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真’的臉色終於變了,她身體微微抖動起來,似乎是想不顧白夜的阻攔衝出去。
白夜手一沉,劍背猛地往她肩上一壓,頓時,‘王婉真’只感到似有千斤重的重物壓在了她的身上,身體沉重得連一步也邁不開。
“勸你別白費力氣,‘陰氣屏障’不是你可以衝得破的!”
‘王婉真’臉上顯出狂怒的表情,在掙了幾下無果後,漸漸轉爲悲憤:“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對我?!”
白夜的臉色沉下來:“那你又爲什麼要殺害那些無辜的女人,她們又與你有仇嗎?”
“她們該死!姓呂的女人都該死!”
“她們爲什麼就該死?”
“呂雉!呂雉這個女人喪盡天良,生前折磨我還不算,讓我死後也不得超生,我要殺了她!殺了她呂氏全家!”‘王婉真’雖然不能動,但她的表情卻是猙獰到了極點。
藍曉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若說之前她還對戚夫人抱有什麼同情,現在也已經完全被害怕取代。人一旦發瘋起來真不是一般的恐怖!
白夜輕輕放下劍:“呂雉千百年前就已經死了,至於你,被沉重的怨恨所束縛,不斷遊離在陰陽兩界的夾縫中,使得自己始終不能輪迴往生,若是你繼續這麼執着,那麼你永遠也得不到解脫!”
“夠了!我不要聽你胡言亂語,我要報仇,爲我和我兒子報仇!”
藍曉從不知道一個人竟然可以發出這樣大的聲音,好像是把所有的情感都通過聲音發泄了出來。她肉眼看不到,而白夜卻是看得分明,籠罩在‘王婉真’周身的那層淡藍光暈已經裂開了一道縫。
白夜一驚,他沒想到戚夫人的怨恨強烈到可以打破屏障,不得已再次舉起劍,盤算着等到實在無法控制的時候就強行送她上路。
“不要傷害我妻子!”一個驚慌的男聲插了進來。
白夜一愣,下一瞬就感到自己握劍的手被人捉住。闖進來的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年輕男子,他緊緊抱着白夜的手臂,似乎生怕他刺下去。
“何……碩!”藍曉驚訝道。
何碩身上穿的還是睡衣,顯然是急匆匆趕下來的。
“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妻子!”
白夜顯然也沒有料到這樣的事,一時間竟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一直沉默不語的申明浩忍不住道:“她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早死了!”
何碩渾身一震,他滿臉是淚,口中不住道:“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沒死,你不要胡說……”
藍曉的眼圈有些微紅,她聽陳伯說過,王婉真與何碩從小一起長大,可說是青梅竹馬,感情十分深厚。
何碩一定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吧……
藍曉突然覺得有些殘忍,她看向白夜,卻意外地發現‘王婉真’滿臉淚痕。
白夜此時也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看了看何碩,也不知道是對他說還是對着不停流淚的‘王婉真’道:“對於生命來說,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執着於一件永遠也不可能再得到的東西,或者一個再也無法擁有的人,都是這世上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何碩緩緩站起來,他表情呆滯,渾渾噩噩地走出了門外。
‘王婉真’看着他,終於抑制不住地痛哭出聲。佔據他妻子的身體,最初只是想要報仇,甚至曾經想要殺了他,可是日復一日地相處,他待她那麼好,即使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他依舊一如既往地愛護她,無怨無悔。不知從何時起,她漸漸從心底對他有了貪戀,此刻看見他離開,她竟感覺無比的心痛……
白夜嘆口氣,目光重新落回‘王婉真’身上:“決定好了嗎?重新開始還是灰飛煙滅,就在你一念之間。”
“還能重新開始嗎?”她喃喃自語。
“只要你願意,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當然,前提是你要心存善念。”
每個人都是有求生的慾望的,不管是多麼絕望的人,在他的心裡,總也是有活着的慾望的。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萬劫不復?
“我的魂魄被封在了這個身體裡,就算我想離開,也沒有辦法。”她的手按在胸口,面上的兇戾漸漸消退。
白夜皺了皺眉:“是什麼人,用了什麼方法?”
“是個中年男人,那個時侯我正沉溺在怨憤裡不可自拔,那個男人突然就出現了,他問我想不想報仇,他可以幫我,我當時一心只想這些,所以沒有猶豫就答應了。然後,他就帶我找到了王婉真,當時她正在睡覺,那個男人讓我依附在她身上,我照做了,起初王婉真的魂魄抗拒得很厲害,我根本沒有辦法上她的身,後來。。。。。。”她突然喘息了一下,片刻才繼續道:“那個男人在王婉真的臉上雕刻了一朵花,奇怪的是,雕花的時候王婉真還一直沉睡着,直到花朵雕刻完,王婉真才突然驚醒,大叫起來,同時我的靈魂輕易地融合進了這個身體,而那朵花也突然跟着消失了。。。。。。”
藍曉心裡一動,她想起了那天,她確實停到了一聲尖叫,曾以爲是錯覺,想不到竟是王婉真瀕死的呼叫。她想象着王婉真的臉被刀子雕刻的時候,不禁不寒而慄。
“那朵花……你還記得是什麼樣子嗎?”
“很美,我一直徘徊的那個地方生長着那種花……”‘王婉真’的身體哆嗦了一下。
白夜沉默了半晌,眉間微微一鬆,他走到筆記本電腦旁坐下:“你放心,一朵花還不足以讓你無法離開那個身體輪迴轉生。”
他手指輕敲了幾下鍵盤,一園大師唸誦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再次響了起來。白夜幾步來到藍曉身邊,伸手將眼鏡戴到了她的耳朵上。
“啊!”透過眼鏡,藍曉看見一個虛影緩緩從王婉真的身體裡飄離出來。那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雪膚櫻脣,眉目如畫,讓同爲女子的藍曉從心底裡感到傾慕,古人所說的傾國傾城,也便是如此了吧。
“等一等!”申明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大聲道,“你報仇就報仇,爲何要幾次三番找藍曉的麻煩?!”
戚夫人的影像在經文中慢慢變淡,她最後看了藍曉一眼,脣角浮起一絲神秘的笑:“因爲。。。。。。這是條件。。。。。。”這句話還未說完,戚夫人已同那些黑影一樣消失不見。與此同時,王婉真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就在這一瞬間,她的腮旁盛開了一朵絕美的花,出水紅蓮般驚豔,鮮紅的顏色中卻泛着詭異的綠光。
申明浩癱坐在沙發上,半天嘟噥了一句:“一朵花而已,鬧出這
麼多的事。”
“這不是普通的花,”白夜走至近前,盯着那朵花,似是確認了什麼,“是彼岸花。”
乍聞得“彼岸”二字,藍曉下意識地一個激靈。申明浩驚問:“彼岸花?!”
白夜點點頭。
傳說中的死亡之花。
一時間,藍曉和申明浩的心裡都不知是什麼滋味。
鬍子名的電話在三天之後打來,說是鑑定結果已經出來。那對眼珠是屬於呂豔的,而手臂則是呂美英的。
申明浩道:“等他查出來,黃瓜菜都涼了!”
白夜笑笑,沒有說話,這次的結果在意料之中,鑑定只是爲了得到一個確實的交代罷了。警察在隨後就來到了這裡,他們根據遺留在現場的線索得出了王婉真就是兇手的結論,這樣一來,王婉真的死幾乎是順理成章地變成畏罪自殺。當然,從生理上來說,她早已經死了,不過白夜從隊長徐科那裡套了個人情,由他來做屍檢,於是這件事也順利地瞞了過去。何碩第二天就從樓上搬走了,他一個人沉默地拎着行李走下樓,把一衆傢俱都留給了搬家公司,他大概是再也不會再回到這個絕望的地方了。
藍曉也漸漸從事件中恢復過來,這幾日天又下起了雨,一直到傍晚時分才停。她一起興起就去了那天去過的廣場。廣場上人依舊是不多,只是那個擺攤的道士許乘風卻是不見了。藍曉繞着廣場緩慢走着,下過雨的空氣很清新,吸進去十分沁人心脾。在噴泉旁邊,藍曉看見了穿着白色休閒裝的白夜,他雙手搭在欄杆上,半邊臉隱沒在霞光裡,朦朧而模糊,有一抹蕭索的味道。
藍曉走到他身邊:“身體好點了嗎?”
白夜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大礙,不用擔心。”
藍曉側過頭看他:“白夜,你……做這個工作多久了?”
白夜一愣,看着藍曉:“你是指當醫生?”
藍曉搖搖頭。
白夜瞬間回過味來,凝神想了片刻,道:“有兩年了吧……”
“那你是怎麼當上那個……代理的?”藍曉十分好奇。
白夜笑道:“因爲找不到別人了,所以就是我了。”
藍曉眼珠一轉,突然道:“這個工作有工資拿麼?”
“啊?!”白夜笑了起來,“一分錢也沒有,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會當醫生?”
藍曉有些失望,沒有工資,那白夜豈不是在做百工?而且這份工作又這麼危險,不小心可是會丟命的。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同情白夜。
就在這時,面前的水流突然竄起,一簇一簇,在空中交迭成各種美麗的形狀。藍曉驚喜地道:“噴泉!”
“是啊,這個廣場的噴泉可是好久都沒有啓動了!”
“咦,你常來嗎?”
“算是吧,通常下班的時候會過來看看。”
“是這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廣場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路燈也亮了起來。水池的周圍設置着一圈彩燈,此時映照着半空中的水流,顯出五顏六色的光芒。良久的喧譁之後,水柱終於漸漸變小,沒多久,池面便恢復了開始時的平靜。
“結束了呢。”
白夜脣角露出一絲笑意:“嗯,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