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等不來拓跋玉息的回答,虞冉擡起臉,本以爲他或許睡着了,誰知卻一直愣愣盯着自己發呆。
“你不想說?”她問,即便心中早已知道了這個答案。
拓跋玉息搖頭:“不,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不知道我說出來以後,會有怎麼樣的後果。冉兒,這件事對你而言,不知道是最好的。但是我尊重你,你如果想知道的話,我會讓你慢慢想起來……”
“讓我想起來?”虞冉怔怔地。對於那段缺失的記憶,她有時候也會好奇。可是每當好奇的時候就伴隨着驟然的痛苦,好似渾身滾過釘板一樣,從身體髮膚浸入骨髓,然後侵略到心靈。
“不!”她後怕地回神,只是這樣想一想她就已覺得全身難受……至少她現在還沒準備好,她要再想想,再想想。
“你不是想知道嗎?”拓跋玉息憐惜地捧起她的臉,“你臨陣退縮了。”
虞冉抿着脣,不敢對視拓跋玉息的眼神。
“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是說,如果那段回憶是在我能承受範圍之外的話,我需要時間來準備。等我準備好了的話,我跟你說,你會幫我的對不對?”其實更大的原因來自於她心底的不信任。話由人說,她不想自己的事情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那樣反而會讓自己失去評斷的能力。
拓跋玉息點頭,吻了吻她的鼻尖:“會。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盡力去完成。除了一樣,讓我放棄你。”
虞冉的心底一縮,張啓的臉忽然從自己的腦海中劃過。
她在幹什麼?
用手抵住拓跋玉息的胸膛,她阻止了他想要更加進一步的慾望:“你說過的,什麼都不做。”她低着頭說道,好像感覺到了十分愧疚。
“嗬,是啊,不知不覺就忘了。”拓跋玉息笑道,不甘心地退開了。
對的,都是不知不覺。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已註定了發生。
他原先可以對她不聞不問,可是自從知道她失憶之後,就變得對這樣一個小女孩心心掛念;他也可以不娶她,就把自己當做一個暗暗關心她的人,看着她成人成婚,爲人、妻母也好。可是自從知道與她
有婚約的人,竟然是張啓之後,便發誓要將她帶出漩渦,讓她遠離黑暗;他甚至可以將她當成府中最易碎的花瓶,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恨着自己也罷怨着自己也罷。可是得知她失憶的背後竟隱藏着那樣骯髒的陰謀之後,他無法再沉默下去了。
這都是不知不覺的……不知不覺想要爲自己的委屈平反,不知不覺想要保護她。不過,事實上好像註定了他們都難逃命運的束縛。他千算萬算,單單遺算了拓跋雲清。是的,他還在,他會將虞冉重新拉入黑暗。
“很晚了。睡吧……”他說道,拍了拍虞冉的額頭。
虞冉愣了愣,似乎這場景哪裡看到過,可卻一直想不起來。
拓跋玉息,到底你在她的幼時扮演過怎樣的角色?令她,似乎忘了你這個人,卻忘不掉那份感覺。那份,親切地,不知不覺就卸下防備的感覺。
虞冉掀開被子躺下,很快拓跋玉息也和衣鑽了進來。她往裡面動了動,儘量遠離拓跋玉息熾熱的體溫。
不過那體溫好像長了眼睛似地,盡往她的地方鑽。
晨初,涼霧如雲煙,泛黃的梧桐葉上掛着清冽的露珠,像是洗過一般。一滴兩滴,跌入那個魚盤,然而紅色的金魚已不再慌張,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叨擾。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秋濃低聲喚了她好幾遍,最終終於忍不住推了推她。
虞冉微微張開眼,外面白皙的晨光映入眼簾,令她頓時又閉上眼睛:“什麼時辰了?”她拿手擋在自己額上,慵懶地問道。
“巳時了。”秋濃笑着道。
虞冉豁然又張開眼睛,骨碌爬了起來。摸了摸旁邊的被子,空空扁扁的……
“殿下已經走了。”秋濃代爲解釋道。
虞冉的臉一瞬間比外頭的那條魚還要紅:“昨晚……因爲雲郡王……他不得不在這裡。”
秋濃掩着嘴笑:“傻小姐,這也沒什麼可以害羞的。你們夫妻,這是人之常情。”
“你想多了。”虞冉掀開被子鑽出來,接過秋濃手裡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秋濃在她身後迅速地看了看鋪在牀上的堇色褥子,找來找
去找不見那一滴血紅,心中難免失望。她果然想多了……哎!
不過,總也比之前的要好很多了。
虞冉裝作沒有沒看到秋濃鬼鬼祟祟找那點痕跡的樣子,心中不知是慶幸拓跋玉息的君子作爲,還是惋惜於他的坐懷不亂。那樣複雜的念頭在心中流淌了好幾遍,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能釋懷。
究竟爲了什麼?可真說不上來。
也許覺得自己不該如此留他下來,也許是因爲曾經一直以爲拓跋玉息是個耽於逸樂的小人,也或許……是因爲自己被偷看了睡容……
但不論如何,她似乎都在懷念昨夜看似平靜的點點滴滴。真奇怪,雖然什麼都沒發生,可是她卻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似地。
“啊,燙!”不着意竟吞下了一口熱茶,燙得她立刻丟下茶盞捂住嘴。
秋濃趕緊遞上一口冷茶道:“你今兒起來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什麼?看終於燙着了吧?疼不疼?”
秋濃大虞冉好幾歲,再說是一起長大,所以急的時候總顧不上身份,這樣數落這虞冉。
虞冉皺眉搖頭,嗡聲道:“昨夜後來怎麼樣?”
“話都說不利索了,還想着這些。”看着她的舌頭都快捋不直了,秋濃只覺得無奈,說道,“奴婢跟葉夫人過去的時候,水榭裡早就沒有人了。後來回到凌雲閣,纔看到蝶夫人被元蘭擋在外面。”
虞冉仰起臉:“她知道了?”
“嗯。”秋濃點頭,“那臉白得像是從冰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後來元蘭讓進了,她卻沒有進來,在外頭站了一宿。”
虞冉心底驚了一下,眸色裡似乎在擔憂什麼。
“要不怎麼說,她如何能在樑王府受寵這麼久。”秋濃嘆了一聲,“殿下出來後見着她,便抱着她回屋去了。”說着,有意看着虞冉的臉色。
虞冉“哦”了一聲,依舊捂着燙壞了的嘴巴,若有所思。
他是樑王,原本府中就姬妾成羣。再說……也確實該爲他的後嗣考慮了……
只是,擁有子嗣對他而言,或者說對整個樑王府而言,不知究竟是好事,還是禍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