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諾不知道林森用什麼方式勸說了崔佳, 後來崔佳並沒有再找陳汐的麻煩,阮諾總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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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試轉眼到了,考試後陳汐成績下滑, 被調到了後排, 她與崔佳因此成了前後桌。排座位的那天, 陳汐依舊沉默, 班裡很多雙眼睛聚集在她身上, 那天自習課劍拔弩張的場景大家不會輕易忘卻,對於一場戰爭的消弭,許多人心中甚至帶着些許的失望。
被打的人不是他們, 打人的人也不是他們,他們只是無傷大雅的觀衆, 在深水之下壓抑許久, 偶爾要浮出水面透口氣。
陳汐被衆人的目光淹沒, 垂着頭縮在座位上,像只鵪鶉。
崔佳掃了她一眼, 便繼續埋頭於課本。
投向陳汐的目光又收了回來,衆人心裡的失望又加深了幾分。
林森加入了校籃球隊,爲了迎接與其他班級的籃球比賽,他常與隊友在放學後練球,阮諾與他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回家了, 那些在週末一起看電影的日子也已經遠去。
有些人, 在自然而然中靠近, 在不知不覺中疏遠。待雙方發覺時, 早已習慣成自然。
直到籃球比賽結束, 阮諾也沒在和林森同路,阮諾並不覺得有多落寞, 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尋常的傍晚,阮諾依舊跟着擁擠的人流向校門外涌去。
一場小雪從天而降,晶瑩的細雪在昏黃的路燈下飄舞,深藍的天空依舊澄澈,阮諾忽然想起禮品店貨架上的雪花水晶球。
今晚是平安夜,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小鎮學生對平安夜的興趣遠大於聖誕節,他們在今早便開始互相贈送蘋果,就連阮諾也收到了幾個,其中一個包裝素雅簡潔卻十分用心——是陳汐送的。
快到校門口時,阮諾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是林森,另一個是崔佳。阮諾從幾位女同學嘁嘁喳喳地談話中得知,崔佳半個月前與隔壁班的男生分手了,有傳言說她正與林森交往。
阮諾不知傳言的真假,林森與崔佳的確符合大家對“俊男美女”的期許。這樣想着,雪花似乎飄進了他心裡,他猛然感到一絲由內而外的寒意。
日子依舊沉悶,阮諾依舊孤獨。
那時,時間彷彿很漫長,長日長夜,永無止盡。上課時盼望着下課,最後一節課時盼望着放學,週五時盼望週六週日,從開學起便盼望着寒暑假。
期末終於要來臨了,伴隨着期末考試的緊張感,多數學生在自習課上無需監督也能保持安靜。
一聲突兀的咒罵,像躍出海面的鯨魚,打破了海面的平靜,引起驚濤駭浪。
衆人的注意力紛紛轉移到聲源之上。那是個熟悉的聲音,此時卻顯得十分尖銳,以至於有幾分陌生。
“柿子都挑軟的捏是不是……”
顫抖的咒罵聲還在繼續,咒罵的人很顯然不會罵人,反反覆覆只有這一句。
陳汐瘋了!
這是這節自習課後同學們得出的普遍結論。
那天之後,那個總是低頭躬身的瘦小女孩再也沒來上課。
那天之後,阮諾再也沒見過她。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告別就是一生,他們甚至沒來得及告別。
阮諾沒想到的是,要與他告別的還有另一個人。
週五最後一節課是數學課,下課後阮諾走出教室時,林森正倚在門邊等他。
阮諾一出門顯些與他撞個滿懷,不由得有些尷尬錯愕。
林森微微一笑,說:“一起走吧。”
二人靜默的走在路上,誰也沒說話。
經過自行車棚時,阮諾忽然想起了陳汐。他過去時常在自行車棚看見他。
林森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你在想陳汐”
“嗯。”阮諾點點頭,想解釋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很善良。”林森望向他。
“可我什麼都沒做……其實我和其他人是一樣的。”阮諾感到沮喪和難過。
林森沉默了一會兒,微笑着說:“別人以爲你羞怯,其實你勇敢。”
阮諾心頭一震,一時不知如何迴應,彷彿這句簡單的話是一句難解的咒語,他現在還無法將它完全破解。
“我下學期就要去c城了。”林森自顧自地說下去。
“啊?!”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了,阮諾低呼出聲。
“我媽說c城的教學水平高一些,讓我過去。”
“確實是,城市的教學水平比這偏遠小鎮好得多。”阮諾驚詫的情緒剛剛平復,一絲難過又涌了上來。
他想,他該爲他高興,他很快就可以去往更廣闊更精彩的世界了,哪怕那個世界沒有他。
他會遇到更多美好的事物,更多有趣的人,結識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時,他會忘了他。而他,會一直記着他。
也許,他們一生都不會再見了。
這個想法比冬日的風雪還凜冽,阮諾心底也下了一場雪,他感受到了徹骨的荒涼。
可阮諾什麼都沒說,他習慣把自己隱藏起來。
“我還以爲你會說你捨不得我!”林森笑着說。
“我確實捨不得你。”這句話在脣邊徘徊片刻,阮諾終於將它吐了出來。
林森笑了,笑得十分開懷,“高考知志願填c城吧,如果那時我還在的話。”
“嗯。”阮諾鄭重地點了點頭,對他而言,這是個認真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