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模式已經講述完畢,而恢復實力的馬子建,靜靜來到翡翠湖畔。
這裡,有一座衣冠冢,裡面,躺着一位讓漢莎用一生來愛和恨的人。
靜謐的翡翠湖畔旁,大片大片有着繁複而纖細結構的潔白花朵——月之花——正盛開着。漢莎還是第一次在塵世間看到這種死亡之花,在鬼蜮荒原當中,這種凝望着冥月光輝和散發着冰冷的花,只肯爲最美麗的靈魂而開放。
在樹木間縈迴的氣流帶動下,晶瑩的花瓣伴隨着夏風的低語翩翩起舞。而從那白色花海的深處,撥動心絃的話語若有若無的傳了出來。
這些月之花要帶我去什麼樣的地方?
馬子建很困惑,但是他沒有任何勇氣拒絕這些月之花的邀請。
死亡之城那裡已經安頓好了,德亞的傳送陣也在建造當中,斯普拉也在改進冶煉工廠。部下仍舊主持着死亡之城的一切。唯一等待的,就是馬子建尋回昔日的記憶了。、
而現在,在倫斯國這處馬子建從未來過的地方,這些月之花吸引了馬子建的注意。
“你去別處休息吧。”馬子建輕輕的拍了拍坐騎的頸項,隨後在那茫茫一片的花叢中落足前行,步伐細心而謹慎。晶瑩如白雪的碎片在他的身旁飄揚,彷彿有生命一般,不時撫過亡靈被風吹起的灰色長髮。
當樸素的衣冠冢映入死亡騎士的眼中之時,馬子建覺得自己早已凍結的血液再度流動起來了,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溫暖的血液流遍全身。而那水色的瞳孔之中,冰冷的火焰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隻有在面對戀人時纔會現出的溫柔眼神。“朵拉歌?我回來了……”
馬子建緊抿的嘴脣無法抑制地張開,飽含眷戀惆悵的聲音正呼喚着那個有着美麗音節的名字。
馬子建此時終於知道,有種情感,是永不會磨滅的。那種連在靈魂當中的記憶,只要能夠觸碰到往昔,就會如潮水一般甦醒並翻涌過來。
當風再度撫弄起那灰白的長髮之時,閃亮的冰晶從中四散開來,沉浸於往事中的死亡騎士甚至忘記了掩飾自己的氣息。然而,亡靈腳下的大片花海並沒有任何凋零的跡象,相反的,當潔白的月之花接納了冰冷的死亡氣息後,突然在風的節奏下發出沙沙的摩挲聲,就好象訴說着安慰的話語一般。
是的,能理解,能聽懂那樣的感情。那死亡的無奈中所蘊涵的憎恨、懊悔、迷茫……以及愛戀和思念……
如此共鳴着的花海淡淡地亮了起來,盛開的花朵上燃起橘黃的光芒,連同青空飛舞之下的瓣片一起,構建出一個充滿着溫暖燈火的世界。那是屬於往生者的祭奠之地,月之海,現世與瀛海相互融合而產生的領域,即使是不眠的靈魂之火,在這裡也會變得安詳而傷感。
過往的記憶猶如夜空中的雷電般,帶着巨大的呼嘯,一瞬間照亮了眼前的衣冠冢。記憶的海洋逐漸鼓譟起來,好象海嘯般重重疊疊無法抗拒的無數感情正蜂擁而至。迷茫、寂寞、孤獨、快樂、竊喜、悲傷以及憎恨……那並不是僅有單一顏色的火焰,而是包含了一切的巨大感情旋渦。
一世輪迴前的那些伴隨着夕陽與落日的日子已被喚醒,一瞬間便浮了上來。映照着火焰的光之泡如同一盞盞明燈,撫過回憶之海上的洶涌波濤,令痛苦的擁有者歸於平靜。
經過那些血與火戰爭才能融聚出來的感情,萊恩那慈容祥和但卻睿智無雙的面孔也逐漸親切起來,馬奎斯泣淚請求的最後那一次訣別。一想到這些,馬子建的身軀就會不由自主地顫動,彷彿自己又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邊,那如煙的征伐歷程中,無論他們是敵人還是戰友。
跳躍在眼前的花瓣點綴着尋找名將宿命之末的艱苦征途,無數生命在指尖揮動時灰飛煙滅,又有幾多壯志豪情在那一片似乎只存在死亡的戰場萌發?最後回首,驀然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註定,無論自己或對方几經掙扎,都無法逃出宿命的安排。
當所有的一切歸於死寂、離開了血和火之外的狼煙之處,才發現自己苦心守護和用生命換來的安詳底下是那麼骯髒齷齪,甚至,自己還需要向這種虛假的安詳搖尾乞憐。
昏黃的冷夜星光照射出那些躲藏在黑暗之中的陰謀之牙使得黑夜顯得格外的漫長,透過緊握在手的劍柄,馬子建甚至可以感受到利刃埋入自己時的顫動。
而越過所有的記憶,往生者的雙眸正追隨着在這一切之中穿梭的窈窕身影,飄揚在風中的秀髮與融入心泉的銀鈴般的撫慰聲填滿了他的腦海,而那溫柔的表情和始終嫺靜的氣質,再度令早已凍結的心靈感受到一種熟悉無比的溫暖。
那是無論歲月怎樣沖刷也絕不會消逝的回憶,對於死亡騎士來說,則代表着他的全部。
閉了一閉眼,在眼簾遮暗的悲情掩飾下,馬子建極力抗拒着自心底傳來的徹骨寒冷,那是一種能穿透一切的寒冷的力量,發覺自己無法去掉這種可怕的寒冷——因爲它的源泉是由於心底冰冷的哀傷,自己已經失去她了。
天際燦爛羣星仍會翩然下降,黑色的夜空會變成了藍色,隨着又成了蔚藍,溫暖的陽光也會從某處上空射下來,但她不會再看到。
很知道玉碎的聲音是可以如此清洌、激揚、決絕,也領教過那乾脆的無法手握的一響,是如何像尖利的玻璃,碎在人的心頭,但這一次,眼也不眨地看好玉碎的全過程,那些碎片,晶瑩光芒,深深熾痛自己,唯有如此,才能讓自己殘存一絲清明。
只有天空可以稱爲清明,也只有它可以忘卻傷痛,可是幻影凸顯,天空當中似乎出現了朵拉歌的輪廓。
擡起頭,注視着天宇的眼睛,就像第一次看到她一樣,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臉映在她瞳孔裡,從未見過的清澈透明眼瞳,眼眶內的晶色是彷彿正在拉開的黛藍色天幕。
她的眉毛彎彎,眼睛彎彎,那一剎那,就好像所有歡樂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拚盡餘生,向她回以一笑。
整個天際也許沉寂了片刻,彷彿可以傾聽到她當時垂死的呼吸。
然後她的目光越過馬子建的肩頭,久久凝在固定一點上。
要等上一會兒,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以天爲證,這幾個字勝過世上最快的利刃,已在一瞬間將馬子建的身體四分五裂。
朵拉歌的眼簾睫毛彷彿還在漢莎掌心下溫潤滑過,隱約顫動。
終於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悲痛被風吹卷半面,遠方紅日已然躍出地平線。
天地清明。
無憎無怖。
一個擁有琉璃一樣純淨明澈眼神的女子,曾經那樣看着漢莎、依賴漢莎,撫慰漢莎又離開漢莎,直至永遠。
馬子建知道,他此時是自己,同樣也是那位漢莎名將。
這是……夢?是夢嗎?惆悵的眼神很快就代替了因回憶而生的短暫喜悅。死亡騎士緩緩地閉上眼,彷彿要將剛纔烙印在腦海的景象永遠留住一般。
即使是夢也不要緊,如果能選擇一直繼續下去的話該多好?如果永遠也不會醒來,那也可以算是……幸福吧?這樣對自己說着,馬子建不由地露出溫柔的笑容。他凝視着衣冠冢,下意識地用手撫摩着自己的左胸。
時間飛快地流逝着,月光又爲大地披上清冷的紗衣,風早已停止,而抹去飛舞花瓣的點綴,僅僅映照着明月的翡翠湖則顯得格外廣闊與靜謐。不知何時,皮褲在花叢中拖曳的聲音打破了屬於死者的安詳,冷火立即回到死亡騎士眼中,恍若雕像的亡靈轉過身,無言地注視着那名有着高挑身材的不速之客。
“有時候真的很羨慕躺在月之花下面的那個人,因爲無論斗轉星移世事變遷,始終都有人記得她。”一句帶着懷念氣息的話緩緩飄過安睡的湖面,傳入亡靈的耳畔。
“果然,你終究還是來了…”馬子建沒有回頭,他知道,這些時日追尋回的記憶裡,最多的就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