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風一時不敢出聲,凝息屏氣靠在澹臺青陽身上。
只聽一陣腳步輕響,來人步履輕靈,憑空蕩開清香微風。
又聽幾陣腳步,來人不止一個,聲音也顯模糊。
澹臺青陽靜神聽去,忽聽一個鶯聲燕語低聲道,“受阻嚴重了。”
“神器構造極爲複雜,所需原料也是天降神物,不是說得就得。”另一個沉寒男聲冷冷接道,“重要的是我們都無此種天才,能下手製造這種神器。”
“卷軸記載,神器即便打造完成,亦需要與它上古同生的靈體附身,方纔真正具有威能。我們現在缺少的條件,不是一個兩個。”女聲輕嘆一聲,一道輕盈腳步獨自步出,緊接一聲輕輕彈響,似是打開了錦盒一類。
“若不能造出此種神器,如何應對天道大劫?”男聲長長一嘆,卻忽聽雲袖凌厲翻卷之聲,“有人在此!”
外面聲息頓時一亂,幾個聲音交錯響起,“有人?!”
澹臺青陽正自屏神凝息揣測所聽言語,不想異變突起,雲清風更是頓時慌亂,抓了師兄衣袖吹氣道,“怎麼辦,青陽師兄?”
澹臺青陽急瞪雲清風一眼,誰知少年一道微弱低語已然被外面之人捕捉,幾道真氣凝成流風嗖嗖奔來。
高大木櫃轟然一震,昏黃火光如同霞光傾瀉一般涌入天頂,將兩名少年藏身暗影統統照亮。
一聲轟鳴,高大木櫃被一掌分開,澹臺青陽手護雲清風緊急後退,方纔沒有被掌氣餘勁迎面打傷。
眼前忽然展開洞天,澹臺青陽微微眯眼,只見一片祭壇似的空地,四面火光昏昏閃爍,牆壁鐫刻繁複花紋。
所有花紋一直延伸至頂,如同百川匯流一般全部集中在天頂中心,形成一片浩渺星圖之象。
眼前人影一閃,澹臺青陽耳聞霹靂怒聲,“你們兩個!爲何會在此處?”
澹臺青陽眉眼一沉,藏也無益,氣定如鬆乾脆走出暗影,“元真師伯。”
擡眼望去,元真身後還站着其他六名導師,而蘭霓裳雪衣如華,正手捧一物站在人羣其外。
她身後是一道雕紋石柱,中央鏤空讓出一片青石玉板,一個錦盒空空打開。
澹臺青陽幾眼便看清眼前景象,一雙慧目風雪呼嘯,腦中殘片亦層層捲起,轟然化成一片明光。
體內那股躁動衝撞的邪熱,終於突破阻力將澹臺青陽腦中記憶還原。
他想起與雲清風過往之事、曾說之語,暗思究竟何時這段記憶被施術抹除,目光不禁幽幽落在蘭霓裳身上。
“澹臺青陽,你太過分了!”元真法指一併,真氣呼嘯盤旋蕩起一團藍光,將他衣袂吹動如潮,“不要多言,我現下就以宗規處置你!”
“衆位前輩夜聚於此,定是密議大事,青陽突然現身打擾,確實失禮。”澹臺青陽劍眉一挑,直對元真冽冽怒氣沉聲道,“雲清風師弟說過曾誤撞你們議事,便惹來殺機,說的就是此情此景吧?”
雲清風怔然一愣,彷彿模糊想起什麼,“好像……就是忘了這件事……”
元真亦心中一動,一手負背一手運氣卻不出手,冷冷看向蘭霓裳道,“那夜記憶,你不是已經施法抹除了嗎?”
“抹除記憶之術,從無失手。”蘭霓裳嬌軀不動,遙遙看定澹臺青陽道,“除非其人身懷異法,道術難以持久,終有被打破一日。”
澹臺青陽聽得清楚,微微苦笑道,“果然是師尊對我施術?”
“那夜記憶全無用處,於你二人只是有害,爲何不除?”蘭霓裳聲如靜水,不起波瀾。
澹臺青陽心中轟然一響,苦笑僵澀脣邊,一時竟是無語。
幾位導師都聚上前來,一臉肅殺看定兩名少年。
“不是已經把雲清風密挖通道填補了嗎?”元真面色更冷,一句話便讓秦子夜與白遙辰二人慌亂頷首。
“元真師兄,那條密道的確已經填死,不知爲何……”
“原來如此,密道曾遭填死,所以附在上面的真氣痕跡才那般遊離。”澹臺青陽心中豁朗,面色凜寒不讓元真半分。清俊少年與不世道者冷冷對峙,氣勢卻毫不見鬆。
“嗯?”元真怒目一轉,如同霹靂落入澹臺青陽眼中。
“雲清風師弟真氣並不精深,如此能力挖穿的通道,經導師們精深修爲意欲填死竟也無功,也算奇怪。”澹臺青陽冷笑一聲,暗中卻盤算道,“雲清風是不是有何異能,所挖密道竟能保存至今?”
“此事不是重點。”元真微微冷笑,一直蓄力未發的手掌倏然翻轉,雄渾氣勁擴散飛旋,“擅闖宗門重地,還出語不遜、不知伏罪,這幾條足夠罰你!”
“如何,元真師伯也要取我性命嗎?”澹臺青陽揚眉不動,真氣如遊蛇流螢團團飛出,其內勁比雖不比元真雄厚,但氣息卻清絕無比,無人能及。
“你當自己是誰?”元真目露煞氣,沉喝一聲化掌爲刀,“我若要取你性命,只在彈指!”
“元真師兄!”氣氛竟然一步逼命,衆人不覺心慌,連忙出語阻止。
元真聽也不聽,已然運動真氣化爲鋒利刀芒,如同萬千流星破夜空般衝向澹臺青陽。
澹臺青陽深知元真修爲不凡,不敢直纓其鋒,一把推開雲清風喝道,“遠遠閃開!”
話音未落,少年身形飛旋騰空,疾速避開一波刀芒。
下一波攻勢眨眼又到,澹臺青陽雙掌翻飛,如同雄鷹旋空般氣勁勃勃,迅速結成宏大掌氣轟然擊出。
“「百川歸宗」?”元真冷笑一聲,雙手各握一團八卦法印,身周氣勁突發暴雨之聲,“低端掌法,竟敢跟我賣弄!”
那面兩人一語不合動手便打,一旁的雲清風嚇得發抖,瑟瑟靠在牆上,卻見幾道人影逼將過來。
澹臺青陽被元真掌風逼退,不過一招已覺自己內息波亂,側眸卻見秦子夜等人逼近雲清風,事出緊急不由臉色更寒。
“天縱奇才又如何?心懷異端,也是禍患!”元真法指抵脣,指尖真氣迎風拉長呼嘯生光,憑空化成一道鋒利劍氣。
劍鋒鏗然直指澹臺青陽,道道銳氣直接劃破少年臉面。
澹臺青陽飛身後退,只覺胸中那股邪熱更加動盪,如同岩漿奔涌,直欲破山迸發。
蘭霓裳手握一物,似是絕密寶物必要妥善保存,面對這般戰況竟也不聞不動,靜立原地。
澹臺青陽遙遙看了師尊一眼,那女子向來慈若親母,但是何時起這般陌生?
按住胸口,澹臺青陽只覺全身火熱難耐,甚至可聞血脈內滾滾膨脹的氣勁之響。
“青陽師兄!”背後忽傳雲清風一聲驚叫,“青陽師兄救我!”
澹臺青陽卻凝身不動,按住胸口呼吸急促,眉眼間陰影掩埋,難見神情。
元真微覺有異,手中劍氣卻已蓄勢待發,“不躲嗎,澹臺青陽?看來是甘願受罰了!”
“師尊手中之物,應該就是雲清風說過的奇異卷軸吧?”澹臺青陽語音沉沉,暗帶一絲沙啞,竟是憑空蕩開一片沉暗氣流。
其他幾人只覺刺痛入骨,莫名心生驚恐,駭然轉頭看向澹臺青陽。
澹臺青陽幽幽擡頭,吐息灼熱,胸中邪熱氣勁已經無法壓制。
擡頭瞬間,元真看清少年眼中如火戾氣,不由震然一驚倒退一步。
“說是清修無爲,無心江湖,甘心與佛儒兩教平起平坐,暗地裡卻密謀大事,藏起玄機,瞞過宗中弟子這般緊密……”澹臺青陽笑喝一聲,揚指一擦脣邊血痕冷笑道,“昊光道院形如枯樹,落敗坍塌是遲早之事!”
“你!”元真大怒,壓下心神飛轉手中劍氣,“不可救藥!”
“青陽倒要見識那秘寶真容!”澹臺青陽重重一踏,足下頓時旋開一片八卦狂風,卻不是清絕力道,而是盪開一片毒辣熱流。
“啊!”熱流橫掃,逼近雲清風的衆位導師幾聲驚叫,竟直接被那熱流鑽入心脈,周身火燙劇痛起來。
趁着他們慌亂閃身,雲清風跌撞爬起,看定澹臺青陽邪氣形貌不敢近前,“青陽師兄,那個東西……”
澹臺青陽側眸看去,冷冷示意他說完。
“我心中躁動就在那裡,那便是我非要看的東西!”雲清風臉色慘白,話語卻堅定如山。
“那豈是你能看的!”元真威喝一聲,一步上前運動真氣,卻忽覺毒辣熱流撲面而來,大吃一驚縱身後退。
澹臺青陽周身清氣已然變黑,不斷有暗紅、濃黑兩色煙氣飛散而出,瞬間將少年氣勁提升百倍,威勢毒辣不可近身。
“那是……”元真發飛如雲,震驚神情中暗藏恐懼。
澹臺青陽心中最知,那股深扎體內的邪熱之氣已然蓬勃鑽出,同體同生般迅速融入真氣!
“我清修至今,真氣最爲清澈,卻不知體內暗藏這種堅硬毒辣的氣勁。”澹臺青陽微擡下巴,傲氣逼人如針似鋒,“葉師伯在藥爐中暗下毒物,隱隱薰陶損壞我的功體,目的就是化消這段氣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