過茶梅,徑直往酒肆裡頭走。
酒肆二樓的窗戶虛開了一條縫,蘇莫心正站在窗戶後頭冷眼看着這一切,等看到楚衡闖進了酒肆,蘇莫心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來,回身望向自己的身後。
離蘇莫心不遠的地方有一張牀。牀邊兒坐在臉色陰沉的江嵐。
“你敢來。我便叫你有去無回。”蘇莫心從懷裡掏出一包米分末來,倒入手邊的酒壺裡,將酒壺放到了桌子上。辦好這一切。她雙目灼灼的看着江嵐,“嵐兒,你錯了一次,可萬萬不能錯第二次了。這酒。你定然要讓楚衡喝下去。”
“母親。”江嵐擡眼不悅的看着蘇莫心,一臉的抗拒。“我不會傷害楚衡的,你就別指望我會幫你了。”
“呵。”蘇莫心聽了這話,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來,“你可別忘了。江家的江山是怎麼亡的!若不是你優柔寡斷兒女情長,這江山如今怎麼會落到姬家那賊子的手中?!你如今又要護着那楚衡,這般做你可對得起江家列祖。”
“姬城篡位奪權。這一切與楚衡有什麼關係?母親爲什麼非得把一切罪責推給楚衡?她不過是個剛剛滿十五歲的小女孩!母親處處與她爲難,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你?!”蘇莫心伸手指着姬城的鼻子。怒氣衝的她胳膊一直在顫悠,“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你是老天爺派來討債的麼?!”
“怎麼?難道我哪裡說錯了?你就爲因爲一條虛無縹緲的預言,無數次的殘害一個小女孩,你的心肝是黑的麼?”江嵐的脾氣本就壞,被蘇莫心這一番話激的他也動了氣。
“江嵐!你竟然這麼對自己的母親說話!”蘇莫心被姬城氣的青筋都要蹦出來了,“你瞧瞧你的窩囊樣子,若是沒有我這個當母親的,你什麼都不是,你根本連皇上都當不上,這會早早就被你的兄弟弄死了,還會有力氣跟自己的母親叫板?!”
“你還說……”江嵐氣的不行,“瞧你這話,就好似你當年的宮變是對的一樣!你殺的可是我父皇!你殺了這世上最疼我的人,還口口聲聲說是對我好。”
蘇莫心忽然有些啞口無言起來。
回憶起來,先皇確實對江嵐極好的,先皇那麼多孩子,可由他親自教導的只有江嵐一個人。現在想想,若是先皇不傳位給江嵐,還真不知道他會傳位給誰……
也許,也許當年是自己錯了?自己做了一件根本不需要的事?也許自己沒有逼宮謀反,這皇位也會落到江嵐手裡……
或者……沒有或者!蘇莫心挑了挑眉毛,做都做了,又何須後悔?!
蘇莫心陰沉着臉,雙目恨恨的看着自己的兒子:“我做着一切都是爲了你,可到頭來你竟然沒有絲毫感恩之心,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孽障……”
“你別拿我當靶子!”江嵐忽然站起身來,他語氣壓的低低的,“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可沒有讓你這麼做,你口口聲聲爲了我,可你傷害的都是我最在意的人!這樣的爲了我,是爲了害我吧!”
“江嵐!”蘇莫心氣極,伸手啪的一巴掌框在了江嵐的臉上,手掌過後留下了五個通紅的手指印。
江嵐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他未說一句話,只雙目灼灼的看着蘇莫心,眼神裡滿是倔強和抗拒,好似依舊在指責着蘇莫心。
蘇莫心扇了江嵐一巴掌後,怒氣也降了下來,她蜷了蜷手,臉色暗淡:“你既然這般瞧不起你自己的母親,你爲何又要一直藏在她的羽翼下尋求庇護。”
江嵐蹙了蹙眉頭,隨後臉上忽然綻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其中似有解脫之意:“母親的意思是,孩兒可以離開了?”
“你要走自然可以走,誰有攔着你麼?”蘇莫心擡眼恨恨的瞪着江嵐,“只是離開了我,你便什麼也不是了,別說你無法復辟,再當不了皇上,怕是你連一個尋常百姓都做不了,身無分文你怕是你能淪落成乞丐!”
“乞丐不乞丐又有什麼關係。”江嵐邁步便朝着門的方向走去,“母親,你多保重吧。”
江嵐推開了門,看到了站在門外的人,原本怒氣衝衝的臉立時變了顏色。
楚衡正一臉尷尬的站在門口,她衝上二樓的時候,就聽見這門內的爭吵之聲,她也不好意思進去打擾,又不甘心就這麼離開,所以就一直這麼站在門口,當不當正不正的好像是在偷聽的樣子。
“皇上……”楚衡衝着江嵐笑了笑,臉色頗爲不自然。
江嵐蹙了蹙眉頭,下一秒他臉上閃過一絲厭煩的神色:“你怎麼又追過來了,我裝死都沒能甩掉你麼?”
聽到江嵐這話,楚衡先是一愣,可下一秒她臉色又舒展開來:“我知道你裝死是怕拖累我,如今你不認我是因爲想跟我拉開距離,你怕你母親傷害我。”說到這,楚衡探頭往門內瞧了一眼,正好跟臉色黑的鍋底一般的蘇莫心四目相對。楚衡衝着蘇莫心淡淡的笑了一下,隨後又站直看向江嵐,“你放心,現在的我沒那麼容易被傷害到了。”
江嵐沉默着不說話,一雙眼睛眼眸低垂,讓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
楚衡伸手拉住江嵐的袖子:“以前是你保護我,現在換我保護你。從今天起,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你想做什麼,我便幫你做什麼。
楚衡的話音一落,江嵐的眼底情緒出現了鬆動,他踟躕了一下隨後擡眼瞧着楚衡,耳廓詭異的紅了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不是要離開這裡麼?”楚衡歪着頭衝着江嵐笑了下,一臉的明媚,“跟着我,保你不會餓死。”
江嵐冷哼一聲,甩開了楚衡的手,徑直往樓下走去:“我到哪兒都不會餓死。”
“江嵐。”楚衡連忙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你別跟着我。”江嵐說着這樣的話,可語氣卻一點都不硬氣,倒向是召喚楚衡跟上他一般。
楚衡跟的更緊了:“不,你以前對我那麼好,我要報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