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沒事,馬上下班的時候,瑪麗把我叫了過去,表情嚴肅,弄得我有點不知所以。
“晚上有個任務,我需要你參加一下。”瑪麗答道。
“什麼任務?這麼嚴肅。”我問道。
瑪麗搖了搖頭對我說:“現在不能說,你到這個地址去,到了用你的手機給我打個電話。”說完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手機給我道:“這個拿好,一定要藏好。”
“我有手機。”
“你把這個揣好,你那個手機留不住的。”
見瑪麗神神秘秘的,我也沒有仔細問,按着地址找到了那個地方,很破舊的一個大倉庫,我敲開了門,進去一看,滿滿一下子都是人。
足足有上百人,擠在這個倉庫裡。
遠遠有一個人向我招手,我一看,黑社會老大強哥。
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跟他搭上邊,不帶有好事的。
瑪麗這是要把我往火坑裡推啊。
“過來這邊。”強哥喊道。
我跑了過去,一路上撞了不少人,畢竟人太多了。
我掃了一眼,穿什麼衣服的都有,有休閒的還有穿一些迷彩服的,居然還有幾個穿白大褂的。
黑社會有這麼多人?
我暗自納悶道。
“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強哥拉住了我,領我到一個屋裡,屋裡沒有幾個人,大家都抽着煙,喝着茶水,似乎很悠閒。
“城建統戰部的李局,執行部的王主任,還有負責具體拆遷的韓經理。”強哥介紹道。
又拍了拍我對他們說:“大河置業的代表。”說完大家都心領神會地笑了笑,那不懷好意的笑,弄得我有點雲山霧罩,不明所以。
“手機拿出來吧。”強哥道。
“啊?”
“規矩啊,手機拿出來。”強哥伸手道,那眼神還如餓狼一般。
我急忙道:“黃總讓我到了給她打個電話,說要交代我兩句,要不然我先打個電話?”
強哥點了點頭,見我要出去,說道:“就在這裡打。”
我只好撥出了電話,那面瑪麗問道:“他們在你身邊呢吧。”
“嗯。”
“開免提了麼?”
“沒有。”
“那你聽我說,別說話。”瑪麗道。
“好。”
“今天要拆遷一片棚戶區,都是違章建築,他們採取的手段我就不說了。你到那裡只給我注意一件事情。千萬別過火。如
果有特別激動的拆遷戶,自焚自殺那種,你一定要制止整個行動。明白了麼?”
“知道了。”我答道。
“如果制止不了,立刻用我給你那個電話打給我,我立刻安排人把跟這次拆遷有關的東西都毀掉,撇清關係。”
“好。”
“當年我父親栽在這上面一次,我不能再出事了,明白了麼?”
“您放心,我都知道了。”
掛上了電話,強哥把我的手機扔到了一個大箱子裡,我伸頭一看,好傢伙,一箱子的手機。
強哥摟着我笑道:“輕鬆點,小事,喝點水。”
我嚥了口吐沫,點了點頭,跟他們喝水聊天。
我聽得出他們對我的揶揄,說我是維和部隊的。我也只是笑着應付了幾聲,在談話中也大概聽出了事情的梗概。
一片違章搭建的棚戶區。這片地是區政府的,以前地皮不值錢,誰也沒對這個窮窩打過心思。這幾年地產高速發展,這片棚戶區也被列入了拆遷範圍。
用他們的話說,棚戶區裡住的都是刁民,爲了錢什麼都不要,命都不要。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恨不得一口把開發商連血帶肉全都吞了,整個一個不要臉。
“一個窮人,還要公平,你說要臉麼?”強哥總結道。
左談右談,軟硬兼施,始終有那麼幾戶不肯動。
沒有辦法,只有最後一招,強拆。
拆遷也是有技巧的,年還沒有過完,很多人都不在棚戶區。今天的行動定在了凌晨兩點,正是人最疲勞困倦的時候。
年前跟這羣人發了個通知,說過了正月如果不答應條件,就會進行強拆。
這實際上是放了一個假消息,讓人們以爲行動會在正月以後,誰也想不到過年的時候就會動手。
其實這片地還不算是大河置業的,只不過區政府跟大河置業有了一個意向性合同,區政府負責拆遷,把這片地從新劃歸區政府,政府會在拍賣的時候“適當”地照顧大河置業。大河置業在合理的範圍內負責拆遷的費用,而且要給區政府建一個福利小區。
當然合理的費用包含了強哥的費用在內。
這樣下來,區政府有了地款和福利房,大河置業有了新的地皮,強哥又有了一筆收入。
受損失的只能是那些棚戶。
但是換句話說,棚戶本來就沒有房產證,這次拆遷的回遷房是有房產證的,樓房再怎麼樣也比窩棚強。
棚戶損失的也只不過是他們貪心的那部分。
但人的慾望又何時能有盡頭?
當人忍飢挨餓的時候希望能吃飽穿暖,
當人吃飽穿暖的
時候希望能錦衣玉食,
當人錦衣玉食的時候希望能妻妾成羣,
當人妻妾成羣的時候希望能位高權重,
當人位高權重的時候希望能稱王稱霸,
當人稱王稱霸的時候希望能唯我獨尊,
當人唯我獨尊的時候希望能長生不老。
慾望就如同一個環環相扣的鐵環,當你牽動一個,必然會扯出更大的一個,無始無終。
所以無論他是窮人還是黑社會全都在貪。
如果這其中,有一個方不那麼貪心的話,可能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在倉庫裡吃過晚飯,看着他們打牌到了深夜兩點,李局看了看錶,推開了牌道:“走吧。”
幾個人走出門去,帶着百十號人,坐上十多輛白色小巴,開着五輛工程車,帶着兩輛救護車,浩浩蕩蕩地往棚戶區去了。
到了棚戶區早已經是漆黑一片,其實大部分人都走了,等着回遷。
不肯拆遷的不到十戶人家,估計還有幾家找地方過年了,畢竟這裡沒水沒電。
地理環境早就摸清,一聲令下,強哥的手下先衝了進去,四個人一個往出扔人。
然後是穿着迷彩服的政府統戰人員,進去查看是否有漏網之魚,有幾個人又被扔了出去。
確定沒人之後,一聲令下,工程車開始掄起鐵球砸房子。
整件事情如同特種兵行動一般,井然有序、乾淨利落。
棚戶門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看着自己賴以發財的房子要被強拆,立刻情緒激烈。有幾個人乾脆跑過去躺在車前面,但是瞬間就被人扯走。
有一個婦女不知道是不是發瘋了,別人都是離得車遠遠的就躺下,她可能是跑的太慢,又見車已經到了她的房子前,總之她一下子就把腳插入了車的履帶之下,幾十噸的車毫無停滯地從她的腿上碾過。
她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而是足足有幾秒鐘的停頓之後,才發出悽慘的叫聲。
這叫聲把夜的寂靜撕裂,在黑夜中顯得悽慘無比。
她立刻被幾個人扔進了救護車,關上了車門,強哥領着幾個小弟站在救護車的門前,手裡拿着橡膠棒虎視眈眈地瞪着想要圍上來的拆遷戶。
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有一些淒涼。
大棒與胡蘿蔔,永遠那麼好用。
一個個很順利地簽署了拆遷文件,那個婦女也用雙腿換來了最豐厚的條件。
或許,這件事情讓所有人的貪心都得到了滿足。
拿回了手機,跟瑪麗說了一下情況,瑪麗也很滿意。
放了我一天假,我帶着疲憊回家矇頭便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