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之寧渢的焦慮,濛卿卻是莞爾一笑
“沒事兒,自小野慣了,沒有這些花兒的嬌弱。”
寧渢這才注意到這些小小的白白的茉莉花,既畏寒又怕旱,不耐霜凍,這等花兒只能放在大院裡,日日有人照顧,哪兒有濛卿兒時的潑野?
若將嘉顏比作這些茉莉,自然是最好不過。
天賦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獨逞芳菲。輕盈雅淡,初出香閨。是水宮仙,月宮子,漢宮妃。清誇苫卜,韻勝酴糜。笑江梅,雪裡開遲。香風輕度,翠葉柔枝。與王郎摘,美人戴,總相宜。
濛卿的性子只有紅梅能匹配:
紅酥肯放瓊苞碎,
探著南枝開遍末?
不知醞藉幾多時,
但見包藏無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
悶損闌干愁不倚。
要來小看便來休,
未必明朝風不起。
性子的倔強,不饒人,忍得一時,綻放一生。
濛卿方纔的話着實說到了寧渢心坎裡,微微一嘆息,他當然知道,楚人的孩子絕對是在爭奪皇位上的最大的障礙。可現在的他也乏了:“濛卿,皇位對我來說真的不重要。”
許是孩子即將出生,讓他疲憊的心更加不堪,許是朝中自命不凡的朝臣排擠,讓他疲於奔波,現下找到了一個極好的藉口,他不想再爭奪皇位。
“不重要?!”濛卿轉過身,“不重要嗎?若是寧治當了皇帝……”濛卿頓了頓,嘆了一口氣,語氣溫軟了許多,“如今談論皇位尚早,不過你當真不爲母妃,不爲你的兄弟,還有你現在正要出生的孩子着想嗎?”
“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不就夠了嗎?我真不知道爲什麼你那麼想要我登上帝位,難道我做了皇帝,你真的就要走了嗎?”
倆人的關係原本在濛御來之前就有些不對勁,濛御的一鬧讓倆人頓生隔閡,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只是心照不宣罷了。
一語中的,濛卿瞬間啞口無言。
她不僅僅是在與寧治鬥勇鬥智,更是在逃避寧渢。她無法接受這樣的愛,女人都是小氣的,試問天下有幾個女人能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呢?
看到濛卿的表情,寧渢苦笑:“我以爲
我努力過,盡力了,你就能看到我真心,只是我忘記了,人心不足,你永遠都想要父皇的位置!”
這樣嚴重的責怪讓濛卿不由得步子向後移動,悲寂的笑容瞬間化爲陰冷的嘲諷:“盡力?你所謂的盡力就是與張氏卿卿我我?你所謂的盡力就是悠哉無慮?你所謂的盡力就是整日打着盡力的幌子偷懶兒?耶律寧渢,我告訴你,只有失敗者纔會說他盡力了,只有失敗者才用了盡力兩個字掩飾他的無能!”
原來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他的一言一行全都被她瞧在眼裡,他諷刺地笑着:“你到底在我身邊安上了多少眼線?”
他竟這樣疑心她?
伸出手作勢要打,寧渢已經閉上眼睛,她卻狠不下心,手腕上的疼痛讓她清醒過來,無力地垂下,癡癡地笑着。寧渢等了許久也不見濛卿打下來,輕輕睜開眼睛,卻迎上她狠絕的眸子,褐色的眸子讓他不由得心裡一顫,伸手就想抱住她,濛卿卻下意識地往後退。
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他們本就不該在一起,只是上天捉弄,偏偏遇上了,偏偏淪陷了。
玉簫站在旁邊像個花瓶,向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是瞧的一清二楚,只是她深知斷不能讓寧渢毀了濛卿,濛卿是個做大事的人,齊國雖然有着男尊女卑的說法,但以魏國彪悍的民風,只怕天下江山指日可待。
“王爺!”吳姑姑疾步趕來,面上掛着喜悅,匆匆道,“王爺讓老奴好找呀!夫人順產男嬰,只等着王爺前去撫慰。”
濛卿輕輕地閉上眼,嘉顏的孩子平安落地,她心中的愧疚也瞬間少了不少,只是愧疚之後還帶着一絲遺憾,爲何那孩子這般命大,在嘉顏肚子裡困了這麼久還沒有夭折,只怕日後有的煩。
寧渢見與濛卿談不出什麼結果,只得與吳姑姑前往嘉顏處,事有輕重緩急,當務之急便是嘉顏和孩子。
“空有盛開花映月,哪得相思寄清流。”濛卿低聲賦詩,擡起頭,不禁想到詩經裡的一段,又沉吟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宗姬怎麼這回子吟起詩來?”
“這樣好的天日,孩子出生,他該有個好
名字。”
玉簫皺着眉也不落英氣:“賤婢產子,難不成還要宗姬費心思起名字?”
“玉簫說話何時這般不知禮數了?”
“奴婢只是氣不過。”玉簫虎着臉,旁人不知的,還以爲寧渢方纔惹怒的不是濛卿,而是她。
濛卿搖搖頭,走了幾步才幽幽道:“祖宗規矩,張氏庶出,兒子自然要掛在我的名下,一會兒你去告訴吳姑姑,這孩子名喚‘康皓’。”
玉簫鬆開扶着濛卿的手,微微欠身:“奴婢這就去。”
話音一落,一溜煙兒地就消失在廊子的轉角處。
此地各花盛開,只是夜中也少了幾分姿色,倒是夜來香的味兒極重,一串串白色的白色的小花朵兒比方纔的茉莉還要嬌豔,一簇簇地擁在一起,沒有茉莉的單調。
“獨夜綻放,那堪寂寞冷清。花無百日紅,這話倒也不假。”濛卿自顧自地摘下一串花,濃香撲鼻,不禁一陣反胃,趕緊丟了這花,還是承受不了這些香味。她素來喜歡姜花的淡雅,不僅僅是顏色,茉莉、夜來香也都爲白色,只是香味甚濃,唯獨姜花,清新不招人膩,宛若不沾凡塵俗世的仙子一般。
“王妃怎麼獨自一人在這院裡?”纖纖快步而來,對她行禮道,“恭喜王妃,王爺得子。”
濛卿聽到纖纖這般說,不由得心中泛出一陣妒意,卻不知她與玉簫說孩子要掛在她名下的那樣不在乎,原是旁人沒有觸及到罷了。
見濛卿發神,纖纖料想自個兒許是說錯了話,趕緊跪道:“奴婢失言,王妃恕罪。”
“你說了什麼?”
纖纖以爲濛卿不滿,又將方纔的話重新了說了遍,趕緊又加上幾句:“雖是夫人的兒子,不過也要以王妃的名義,嘉顏夫人斷然不會這般糊塗,讓兒子庶出。”
一個嫡位讓多少人爭破了頭,拼的兩敗俱傷?
後宮中,爲了中宮嫡位,哪個妃嬪不是勾心鬥角?朝堂上,爲了儲位,哪個皇子不是爾虞我詐?就連王府中,爲了嫡位,她們也是處處爭寵。
惚恍間想起了那個善良、溫柔如水的女子,她痛失孩兒的時候是否也想過今後的路子?
長嘆一聲,道:“你隨我來書房。”
纖纖應了一聲,趕緊跟着濛卿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