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妃

嘉熙殿內,溫妃倚在軟榻上打絡子,紅色的繩子在她手指尖翻飛,很快就成了一個小巧可愛的墜子。

她的肚子已經顯懷,嘴角含着笑意,寬鬆的衣裙襯得她愈發柔順溫和。

皇帝進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心中柔軟一片,“愛妃這是在做什麼?”

溫妃見皇帝來了,放下絡子要從軟榻上下來,皇帝很是體貼地讓她不用行禮,順便也坐到軟榻上拿起那小墜子看。

那絡子比不上巧手繡娘編出來的精巧,卻多了些尋常人家的煙火氣。

“臣妾閒來無事,想着打幾個絡子,讓繡娘綴在孩子的衣服上,也算臣妾一點小心思。”

溫妃見皇帝拿了絡子看,便有些不好意思。

她這般模樣更叫皇帝愛不釋手,方纔那一肚子火,慢慢平息下來。

“愛妃一向溫柔賢淑,以後你肚子裡這個一定跟你一樣,乖巧懂事,不會讓朕煩心。”

溫妃奉了一盞茶給皇帝,待他用過後接過茶盞放回去,皇帝說話時也是溫柔而專注地聽着,滿心滿眼都是皇帝。

“陛下面容似有煩心事,若不是朝堂上的大事,陛下也說給臣妾聽一聽罷,臣妾也想爲陛下排憂。”

想起方纔的事,他又眉頭緊鎖,“都是被那孽子鬧的,前日他回京,帶回來一名女子,整個京城的人都在議論此事,他還不自知,竟威脅朕要娶那女子爲妻,若朕不同意,他就長跪不起!”

宇文謙這麼做讓皇帝氣得很,此刻說起這事,他還是難掩心中怒火。

溫妃聞言卻是起身理了衣衫,正色跪在皇帝面前,皇帝不明所以,連忙伸手將她扶住,“愛妃這是爲何?”

溫妃面色沉痛,對此事亦是羞愧難當。

“都是溫家教女不嚴,三妹纔會逃婚,陛下不加怪罪是垂憐溫家和臣妾,如今成王殿下與陛下生了衝突,都是臣妾的不是,請陛下降罪。”

皇帝嘆息一聲將溫妃扶起來,“這不是愛妃的錯,朕和成王並無怪罪文昌侯府和愛妃的意思,朕氣的是那逆子爲了一個孤女竟敢頂撞朕,他還想娶那女子爲王妃,這讓朕如何能答應。”

溫妃很是愧疚,眼角也溼溼的,疑惑地問皇帝,“陛下怎麼知道那女子是孤女,她不是才被成王殿下從外面帶回來嗎,應當也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

“那不過是成王做給外面人看的,朕早就查過了,那女子分明就是一直被他收養在身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孤女,若只是侍妾便也罷了,他還要迎娶爲妃,是嫌皇室被人議論的還不夠多嗎!”

說來說去,皇帝心疼的也只是皇室的臉面而已,宇文謙再不成器也是皇子。

用來聯姻,攏絡世家再好不過,他只是不願意宇文謙娶一個於朝政毫無用處的女子罷了。

“陛下莫氣,莫氣…”溫妃聞言給皇帝順了順氣,又望向站在皇帝身後的內監總管,“那成王殿下現在何處?”

皇帝冷哼一聲,“說什麼朕若是不答應就在御書房長跪不起,朕倒要看看,他能爲了那女子做到什麼地步。”

“成王殿下也是性情中人,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陛下不就是最喜歡他這一點嗎,三妹的事是溫家對不住殿下。

殿下對三妹從來都好,發生那樣的事殿下心裡肯定也是難過的,如今殿下身邊能有個知心人照顧着,也是好的,陛下不如就讓成王殿下回去罷。”

溫妃拉着皇帝的手,溫言溫語地勸慰皇帝,皇帝不知是想到什麼,竟也有了漸漸鬆動的跡象。只是依舊板着臉。

“先讓他跪着,前些日子留書出走的事朕還沒跟他算賬呢!”

這廂,景瑗自打宇文謙入宮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她總覺得宇文謙想得太過簡單。

皇帝怎麼可能同意讓她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女嫁進皇室,若宇文謙只是無功而返,她覺得也沒什麼。

但若是宇文謙因爲她跟皇上起了衝突,引得皇帝震怒只怕會不好。

秦文回王府找到易茗,“王爺進了宮就沒再出來,說是跪在御書房不肯起來,皇上倒是走了,現在怎麼辦?”

“先不要讓王妃知道,她胎象還不穩固,知道了反而不好,容易影響肚子裡的孩子。”

易茗很冷靜,並沒有絲毫慌亂。

秦文又說道“現在去找太傅大人,讓他進宮幫王爺求情?”

易茗擡手阻止他,“太傅要是知道王爺這事,只怕會連着皇上一起教訓王爺,

現在皇宮裡只有皇上一個人不願意看見王爺迎娶王妃,皇上一定會鬆口,王爺有分寸,咱們且等着就好,說不定明早王爺就回來了。”

說完這話,兩個人在正堂站了好一會兒,忽地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無奈地笑了。

“王妃也真是可憐,被王爺綁地死死的,這會兒指不定怎麼擔心呢,王爺偏偏還忍心。”

易茗一巴掌拍在秦文肩上,“王妃這兩天的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不讓她知道王爺的不易,說不定趁着咱們不注意又跑了,到時候你去追還是我去追。”

“況且賣慘是王爺的慣用招式,見過多少回了,你怎麼還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秦文手上用了點力,將搭在他肩上的手拍開,“王妃要是跑了,輪得上咱們追?”

他可還清楚地記得,他們一直跟在景瑗後面,景瑗被風玉錦救下的時候,他險些沒能拉住自家王爺。

好在宇文謙腦子裡還殘存着一絲理智,要不然只怕會衝出去跟風玉錦決一死戰。

風玉錦好運氣,那些敢對王妃動手的山賊就沒那麼好運了,

那些人全都被宇文謙砍手砍腳流血而死,屍體堆在山裡被野獸啃食。

景瑗回去的路上一直有些恍惚,宇文謙爲了她在御書房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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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瑗心裡其實是明白的,對於宇文謙來說,他是爲了心愛的女子和孩子在求自己的父親。

於他而言,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景瑗卻害怕得很,怕自己會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安心享受屬於別人的東西。

才走到房門口,景瑗突然轉身快步往院子外面走,轉身的時候她下意識把手放到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等到景瑗發現自己的動作時,只剩下苦笑,自己大概是要栽在這裡了……

景瑗走回到正堂門口,正好碰上秦文和易茗從裡面出來,景瑗去而又返。

秦文迎上去詢問“小姐,您怎麼來了,可是有哪裡不好?”

景瑗卻是看着易茗,臉上有些着急,“易先生,你們剛纔說的我都聽見了,你能不能讓宇文謙先跟皇上認錯,讓他先回來,這件事情咱們從長計議,你們怎麼就不知道攔着他點。”

說到這裡景瑗也有些埋怨這兩人的意思,不是宇文謙的心腹屬下嗎。

主子腦子不清醒了當下屬的就不知道勸勸嗎,如果宇文謙出了什麼事,這兩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面對景瑗的質問,易茗也不着急,他不急不緩對景瑗說道

“小姐不用着急,王爺做事一向都是有分寸的,皇上雖然會生氣,但也是斥責一通罷了,最多,罰幾個月閉門思過,若是王爺不面對這一關,他會後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