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帳,顧名思義最聞名的就是落日。
陽葵發誓,這絕對自己這輩子看過最漂亮的夕陽。
以前住在靜神觀中的時候,由於靜神觀地勢低窪,周圍羣山環繞,太陽早早的就會落到山的後面,因此那並不算是真正意義的夕陽。陽葵也從未見過先人口中“殘陽如血”的景色。
落日城外,視野開闊,可以清楚的看到枯水河蜿蜒着流向遠方,餘光所至盡是草原。綠草在夕陽的餘暉中熠熠生光,隨風搖曳之下形似金色的河水,於枯水河相接,一同蔓延遠方,接連天際。
隨着太陽緩慢的沒入地平線,殘餘的陽光均勻的鋪灑在枯水河河面,河水涇渭分明的形成兩種顏色,一種鮮豔如火,一種碧綠如墨。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陽葵屏住呼吸,努力睜大雙眼,想要將所有的景色深深的印在腦海中。
牧雲站在她的身邊,同樣屏住呼吸緊緊盯着城下。不過牧雲的心思並沒有放在城外的景色上,他只是盯着城外的草叢,靜靜等待着那裡的異動。
現在有幾千頭狩正埋伏在哪裡,它們也在等待着夜幕的到來,當夜幕完全籠罩落日城,它們就會發起總攻。
“城門城牆既然阻止不了狩的進攻,那麼你們打算怎麼阻止他們。”牧雲目不轉睛的看着城外的草叢,問向接下來要指揮這場戰鬥的金氏。
“很簡單,我們會使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金氏換下了自己毛皮衣服,換上一身甲冑,手持一杆長柄巨斧,草原漢子的豪邁氣場盡顯。
“我們會直接在城外和他們交戰!”金氏指了指城外寬闊的原野。
還真是一個簡單粗暴的戰法。牧雲無奈的嘆口氣。雖然這種戰鬥思路很愚蠢,但是牧雲卻並不反感。一來是牧雲本身也不擅長指揮大型戰爭,他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二來是牧雲自己也已經用這種簡單的處世方式思考了幾十年,已經習慣了。
“需要我做什麼。”牧雲想要知道金氏如何打算使用自己口中那件可以擊退狩羣的‘秘寶’:“我並不認爲我們家傳的‘秘寶’可以嚇退這麼龐大的狩羣。”
“我知道。”金氏笑着說:“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爲你家傳的秘寶能有這麼厲害的能力,雖然它可以產生一些另生物畏懼的靈氣衝擊,但是這種衝擊對於擁有着統一狩王統一指揮的大型狩羣來說應該不會有太明顯的效果。”
牧雲點點頭,金氏說的沒錯。原本牧雲以爲這夥狩羣只有幾百匹,在後來當牧雲發現這夥狩羣有三千以上的數量之後,他就意識到這夥野獸不一般,它們擁有着一個負責指揮的狩王。
狩王是很奇特的存在,擁有狩王的狩羣,行動力和執行力會上升幾個檔次,而且所有的狩都會聽從狩王指揮,即使狩王命令它們自殺,它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執行命令。
這也就是這羣狩可以橫行草原的根本原因。
“因此,如果狩王不死,即使狩羣受到你的那一件寶具的影響而不敢向前,但是隻要狩王強行命令他們進攻,狩羣依舊會繼續圍城,我們這一場戰鬥還是會輸。”金氏嘿嘿的笑兩聲:“所以我盟贏得這場戰鬥的關鍵就是逼出狩王,殺死狩王。”
“可是你又怎麼能逼出狩王呢?狩王是絕對不會輕易出現的。”牧雲略微思考,指出了問題的關鍵。
金氏舔了舔乾澀的嘴脣,眼神略顯瘋狂:“我依舊會使用最簡單的辦法。”他指了指站在城牆上壯碩如牛的守草金帳戰士說:“我們會下城牆直接和狩**戰,並且竭盡全力的逼迫狩王派出所有的狩來攻擊我們。這個時候雲兄弟再加入戰場,使用那件寶具喝退狩羣,狩王無兵可派,只能親自上戰場來‘督戰’到那個時候,我們再想辦法殺掉狩王。”
金氏的計策很果斷,也很兇殘。
“這一招的犧牲未免太大了。”牧雲摸着下巴,咂咂嘴:“如果能讓狩王這樣出現,那你們必須要產生極大的犧牲。只有想辦法騙過狩王,讓它認爲你們已經無力抵抗,勝利就在眼前的時候,它纔會出面指揮狩羣。可是你們怎麼騙過他呢?如果迎戰的人少倒是可以顯露出疲軟的感覺,但是如果太少,有沒有辦法保證狩羣無法突破防線。”
“這一點雲老弟大可放心!”金氏拍着胸脯哈哈大笑:“我們迎戰的人肯定不會太多,因爲我們沒有什麼人!”
“!!!!!!”牧雲扭過頭,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金氏。
金氏撓撓頭:“你也不想想,如果落日帳要是有幾百上千個的草原勇士,我還用在這裡絞盡腦汁的想辦法防禦麼?我早就帶隊殺出去,把那個狩王撕成碎片了。”
“那現在落日帳這裡面有多少人?”牧雲頭疼不已,捏了捏眉心。
“除了我帶過來的四十七人,還有一百人道修爲的修道者,以及三百多可以提刀的普通人。至於天道修爲的,好像只有我了。”金氏尷尬的說:“這不是莫乘風先生號召江湖共伐魔尊牧雲麼,帳中原本的是十餘位天道高手都去封神山了,這帳中防守薄弱,這纔給了狩羣可乘之機。”
呵呵,原來是這樣。牧雲心中冷笑,那就是你們自作自受了。
正當二人說話之際,太陽完全落到地平線之下,草原一片漆黑。
隨着夜幕覆蓋整個落日帳,城外的草叢中幽幽的傳來陣陣鳴叫。這叫聲尖銳刺耳,激盪着每一個人的內心。
“這是什麼聲音,好難聽啊!”從落日餘暉的美景中回過神來的陽葵皺着眉,捂住耳朵,大聲的叫喊。
“這是狩羣發動進攻的信號。”金氏提起巨斧,對牧雲說:“剩下的一切就依靠雲兄弟了,請兄弟在城上等待時機,待狩羣傾巢而出的時候發動寶具,助我們一臂之力。在我見到雲兄弟的第一眼,我就認爲兄弟你不是凡人,肯定不簡單。”
牧雲重重點頭。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金氏反身走下城牆。
“其實他不知道你真的很簡單。”陽葵眉飛色舞,低聲道:“你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魔尊牧雲而已。”
“魔尊牧雲又豈能說得上簡單?”牧雲反問道:“而且你爲什麼一點都不害怕。”
陽葵嫣然一笑,伸手在牧雲胸前點點:“這不是因爲有一個魔尊牧雲麼!嘖嘖。”
落日帳駐地,城門大開。
金氏沒有騎馬,他帶着守草金帳的戰士走出城門。
正如金氏所言,落日帳中沒有足夠的戰士。他們僅僅有不到三百人,而這其中還有不是修道者的普通人。
而他們的對手,則是擁有狩王的三千頭虎視眈眈、兇殘暴戾的野獸。
十倍以上的敵人!
落日帳外的草原,註定將會化爲鮮血覆蓋的戰場。
金氏握着巨斧手冒出了一些汗水,他摩挲了一下斧柄,想要擦去汗水。
他的心中此時很沒有底。
草叢中的嚎叫依然此起彼伏,從四面八方傳來,彷彿遍地都是狩,他們無處不在。
城外視野昏暗,這些依舊在潛伏者,它們在完全入夜之前都不會發動進攻。只有當深夜的時候,人類的視線被壓制到極限的時候,它們纔會行動。在那個時候,他們就是黑夜中的死神,
但是金氏沒有給它們繼續等待的機會,他空着的那隻手高高擡起,又重重落下,伴隨着他的號令,城牆上萬箭齊發。
留守在城牆上的草原人不遺餘力的射出一根根火箭,一時間照亮了半個天幕。
火箭落到狩羣隱藏的草叢中,箭上的火油流淌進草叢,燃起一片火海。草原多綠草,沒有那麼多幹草共火箭點燃,因此這火併沒有向周圍蔓延。
隱藏在草叢中的狩果不其然的被火焰逼了出來,有的身體上沾染上火油,直接形成了一團火,哀嚎着奔向金氏,但是卻無奈的倒在金氏的面前,剩下一具焦屍。
金氏用力的吸一口氣,燒焦的味道不是很好聞,不如鮮血的味道。他看着鑽出草叢,一雙雙猩紅的眼睛,仰天長嘯。
“草原的雄鷹們,展翅的時候到了!”
城外的混戰開始了。
入夜的溼氣、屍體的焦味、鮮血的味道交雜在一起。
城上的牧雲罕見的感覺有些作嘔。
枯水河畔戰事將起,黃沙江畔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卻正酣。
黃山江畔一涼亭。
一位身着青衫的白髮老翁正在和自己對面的人對飲,老翁對面的人頭髮雜亂如野草,一副邋遢的樣子。
“老夫原以爲葵兒天生雄厚的靈氣可以屏蔽掉乘風先生的推演之法,卻沒有想到是我想多了。”老人正是靜神觀觀主、陽逐日陽家後人陽洛天。他對面的邋遢道人則是“智冠天下”的觀星族族長莫乘風。
原本莫乘風應該正率領江湖衆人追殺着陽洛天,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此時二人竟然在慢悠悠的對酌。
“如果是普通的推演之法,自然會被令愛的靈氣阻擋。但是在下的推演之法,卻不是普通的推演之道。”莫乘風不動聲色的說:“不過令愛的靈氣確實是讓人恐怖,若有朝一日放開束縛,定將翻山倒海。”
“呵呵呵。”陽洛天笑着點點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這麼說來,讓小女和牧雲先生一同行動,算是害了牧雲先生啊。”
“也不盡然。”莫乘風搖搖頭:“令愛是一個很奇特的存在。在下看不出令愛存在的本源,她似乎是突然出現,將來可能也會突然消失。”
“先生此言何意?”陽洛天面色凝重,有關陽葵的事情,他一直也沒有想明白過。爲什麼陽家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擁有如此駭人靈力的人呢?
“這個,在下也不說準!”莫乘風尷尬的笑笑,拎起酒壺,爲陽洛天和自己倒上酒:“但是讓她跟着牧雲先生說不定會是一件好事,他們二人都是超脫世俗的存在,彼此熟悉一下也好。”
陽洛天點點頭,再次一飲而盡。莫乘風沒有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這讓他有些苦悶,天下第一智者都想不明白的問題,估計自己也不能知道答案了。
“酒喝的差不多了。”莫乘風看到陽洛天喝乾酒杯,擡頭說道。
“先生明明還有不少酒!”陽洛天笑着指了指莫乘風依舊滿着的酒杯,無奈的說道。
“在下不勝酒力,怕喝酒誤事!”莫乘風面色不改。
“唉。”陽洛天收起笑容,感嘆道:“不只是酒誤先生事,還是先生在誤天下事。”
說罷,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亭中。
黃沙江山的夜幕中,兩道身影碰撞到一起,在江面上激起層層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