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變暗。永安王府門口人潮涌動。江南所有的百姓齊聚一堂,手中拿着找到的最爲珍貴的藥材,在王府門口等候。侍衛們立刻安撫羣衆,大聲喊道永安王無恙,請衆人先行回去。百姓們卻紛紛不肯走。永安王這些年在戰場上兇狠毒辣,對抗突厥,對內卻溫柔無比。江南的百姓能過的這麼好,大半部分是因爲永安王的仁德和慈悲。所以江南的百姓個個感恩戴德,永安王如今遇難,衆人心懸一線。若是不能看見永安王好端端地走出來,他們哪肯離去。
永安王的房間內。洛九音盤腿而坐,內力波濤洶涌,紛紛溢入永安王體內。額上的汗珠密密麻麻,一滴滴地往下掉。姜雨婷閉着眼睛,手握永安王的脈搏,張口指揮道:“還不夠。你的內力面積太大。把它合成一根針,用力衝破那道封印!”
洛九音緊緊咬牙,再次猛地一撲,秀髮隨風揚起。臉色愈加煞白。
陳昭在一邊,比洛九音本人更加緊張。他緊緊地握着拳頭,看看老爹又看看洛九音。心中焦急不已。
過了一會兒,姜雨婷臉上露出喜色,立刻說道:“鑽進去了。再加把力。一口氣衝過去!”強烈的內力化作一道銀針,鑽入深沉的土地裡。一衝破封印,頓時四散而去。筋脈得到疏通,頓時一鬆,永安王登時吐出一口淤血。陳昭大驚,連忙查看父親的情況。但見永安王雖然吐血,但面色卻已經稍稍緩和,比剛纔好了不少。陳昭不由大喜,連忙轉身叫道:“九音,快好...”那個“了”字還沒出口,陳昭已經愣住。永安王身後的洛九音,鼻中已經淌出鮮血。
姜雨婷皺着眉頭說道:“九音。撐住。這纔剛剛破開封印。後面...還需要更多的內力。”
洛九音緊閉雙眼,並不回聲。可見艱難。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永安王的臉色愈加好轉,洛九音的臉色卻越來越差,雙眼也漸漸淌下血來。陳昭更加着急,向姜雨婷問道:“好了嗎?九音的眼睛都已經出血了。”
姜雨婷咬脣說道:“我又不是瞎子,我看得見。再撐一會兒,再撐一會兒就好了。你有空在這說話,不如快去準備幾個暖爐給九音暖着,再讓人把恢復精力的湯藥煮起來。一會兒好立刻給九音服下。”
陳昭聞言連忙拔腿向外走去,吩咐下人立刻煮上湯藥。自己也立刻去準備暖爐。一炷香後再次回到永安王的房間。此時的情景更加讓他心疼,洛九音不止眼睛和鼻子已經出了血,脣邊也掛着一絲血色,衣衫上已經沾滿鮮血。明顯剛纔已經吐過血。
陳昭雖然不學無術,但他也知道,若是七竅流血,那多半是要死人的。心中五味雜陳,卻也無計可施,也只能暗暗埋怨自己,爲何無用至此。
流光盤腿而坐,口宣佛號,默默爲二人祈福。
場面再次安靜下來。過了半響,姜雨婷忽然睜眼,大聲笑道:“成了。成了。九音!快將內力收回去。”
洛九音微睜雙眼,眼裡已經是迷離一片,毫無神采。雙手緩緩離開永安王的背。陳昭以爲已經結束,正要上前去接洛九音。卻聽姜雨婷忽然心急慌忙地大喊道:“九音你怎麼了!把內力收回去啊!”
洛九音的眼睛再次合上,整個人向後倒去。姜雨婷大驚,連忙抓住洛九音的雙臂,把她的手掌往永安王背後一抵,大叫道:“九音!醒醒!把你的內力收回去!沒有內力保護你,你會立刻死的!”
陳昭大驚,連忙飛身上前,從背後扶住洛九音。讓洛九音的雙掌再次抵上永安王的背,口中念道:“九音九音。快收回來!快!...”整個人登時愣住,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陳昭看着洛九音的耳朵,已經滿眼是淚。
一顆血珠正從洛九音耳朵裡緩緩流出,自耳垂滑落,默默落在陳昭的衣袖上。陳昭頓時心如死灰,腦中一片空白,連哭都哭不出來。洛九音渾身失去力氣,整個人都靠在了陳昭身上。
唐逑一躍而起,立刻跳到牀上,雙掌起勢,沖流光叫道:“和尚!來!”
流光雙眼金光爆射,微微點頭,立刻也一個大跳到了洛九音身旁。二人齊齊聚力,猛地一掌將全身的內力輸入洛九音體內。
姜雨婷握着洛九音的手,急的眼淚也掉了下來,洛九音在這五人之中是唯一與她相知的朋友。也是自己在中原最好的朋友,她向來重情重義,如果洛九音死在這裡,她也一定會傷心一生。
陳昭重重嚥下一口口水,強迫自己回神,用力抱住洛九音,喊着眼淚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洛九音。你還不能死。你還不能死。我發過誓,要與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你要是死了,我立刻拔劍殺了流光,然後隨你一起離去。”語畢,眼淚再次溢出。洛九音依然毫無反應,陳昭又哭着續道:“你再恨我,再不顧忌我的生死,你也想想大哥吧。還有,還有你娘。你娘還在家裡等你回去。她一定日夜守在洛府門口,等着你戴着彩雲,騎着馬兒回到她身邊去。你忍心,你忍心讓她老人家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嗎?!”
這句話說出口,洛九音的眼眉才終於有了起色,只見她皺了皺眉,緩緩吐出幾個字來:“娘...娘..”陳昭見他有了反應,立刻又急急說道:“對。對。你娘。她若是知道你死了,她一定會崩潰的。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回去。”
洛九音緩緩睜開雙眼,身上卻依然毫無力氣。雙掌沉力,緩緩將永安王體內的內力回收。姜雨婷大喜,連忙喊道:“回去了!回去了!流光唐逑!你們再加把力,給他更多的力氣。”
唐逑狠狠一咬牙,大喝一聲,使出吃奶的力氣。流光眉頭緊皺,雙掌持續發力,金光撲閃。照亮了整個屋子。
洛九音的臉上的血色總算緩緩恢復。
金光落下。內力已經全部回收。
姜雨婷破涕爲笑,擦了擦眼淚道:“總算有驚無險。”說罷抓着洛九音的手笑道:“你活下來了,真好。真好。”
洛九音的嘴脣依然蒼白,只見他慘笑一聲,卻仍然渾身無力,連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唐逑和流光也已經精疲力盡,紛紛攤到在一旁。
王妃見了此景,也總算鬆了一口氣,當下恢復意識,連忙向陳昭喊道:“你還愣着做什麼。快帶九公子回房休息。暖爐我已經叫人在九公子房裡放好了。湯藥我這就讓人送去。”說罷轉身向下人們說道:“你們也快扶唐公子也流光大師回去。”下人應允。急忙上來攙扶二人。
陳昭低頭望向懷裡的人兒,雲鬢已被汗水沾溼,無力地躺在臉頰上。陳昭心中大動,緩緩伸出手將洛九音髮絲往耳後一撩,柔聲說道:“我抱你回去。”洛九音擡頭望着陳昭,微微一笑,似是同意。這一幕被唐逑瞧在眼裡,頓時一陣心酸。心痛難當。
陳昭輕手輕腳地將洛九音抱了起來,生怕又傷着洛九音哪裡了。緩步向他的房間走去。路上陳昭不由心道洛九音還真是輕的很,這體重恐怕只有自己的十之七八。當真是瘦的緊。明日自己得親自去趟菜場,買些好的雞鴨魚肉回來給九音補補。想到這裡不由低頭望了洛九音一眼,卻發現洛九音也正倚在自己胸口睜着眼睛望着自己看。四目相對,洛九音的目光柔情似水,陳昭的心卻如烈火般狂跳,不自覺有些緊張了起來。卻又想到,洛九音這樣看着自己也許是因爲他大難剛過,內心還有些害怕,於是立刻柔聲安慰道:“放心。已經沒事了。明日我就去買最好的藥材回來,儘快爲你補足力氣。早日恢復神采。”
此時洛九音已經恢復了力氣,淡淡說道:“不急。”她確實是不急。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能一直這樣在陳昭懷裡躺着,天涯海角也任憑他抱着自己去。
陳昭聞言笑道:“你不急我急。你這樣一日,我便要擔心你一日。長此以往,你受得我也受不得。還不要心力交瘁而死。”
洛九音聽得此言,不由笑了出來。
陳昭見着她笑,心中頓時又放心了不少。又說道:“剛纔我跟你說的呢。是開玩笑的。我可不要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哪天我要是死了,你可千萬別跟着我來。我到了地府,肯定是地府第一美男,你可千萬別來搶我風頭。”
洛九音嗤笑道:“那大哥呢?要不要我讓他陪着你去?”
陳昭笑道:“那倒不用,雖然這和尚來了也影響不了我什麼。但是他畢竟以後是要成爲大唐第一花和尚的人。可不能早早的死了。”
洛九音笑道:“你就愛開玩笑。”
陳昭衝洛九音微微一笑,忽然深深嘆了一口氣道:“九音。你幾次險些遇難,都是因爲我。我心裡對你,愧疚的很。以後你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想要的。都跟我說,我陳昭就算跑斷了腿也會爲你找來。”
洛九音嗤笑道:“這倒不必。我沒什麼想要...”一片輕脣柔柔地落在眉宇之間,溫柔地像水一般,寧靜卻又夾雜着洶涌。洛九音心中天翻地覆,那一秒只感覺眼冒金星,芳心大動,心臟如小鹿亂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這樣的感覺真是從未有過。心痛卻又感動。心酸卻又幸福。
“我這一生。都會視你爲最珍貴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