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茗予點點頭,表示聽懂了。卻也很心寒。麗妃生活了一輩子給了她無數尊容富貴的輝煌宮殿,在她口裡出來,竟然只是一個張着巨口要吞人的恐怖陷阱一般。
“老四要什麼,我一直都知道。”麗妃這時候笑了,卻是苦笑。“也怪我這做孃的失敗。剛開始,我還以爲他們倆兄弟只是想要活命,一個去北疆風吹日曬的吃苦,一個鑽進了書堆子裡成了個癡人。我都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着手的。”
麗妃搖搖頭,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們倆的想法,若是別人得逞了。他們倆恐怕風吹日曬的苦頭都沒得吃了,書也沒得讀了。我在這一輩子,實在是不希望兒子再進來一輩子。兒大不由娘啊。”麗妃的聲音裡滿是失望和滄桑,白皙的臉龐和精緻的妝容,都掩蓋不住她渾身悲哀的氣息。
“老四要做的,我也阻止不了了。”麗妃的悲哀突然變了,變成一種絕望之後掙扎之後要背水一戰的狠厲。是,狠厲,猶如她掃向宮女們的視線,只是比那眸光又放大了無數倍。“我是他親孃,他要跟人打架,我怎麼能看着不管。”
薛茗予沒來由的就覺得親近了幾分。你看,她兒子要爭奪寶座,但是她並沒有作爲一個上位者,去感謝和慰問兒子的幫手。她彷彿就是兒子和小夥伴一起去闖天下時,那個守在家裡會擔憂會害怕會落寞但是又格外堅強的女人。
“你知道爲什麼老四膝下就只有婷姐兒和玉立兩個嗎?”麗妃忽然笑了,像是在讓人猜一個有趣的謎題。她壓低了聲音,像是頑皮的少女悄悄說出答案,“那是因爲我!因爲我給老四下了死命令,不是正室生的,一律不能留。不許懷上,更不許生下來。生下來,也不許活命。若是他們狠不下心,我能狠下心。”
薛茗予手上不停,力道不變,心裡卻已如驚濤駭浪一般。難怪她一直沒見過四王府的側妃妾侍,也不曾見過婷姐兒玉立以外的孩子。沒有孩子的妾侍,那算什麼,那哪裡還有讓主母帶出來出面的必要?
“茗予,今天我們孃兒倆第一回見面,我也要你記着,以後你和紜修,也不許任何一個妾侍生下孩子來。”麗妃美麗的眼睛彷彿剛剛找到焦點,緊緊盯着薛茗予,要她親口回答。
“我記着。”薛茗予擡起頭,沒有任何懼怕的看着麗妃的眼睛,“謝謝娘娘爲我做主。”
麗妃伸出瘦削的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薛茗予的頭頂。像是一個慈祥的母親一樣夢囈,“茗予別怕,我是爲你好。現在你還小,等你們圓房了,我會和紜修說去。若是雲姐姐還在,她也會同意的。”
“什麼嫡庶之分,那都是騙人的話。若是根本就沒有庶子,妾侍就不會有不該有的指盼,嫡子嫡母就不會有不該有的危險。”麗妃忽然又咯咯笑起來,“其實我也就是個妾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