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見天帝之後, 青染與中鬥星君臉上都布上了一層寒霜,青染撫額道:“唉,你說這是什麼倒黴事啊?天帝爲何會選中你我?”
中鬥星君負手而立, 長長嘆了口氣, 道:“他這是對咱們也不放心, 尤其是你, 所以讓你也去下屆歷練歷練歷練!”他臉上帶着一絲微笑, 似乎並沒有多少緊張與驚慌。
青染不滿地哼了一聲,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與諸位仙君仙子沒有任何感情糾葛!”
中鬥星君笑了笑,沒說話。
青染心中卻充滿了不安的情緒, 皺眉道:“鬱離與孟章神君確實親近了些,但也未見他們有何過分的舉動, 天帝此舉不妥吧?”
中鬥星君生而爲仙, 對天帝與天庭瞭解得比青染多得多, 笑道:“天帝並未說這是懲罰,也未說他們犯了錯誤, 只是說他二位還有塵緣未了,須到下界了斷塵緣才能一心皈依大道。”
青染搖搖頭,道:“天帝也忒虛僞了,這不就是說他二人動了凡心,要將他們打入凡間歷情劫麼?”
中鬥星君笑道:“話不能這麼說, 天帝非常賞識四方神君, 尤其是孟章, 所以就算孟章犯了大錯也不會受到嚴重的懲罰, 何況是這點小事?你放心好了, 做一世凡人,說不定可以讓他們道心更堅。”
“可是鬱離只是一個散仙, 沒有孟章那樣的地位!”青染有些氣惱地說。
中鬥星君輕笑兩聲:“怪不得天帝堅持讓你去凡間助他們一臂之力呢,估計是覺得你也塵緣未了。”
青染臉上微微泛紅,垂下頭半晌纔開口說話:“你倒是挺幸災樂禍的,你又不用下凡,只負責在天上看熱鬧!”
中鬥星君的笑容有些搖搖欲墜,看着遠方的雲靄,輕聲道:“天帝也是在試煉我。”
青染隱隱察覺到他話中的意思,卻不願多想。
“你說天帝要我下凡去做什麼,我神仙還沒做夠呢?”青染對天帝的依舊不滿,“說是讓我點化引導輔助……那兩位,這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搞不好我越幫忙他們越斷不了塵緣!再說他也沒給我具體方案啊!讓我順其自然,真搞不懂天帝老頭到底是怎麼想的!”青染四處看看,發覺沒有其他神仙經過,才放下心來。
抱怨歸抱怨,天帝決定的事即便是神仙也改變不了。幸運的是,二十餘年後,三位下凡的仙終於重歸天界。
鬱離覺得有種熟悉的涼意遊走於四肢百骸,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仙府的寒玉冰牀之上。
他回來了,他的記憶也回來了,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如風過,萬事了無痕。
奇怪的是,他的心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你可算醒了!”青染笑嘻嘻地衝了進來,一襲青衫溫文爾雅,誰也不會把他和那個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無涯子聯繫在一起。
“多謝你在凡間對我的照顧。”鬱離微笑着說。
青染點點頭,面色一肅,道:“孟章神君也回來了,這次監兵神君被斬斷仙根,貶落凡間歷三世劫。”他撇撇嘴,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天帝對監兵太過偏袒了,他用殘魂引啓動還魂陣造成地動山搖,幸好諸仙友及時趕到,不然不知要有多少凡人受難!”
“嗯,幸而一切都過去了。”鬱離輕輕點頭,神情淡然。
青染臉上露出一絲狐疑,道:“你和孟章神君牽絆極深,哪怕你到了凡間成了凡人,還時常夢見幾千年前,他在玉清山竹林撫琴的情景。他其實也沒有徹底忘記你,他會和若塵有瓜葛,恐怕是因爲若塵長得像你。”
鬱離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他明白青染的意思。
鬱離——那時還是阮諾,在下界初次見到若塵時,有驚也有怒,雖然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的怒意。
那時阮諾有種受騙的感覺,覺得凌曜接近自己,只不過是因爲自己長得像他愛而不得的昔日情郎。
可讓阮諾沒想到的是,凌曜與他相識更早,早在幾千年前,即使經歷輪迴,忘了自己是誰,也不曾徹底忘記他,這一點,他們達成了驚人的默契。
當凌曜見到若塵時,似乎見到了鬱離垂在地上的影子,直到鬱離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將他認出。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但知道他們曾經相識。
一切前塵往事,在凌曜看到前塵鏡的那一刻,排山倒海般涌了過來,
他想起了一切,心湖掀起滔天巨浪,可很快平靜看下來,鬱離對他而言,依舊與萬物衆生不同,可他們之間已不同往日。
他變了,他們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