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諱

景媛聽了她的話,臉上笑容漸漸收斂,這些人雖然在輩分上是她婆母,但皇后早逝,這些人也算不得她正經婆母。

宇文謙甚至對她說過,不高興應付這些人就不用應付,反正他們也不敢對成王妃不敬。

“榮妃娘娘慣會打趣人,前兩日不過是孕期反應重了些,害喜得厲害,不敢去雅宴上獻醜。”

她大概能猜到這位榮妃娘娘心裡想的什麼,說話的時候也沒留情面,直接往她心事上戳。

被景瑗的話噎得一滯,榮妃險些沒能維持住她得體而端莊的笑容。

怕榮妃再說出一些得罪成王的話,那日舉辦雅宴的寧國公夫人出面當和事佬。

“只是女人家聚在一起說話的小宴,王妃年紀小,有了身子合該好生歇息,待小世子出生,老身再辦雅宴,王妃定要撥空前來。”

寧國公夫人年事已高,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景瑗見這樣一位老人家出面說和,也順着臺階下了。

“國公夫人盛情,不敢推辭,只是還請國公夫人莫要嫌棄景瑗粗笨無知纔好。”

端坐在上位的貴妃笑着道“寧國公夫人說得有理,成王妃年紀小,本宮當年這個年紀時也纔將將入宮,成王妃在這個年紀卻能孕育皇嗣,是福氣。”

榮妃跟着贊同似的附和“誰說不是呢,成王妃同這些姑娘們年紀相仿,已是快做母親的人了,衆位夫人可要抓緊爲自家小姐覓得良婿纔是。”

當初溫若言逃婚之後,皇帝有心從世家女子中挑選一位成王妃,在場世家女子都是上好人選。

沒想到成王爺已經給自己選好王妃,害得她們白高興一場。

那些對成王妃這個位子有過想法的人聽了這話心裡更加五味雜陳。

只是,人前該有的驕矜必須要有,未出閣的姑娘們都一副羞紅了臉的樣子,紛紛躲着往園子裡去了。

“文昌侯府四小姐也到出嫁年紀,也不知將來哪位才俊能迎娶到這樣的美人。”

榮妃看着站在溫妃身後沒動的溫若雲,似笑非笑着同溫妃打趣。

溫妃一口銀牙咬得緊緊的,恨不得咬榮妃一口解恨,面上還是笑着回答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還需父親母親做主,妹妹我雖是家中長姐,也是不敢過問的。”

一聽她說起這話,榮妃反倒笑了,好似不經意一般說道

“溫妃妹妹可莫要自謙,溫家小姐們可都是女中豪傑,哪有不能做主的事情呢,好比說,那一位……”

“榮妃!”貴妃突然面容嚴肅冷聲呵斥了榮妃,在場的人也都霎時變了臉色,溫氏姐妹最甚。

景瑗被貴妃突如其來的冷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見衆人皆是一副面色凝重模樣,心道原來這溫家還有人盡皆知的秘密呢。

榮妃自知失言,悻悻地閉了嘴,溫妃則強作歡笑,卻並不開口說話,其餘人也裝作自己不曾聽見那話一般,繼續方纔的聊天。

景瑗初來乍到,不明其中緣由,只好跟着衆人一般,裝作無事發生。

只是她總覺得之後的時間裡,一直有人在看她。

沒一會兒,採花回來的五公主將景瑗帶着去另一邊亭子裡看她插花。

景瑗走遠之後,衆人說話的聲音漸漸減小,最後安靜地沒有一個人說話。

貴妃坐在上方,依舊儀態端莊,言語優雅。

“小宴上不用拘束,諸位盡興便是,只是這有些事情麼,不該說就別說,免得哪天被陛下和成王妃聽見,都不好。”

人人都知溫若言逃婚那事傷了皇家顏面,皇帝一直介懷於此,要不是有成王和溫妃護着,溫家怎可能相安無事。

若是皇帝知道有人敢提起此事,必定惹得龍顏大怒,敢說這話的人一定沒有好下場。

若是給成王妃知道,成王妃再一鬧出來,豈不是叫皇帝面上無光,更加不好。

爲着自己身家性命,聰明人都不會再提起此事,只是這世上不要命的人太多,總有那麼一些人想攪渾一潭水,而貴妃要的就是這種人。

景瑗把玩着一支月季花,想起方纔榮妃未盡之言,似乎對溫家很不待見,

而那沒說完的“那一位……”想來應該是溫家人,否則溫妃和溫四小姐不會那麼難堪。

一提起溫家那個人無論是宮中妃嬪還是官眷貴婦都立時噤聲,所以那一位究竟是誰呢。

“大嫂嫂,你在想什麼?”五公主正滿桌子找月季花,發現自己唯一一朵月季花在她大嫂嫂手裡,並且面臨香消玉殞的命運。

回過神來景瑗將月季花放回桌上,“小五,你知不知道溫家的事,方纔我聽榮妃娘娘提起,有些好奇呢。”

五公主手上動作頓了一下,復而伸手拿起月季花插進已經擺弄好的花瓶裡,她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又悄悄靠在景瑗耳邊低聲說道“母妃不讓我提溫家的事,父皇會不高興,溫妃娘娘會不高興,大家都會不高興。”

景瑗眼眸低垂,半晌笑道:“這樣啊,那以後都不說了,咱們誰都不提了。”

得了她保證的五公主嘴角又揚起笑意,開始細細端詳自己的插花好不好看。

“喲,小五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林妃妹妹果真是教導有方,瞧瞧,這花插得多好看,濃淡得宜,甚有靈氣。”

不知什麼時候,賞花的貴人們已經移步往亭子這邊的花園而來,說話的正是小宴的主人貴妃。

五公主有些怯怯地站起身,景瑗看出她似乎有些緊張,想來是被這麼些人看着,不甚自在。

便也起身站在五公主身邊幫她擋了擋那些目光。

“方纔還說呢,五妹妹這幾朵花配得妙極,她還不信,現下得了貴妃娘娘稱讚,方知非我一人所想。”

說着景瑗轉頭去看五公主,似是打趣道:“五妹妹可聽見了貴妃娘娘的誇獎,以後莫要妄自菲薄了。”

五公主還算聰明,站在景瑗身後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貴妃原是想奚落林妃母女幾句,沒想到被景瑗截了話頭,一口氣憋在肚子裡,只得將奚落的話咽回去。

轉而針對景瑗,“成王妃也精通插花之道麼?”

景瑗笑着說道:“只是有所知曉,並不精通,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景瑗雖不精通,卻也是個愛美之人。”

原本她是不想得罪貴妃,畢竟她是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但是當五公主怯怯地站在她身後的時候,景瑗卻知道自己不能不管。

“難怪了,成王殿下是愛美之人,成王妃也說自己是愛美之人,當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夫婦同心,本宮這做長輩的心中甚慰。”

貴妃淺笑着說道,彷彿自己是真的關心景瑗跟宇文謙,就是那話裡的意思麼,多少有些耐人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