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 淄川國公主進了上京。
聽說皇上親自帶人出宮迎接,好幾年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了,文武百官全部到場, 宮中娘娘各自爭豔, 那場面比本國將軍班師回朝還要轟動。
足以見得皇上對於這次使團的重視。
這些事情都是阮姜聽長青說的, 長青素來不是八卦之人, 這次也不由得嘆了口氣覺得阮姜不露臉太可惜了, “娘娘您別跟萬歲爺鬧彆扭了,這幾天宮裡傳的都沒邊了。”
阮姜苦笑,“這哪裡是我跟他鬧彆扭, 我哥出事我還沒說什麼他就把我關起來了,明顯已經對我不信任了, 我倒是想跟人說清楚, 他也不給我機會啊。”
自從被禁足以後, 阮姜也很久沒有見過趙望了。
這次出宮迎接這位公主,各個宮裡的人都去了, 偏偏她這個長禧宮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長青也嘆了一口氣,還從未見過趙望這個樣子對待阮姜。
總不能真的因爲阮馳,連自己的妃子都不理了。
平日裡太陽將近下山的時候御膳房就會送晚膳過來,今日月上梢頭那邊還沒有送過飯來,阮姜躺在榻上, 其實她並沒有想吃東西的感覺, 況且長青和曲觴在門外嘀嘀咕咕傳到了她的耳朵。
“都這個時辰了, 怎麼還沒送過來, 曲觴你去打聽了嗎?”
“剛問過了, 說御膳房的廚師都在準備宴席,沒有給咱們宮裡準備飯。”
“這不是胡說嘛, 之前舉辦了多少的宴會,那次人不比這次的多,也沒有落過這裡的飯菜,這是怎麼反而忙起來了。”長青說着便要出門,“我去問問那幫奴才,這是給誰不好看呢。”
“長青,你還不懂嗎?”曲觴反而倒是透徹,“這要是沒人吩咐,有幾個人敢這麼對咱們娘娘,恐怕這些都是別人交代好了的,就連宮裡的小廚房都給借走了,擺明要給咱們娘娘難堪,現如今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咱們給娘娘準備點吃的,別讓娘娘起了疑心。”
聞言長青暴怒,卻又沒有別的辦法,“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吃的,我們倒還好,不能讓娘娘餓着肚子。”
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阮姜從門內喚了長青一聲,聽到以後她推門進入,行禮過後便聽到阮姜吩咐,“今日不用膳了,本宮沒有胃口。”
兩人的話她聽了個大概,宮中向來如此,你要是爬的高,誰都想過來巴結,若是不受寵了,哪家的阿貓阿狗都能過來踩一腳。
好在第二天飯菜恢復了平常,看上去好像更精緻了幾分,其中到底是誰做的手腳大家都能猜測出來。
長青說起此事,似乎見怪不怪,“萬歲爺只不過是和娘娘鬧了彆扭,又不是真的生氣。”
又過了幾日,宮裡就傳出來淄川國公主要和親的消息,說是要帶一個駙馬回去。
消息一出,趙望就讓各官家裡報備適齡公子的資料以及畫像送到宮裡讓人挑選,每天都有世子送來,場面一點都不比皇上選妃遜色。
趙望沒有時間陪着這個公主胡鬧,每天跟她一起看各家人的是白芷。
長青給阮姜用艾草薰着穴位,語氣平穩,“聽聞白答應在主座一坐,底下就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呢。”
阮姜想起來,白芷不笑的時候臉上就跟死了人一樣的表情,就算是她都有些害怕,更何況底下的人呢。
她輕輕嗯了一聲,用手扶着自己的頭閉目養神。
前些日子她覺得身子有些虛,應該來的月事也停了,找了太醫,說她脈象不穩似乎有些宮寒,開了一些艾草還有活血的草藥給她調理。
調理這幾日,她沒感覺自己身體有什麼變化,反而是這心越來越沉靜。
“不過也是奇了,這些人家送來的都是庶子。”
“這有什麼好奇的。”阮姜與長青解釋,“不是庶子纔怪,說是駙馬,其實就是人家來招上門女婿了,就算皇上給的爵位在尊貴,終究還是要跟着人家回去的,你願意讓自己兒子背井離鄉嗎?”
長青這才明白了,這麼做既不會讓萬歲爺難堪,萬一真的被看上了,自己家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本來以爲趙望會一直生氣直到這件事過去,沒想到晌午的時候外面的人就通報了一聲,趙望朝着長禧宮的方向過來了。
宮裡人聽了都挺慌張,已經將近小一月沒有見到這位主了,連接待的禮節都有些生疏了,只聽見曲觴在門外高喊,“小朱你快去把門口的小石子撿一撿,別讓它把萬歲爺給絆倒了。”
聞言阮姜推門而出,“曲觴不用這麼大動干戈,聽風就是雨,你是不是忘了隔壁住的是誰。”
阮姜此話一出,幾人都擡頭紛紛看了過來,是她們太過於激動了,忘了最近新受寵的白芷的宮殿就在她們隔壁。
最爲尷尬的是曲觴,是她讓大夥乾的這麼激烈,不過她還是在一邊接話,“娘娘不要這麼想,說不定我們把門口打掃的乾淨一些,萬歲爺看着欣喜,就過來瞧您了。”
阮姜剛想說你想多了,門外打掃的小太監就跪了一地,一個個的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望走進大堂,就聞到了一股中藥味,他蹙眉,坐在主座,“你生病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跟你示好的還是皇上。
阮姜笑道:“不過是身子有些虛,讓太醫看了看開了些中藥調理一下,沒什麼大礙。”
然而聽了這話趙望並沒有舒展眉頭,冷哼了一聲,“最近淄川國公主的事你可聽說了?”
“聽聞公主貌若天仙,吟詩作對皆有出彩的地方。”
“不是這個,她選駙馬的事情知道嗎?”
“略有耳聞。”
“有什麼推薦的人選嗎?”
奇怪,怎麼會問她這個?
就算覺得怪異阮薑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聽聞南大人家的公子一表人才,性情溫厚,待人待事有自己的風格,正是和公主相配。”
“你和朕想到一塊去了。”趙望並沒有多麼高興的意思,“但是你知道那個淄川國公主想要嫁給誰嗎?”
“誰?”
“阮馳。”阮姜的瞳孔放大,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明顯是不相信的樣子,趙望的語氣裡面都帶着責問,“這事你有什麼看法?”
她能有什麼看法。
那日趙桓告訴她會把她哥給救出來,本來以爲他要做的是先找到自己哥哥,然後改頭換面給他一個新的身份。
現如今趙望告訴她,淄川國公主要招自己哥哥當駙馬,這可比把自己哥哥藏起來要困難多了。
至於是不是之前公主就喜歡自己的哥哥,這個可能性太低了,甚至可以說是沒有。
因爲阮姜父親常年征戰他國的原因,淄川國對阮天齊的仇恨已經上達到了國仇的程度了,任何一個子民提起他來都是咬牙切齒,在那些人眼裡,阮天齊就是給他們帶來無限災難的人。
所以說淄川國公主除非是不想回去了纔會把她哥招爲駙馬,如今這麼做,傻子都能看出來,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毋庸置疑的是,這件事跟趙桓脫不了干係。
諷刺的是,這件事如果真的拍板定釘了,阮馳就從殺人兇手變成了重點的保護對象。
“我不知道。”阮姜回答。
“想知道朕是怎麼回答的嗎?”
阮姜的心一下子就到了嗓子眼,如果趙望說不同意,她哥可能就徹底沒有生路了,不過她還是拱手,“臣妾不想知道。”
“真不想?”
和親這種事可大可小,如同對方真的是過來求和的,那麼怎麼都無所謂。
如果對方是借這個理由來找事的,就要事事小心,稍微有個錯誤出現,背上罵名打起仗來,百姓戳脊梁骨罵的都是那個理虧的人。
所以阮姜相信趙望有自己的判斷,在一次行禮,“真不想。”
“朕答應了。”
阮姜擡頭看着他,沒有什麼欣喜的表情。
這件事肯定不會這麼簡單,趙望有他自己原則,“朕想看看這個淄川國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皇上跟臣妾說這話是因爲已經有了我哥哥的下落了吧。”阮姜冷靜下來才明白趙望的意思,他來自己這裡說這些東西,恐怕已經有點懷疑自己的意思,她在一邊盯着趙望的眼睛,目光裡面滿滿的都是堅定,“臣妾可以保證,關於我哥哥的下落,我一概不知。”
“他當衆劫囚,又是光天化日,看到他的人有不少,朕用不着跟你在這裡打聽什麼。”趙望起身,經過阮姜的時候偏過頭在她耳邊輕聲言語,“朕來這裡,不過是提醒你,好好在宮裡待着,別動什麼不該動的心思。”
阮姜皺眉,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只見到了趙望眼睛裡面寫滿了冷漠。
她咬了咬脣,最後還是放棄了跟趙望說些別的,乖乖的低下頭,像是臣服了一般,輕聲說了一句,“臣妾知道了。”
聞言趙望揮了揮手,出了門以後對李總管說:“去壽延宮。”
李總管的聲音尖銳外加上揚,“擺駕壽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