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高臺,在村寨最高樓的樓頂上。宋橋給我留了一個非常好的位置。
我完全弄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在高樓之上開篝火晚會?這會不會太……
依依倒覺得新奇,雙手張開在風裡來回的奔跑。
宋橋並不在我的旁邊,倒是葉涼涼一直在。這個熱情的姑娘,總有說不完的話。而我,也被他的情緒感染,莫名就有些期待。
時間緩緩的流逝,不知道哪裡傳來的一聲哨聲,依依尖叫起來:“心心,快看!”
不用言依依提醒,我也看見了眼前的火光。不,說火光並不貼切,而是一盆一盆的篝火亮起在各個山頭,自我們這個位置看去,便是一顆完整的心形。
我愣住了,在這樣的鄉間,這樣點燃的篝火,顯然是有意安排的。我想起杜辰淵他們整個下午都不見人,會不會是想要給我這個驚喜?
山寨裡的男男女女們也顯然被他請來助陣了,這會兒集體來到了高臺前的場上,熱烈的鼓着掌。
人羣裡,杜辰淵一身白衣風度翩翩。
我是真的驚呆了!
言依依也很快適應了這種變化,拍着手叫:“爸比,爸比!”又對我說:“心心,爸比好帥啊。”一會兒又皺了小眉毛:“心心,爸比要做什麼呢?”
我也想知道他整這些是想做什麼。但顯然,他的意圖很明確!
他正一步一步的朝高臺走來,這座高臺,原本是寨子裡用來嘹望的,因而樓梯特別的多。方纔我和依依爬上來,是乘了纜車,不知道杜辰淵是爲了體現他的誠意還是宋橋沒有告訴他有纜車,此刻,正一級一級的往高臺上攀爬。
高臺下的人羣組成了心形,又一呼啦散了開來,組成別的形狀。
杜辰淵準備這些準備了多久?我的眼睛有些微的溼潤。
杜辰淵攀得很快,光線並不算明亮,各個山頭的篝火還在明明滅滅的亮着,他的臉便也隱映在火光裡,腳步卻是異常的堅定。
言依依沒有從我這裡得到答案,轉而問葉涼涼:“姐姐,我爸比要做什麼?”
葉涼涼抱起她笑道:“依依看着就知道了。”
言依依似懂非懂,我也心跳加速。
此情此景,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是,如果他真的是要求婚……我不敢往下想,我可以答應和他在一起,但是在一起不同於步入婚姻,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也還沒有足夠的信心!
我下意識就想逃!
現在如果不走,呆會兒我要拒絕他的求婚的話,杜辰淵不是該很沒有面子麼?
我咬着脣,對葉涼涼說,我不太舒服,讓她幫我看着依依,也不等她問原因,便從另一邊下去了。
趕在杜辰淵還沒有說明意圖的時候,我的離去應該不會讓他太難堪吧?但是,他生氣是一定的!可是,我真的,還沒有做好準備!
我穿行在山寨裡,整個寨子的人都在說今晚的事蹟,他們用着當地的語言,雖然無法完全聽明白,卻也聽了個大概。
“那男的啊,昨天一到就跟我們商量,說他要求婚,說他曾經傷了那女的心,要我們幫忙。”
“就是啊,如果我是那女的,一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一個女人捂着嘴笑,火光映着她羨慕的臉。
我從圍觀的人羣身後緩緩走過,不知道我這樣的臨陣退縮是對是錯。
如果杜辰淵費盡千辛萬苦,一步一步的攀爬上了高臺,發現我不見了,會不會雷霆大怒?我腦海裡閃過各種念頭,心裡矛盾極了。
昨天我才答應和他在一起,他怎麼能不問一聲,今天就來求婚呢?
我心裡隱隱有氣,回到竹樓就開始收拾東西。我們住在一間竹樓裡,待會兒他回來,究竟該怎麼收場?
我連夜回了j市,不敢在杜辰淵那裡呆,又連夜打的回了果園村。
老爸竟然不在家裡?好在我知道鑰匙放在哪裡,開了門進去,家裡竟然布了些灰塵。老爸這段時間去了哪裡?
我給老爸打電話,卻也是打不通的。上次分開,是溫姨住院的時候,溫桁送他回的家。也就是說,溫桁是最後一個見過老爸的人!
想到上次杜辰淵受傷和溫桁有關,我一個激零,嚇得手心裡都是汗。如果說溫桁對杜辰淵出手,是因爲和杜家有關的話,現在杜辰淵已經離開了杜家,他的目標也應該轉移了纔是。
我顧不得夜深,給溫桁打了電話。
溫桁的聲音依然溫潤:“心心?”
這樣溫潤的嗓音還如從前一般,我是憑什麼相信他會對老爸做出什麼事來?依我對溫桁的瞭解,他向來對誰都溫和有禮,怎麼可能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來呢?
我自責了片刻,變了語氣:“桁哥,睡了沒?”
溫桁道:“正要睡。出什麼事了?”
我似乎有一陣子不曾給過他電話了,他一開口就知道我遇到了事兒。想着這五年來他對我的付出,以及對依依無微不至的照顧和疼愛,剛剛懷疑他的那份自責又深了一些。
溫桁沒等我回答,又問我在哪兒?“你在果園村?”
我點頭,又想他看不見,於是嗯了一聲。
溫桁在那邊道:“你等等!”然後就沒了聲音,電話還處於通話狀態,我掃了一眼屏幕,就聽腳步聲從隔壁傳來。
“心心!”溫桁看見我,露了些些驚喜。
“你怎麼在這裡?”我驚訝的問,溫桁說是溫姨的病情穩定些了,在j市住不習慣,硬要回來果園村,而他又不放心,所以這段時間都在果園村陪着溫姨。
“你這麼大半夜回來,出什麼事了?”溫桁道:“臉色這麼差,到底出什麼事了?”他的聲音着急起來。
我搖了搖頭,總不好告訴他杜辰淵跟我求婚,而我臨陣脫逃了吧?
“桁哥,我爸呢?”這纔是我給他打電話的根本原因。
“曾叔?”溫桁笑了笑道:“石叔你還記得吧?那天從醫院送曾叔回來的時候,路上曾叔接到石叔的電話,說是石叔家的女兒在美國生了孩子,石叔石嬸要去照顧,特意請曾叔幫忙照顧着家裡。本來一早要跟你說的,但這段時間,你知道,我琴房那邊,家裡,都很忙。”
我的自責更甚,溫桁忙成這樣的時候,作爲他曾經的助理,我卻什麼都不曾幫過。或者下意識的在聽見杜辰淵和他的談話的時候,把猜忌放在了他的身上。他怎麼對我的,我又是怎麼對他的?
我咬了咬脣道:“真是對不起,這段時間因爲秦扇去世,心情不太好,都沒能打電話問候你一下。”
溫桁笑着搖了搖頭,月色下,他雙手插在口袋裡,依然是五年前站在這翠竹下的溫潤男子模樣。
“怎麼這麼晚回來?”他還糾結在這個問題上:“杜先生欺負你了?”他臉上微微露出幾分焦急,估計只要我微微點頭,溫桁便會去找杜辰淵算帳。
我搖頭道:“沒有。只是打電話給老爸打不通,擔着心。”
“他放心你一個人回來?”溫桁微鎖着眉。
我正要回答,就聽一道聲音自院外傳了進來:“當然不放心!”
我愣在那裡,杜辰淵還是找了來麼?連電話都不曾打過,不曾確認一下,就這樣徑直找來了果園村?
他朝我走近,還穿着那一身白衣,出現在篝火晚會的時候是風度翩翩,可出現在果園村的時候,就有些微的奇怪。言依依就站在他的身側,看見我,臉上現出一抹受傷的表情。
我往後縮了兩步。暫且拋開我臨陣脫逃一事,只說眼下,我在夜裡從山間野營地回到j市,拋下言依依不顧,又連夜趕回了果園村,就爲了和眼前的溫桁見一面。任誰都會這麼想!何況被我傷害了的杜辰淵和言依依!
溫桁拉了拉我,卻沒能拉住,我又退了兩步。
溫桁站在我的身前,對於杜辰淵來說,他的這一舉動無疑就是火上澆油。眼看着他的臉色變得低沉莫測,我忙朝依依伸出手去:“來,依依困不困?”
依依往杜辰淵身後縮了縮,嘴巴扁了扁:“心心壞!不要心心!”
杜辰淵對依依倒是有耐心,在她跟前蹲了下來,替我解釋:“依依,心心是想爺爺了,想回來看看爺爺。心心很愛依依的,現在先跟依依進去爺爺家睡覺覺好麼?”
言依依探出頭來,似乎在確定杜辰淵說得是否正確。我朝她猛點頭,一直伸出去的手臂都有點發酸。
我擡眸去看杜辰淵,他的眸子裡有一點點的寒涼,在這樣的深夜裡,讓我莫名的顫抖了一下。他對依依可以和顏悅色,因爲依依沒有做錯什麼。而我,錯得太多。
依依最終還是跟我進去了,抱着我就肯撒手,一雙眼睛紅紅的,明明就是想睡得很,卻一直睜着,死命的抱着我,生怕一撒手,我就又不見了。
對於依依,對於溫桁,對於杜辰淵,我都是自責內疚的,如果我能放開一些,現在是不是就不那麼糾結?
可是面對杜辰淵的求婚,我真的害怕,他些殘留的記憶,不是刻意忘記就真的不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