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人勉強穩住了自己的身子，道，“嬪妾沒事……只是吃壞了東西……”
這時，鍾粹宮的侍婢也接連跑了出來，扶住了趙美人，爲她擦着嘴。
妘莊見狀趕忙道，“快去請太醫！你們這些個奴婢是如何當的差？”她厲聲斥責道。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趙美人死命地拉住了妘莊道，“嬪妾無礙，還請淑妃娘娘不要動怒，不要牽連他人，不用請太醫了。嬪妾歇息會兒便好了。”
妘莊狐疑地打量着趙美人，她的症狀有些像是害喜，爲何她不讓自己叫人請太醫？是怕受到後宮諸妃的……
“淑妃娘娘，我家小主最近時常心煩氣悶，容易嘔吐，歇息會兒便會好了許多。想來是無妨的。還請娘娘不要費心了。”一名侍女扶起了趙美人道。
“最近？這樣的症狀持續已久了嗎？”妘莊蹙眉，她總覺得這情況有些嚴重，“那爲何都不勸你家小主就醫？到底是你這個奴婢不夠盡心，難道不怕本宮罰你去服苦役嗎？”
那名侍女臉色一變趕忙跪下道，“奴婢知罪！奴婢……”
“淑妃娘娘，這一切並不關她什麼事，只是嬪妾不願意被人打擾……只是一點兒小病，何須勞師動衆？”趙美人蒼白地一笑，很是虛弱的樣子。
“你這樣要本宮如何是好？都是同處一宮的姐妹，怎地如此見外？”妘莊帶了些許責備之意，旋即無奈地嘆氣道，“也罷，本宮也就不勉強你了，你好生歇着。本宮一會兒回宮叫人給你送些補品來。”
“娘娘……真的不必如此麻煩了。”趙美人半跪在地上，受寵若驚地推辭道。
“也算是本宮同你投緣，你就好生歇着吧。剩下的事，本宮來安排。”妘莊正色道，旋即帶着淑嘉回到了自己宮中。
“淑嘉，你去太醫院配好幾味安胎藥來，若是有人問及，就說是本宮要賞柳常在。”剛剛踏入宮門，妘莊立即吩咐道。
“是……”淑嘉一怔，附在妘莊耳邊小聲問道，“娘娘是覺得這趙美人的病有蹊蹺？”
“她那樣是明顯的害喜症狀，不知爲何，她竟不願承認……趙美人入宮多久了？一會兒你再去把彤史給本宮取來。”妘莊吩咐道。
“是，奴婢這就去辦。”說着，淑嘉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妘莊靜靜地坐在桌前思忖了起來，這趙美人性格淡然，不爭聖寵，有了身孕也不願說，這樣做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嗎？如果是這樣，又是一位可憐的母親……
妘莊不禁傷感了起來，距自己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日已久，那種心痛之感卻未完全褪去。初孕時，她爲身體裡有一個小生命而感到欣喜，每一日都能感覺到他在自己身體裡活動。可是，他突然就離去了……他死得那樣冤枉，自己卻還沒有收拾那個兇手。
想到這裡，妘莊不禁憤恨地攥緊了拳頭。
傍晚時分，妘莊帶着淑嘉來到了鍾粹宮。這裡的晚霞極爲耀眼，火燒雲的曼妙
和狂野幾乎侵佔了整片天空。
妘莊深吸着這裡的清澈空氣，總覺得這裡同陰冷的深宮有些格格不入。
“趙美人，本宮又來打擾了。”妘莊笑着走進了內殿，瞧見趙美人披散着頭髮坐在窗前，一副憔悴的樣子。
“淑妃……”趙美人一驚，就想下牀行禮。
妘莊趕忙阻止了責備她道，“好生歇着吧！本宮只是來瞧瞧你，你看你虛弱的樣子……”
“嬪妾哪裡敢這樣勞煩娘娘？”趙美人怯怯道，“娘娘今日不用陪伴皇上嗎？”
“皇上去敏貴人那裡了，本宮來沒來得及跟他說你的事兒。過幾日一定要叫他好好地陪陪你。”妘莊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嬪妾身體抱恙，不敢衝撞龍體，娘娘費心了。”趙美人一聽到“皇上”這個詞，竟然緊張地抖了一下身子。
“唉。”妘莊嘆了口氣，“說到身體抱恙，本宮給你帶了些補品來，還有補藥，你快趁熱喝了吧。”說着，她朝着身後的淑嘉招了招手。
“娘娘……”趙美人面露恐懼之意，不敢接過淑嘉端着的那碗藥。
“這是對身體好的，快喝了吧！若是趙美人不放心……”說着，妘莊就舀起了一勺放入了口中，蹙了蹙眉，“挺苦的……”
“嬪妾並非懷疑娘娘……”趙美人見狀趕忙解釋道，她臉上的恐懼之色越來越明顯。
“若是趙美人不嫌棄，就喝了吧。”妘莊向前推了推藥碗，見趙美人不動，拿過藥碗，對身邊的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本宮和趙美人說會兒話。”
侍女和內監紛紛退了下去。
妘莊將藥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冷冷地問道，“是何時的事？本宮查過彤史，你伺候皇上不過兩次……還都是在上個月，既然如此，又何須生絹束腹？第一次見你本宮就覺得你的穿着打扮有所異樣。”
“娘娘……”趙美人驚得趕忙下了牀，跪倒在地，“娘娘……嬪妾……”
“快上去吧！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你且告訴我，這是不是皇上的孩子？你是害怕後宮諸妃的暗害麼？還是……”妘莊冷冷地睨着她。問是這麼問，其實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趙美人趕忙含淚磕頭道，“還請娘娘幫幫嬪妾……”
“他是誰？”妘莊冷冷地問道，“你必須告訴我這是誰的孩子？”
“請娘娘不要再問了，嬪妾只求一死，還求娘娘不要追究下去……”趙美人咬着脣道。
“即便本宮不追究，你這身孕遲早也會被發覺，彤史上都是記載好的，你以爲皇上和太后都是傻子嗎？到時候不只是你活不成，你的孩子活不成，你的他更活不成。你告訴本宮是不是你養在深宮，寂寞難耐，就與某個侍衛……”妘莊冷冷地問道。
“不！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樣，嬪妾同他自幼相識，無奈身份相差甚遠，家中不允嬪妾同他在一起……”趙美人哭訴道，“嬪妾……嬪
妾在入宮前夜與他……”
說到這裡，趙美人不免有些羞澀，“沒想到那一次……便有了孩子……”
“既然你並非完璧，又是如何瞞過的皇上？”妘莊驚疑道。
“嬪妾買通了宮中的嬤嬤，用了點小玩意兒，瞞過了皇上。本想着能夠讓皇上以爲這是……”
“糊塗！荒謬！”妘莊冷冷地呵斥道，“你可知？你自入宮那日便是皇上的女人，你怎麼能同他人……”
“娘娘……若非如此，嬪妾就會牽連家人！嬪妾真的是一時糊塗啊……”趙美人伏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妘莊深嘆了一口氣道，“那麼前幾日你鬱鬱寡歡也是因爲這個？”
趙美人輕輕地點了點頭，“嬪妾發覺嬪妾的肚子越來越掩蓋不住了，而且比一個月的身孕大出了不少。嬪妾不敢接近皇上，而請安問禮也不敢怠慢，害怕旁的人發覺嬪妾……”
“除了本宮，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妘莊蹙眉，若是這事被他人發覺可就不好辦了。
“旁人豈有娘娘的聰慧，除了侍女，至今，只有娘娘一人發覺了嬪妾的秘密……”趙美人顫抖着聲音道。
“這便好辦了，你若是爲他煩心，本宮便幫你除了他吧。”說着，妘莊就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紙包，“這是上好的紅花，你吃下去後，不會疼多久，便煩惱盡除了，本宮會一直看着你，不讓別人發覺這裡的異常，也免了你這幾日的請安問禮。”
“娘娘……”趙美人一怔，她擡起頭瞧着妘莊道，“娘娘……真的得如此嗎？”她不捨地撫着自己的小腹。
“若非如此，你的身孕一經發覺就會被查出並非皇上之子，到時候連累你的家人……可別忘了，你的父親是朝中重臣，即便皇上不處死他，你覺得他丟得起這樣的臉面嗎？”妘莊正色道，“再者……你的他恐怕也不能活了。”
“娘娘……娘娘……我吃……我吃……”說着，趙美人膝行上前，抓住了妘莊的腿，搶過了那包紅花。
趙美人打開了紙包，卻遲遲沒有吞下之意，她傷心欲絕地看着那些細碎的粉末道，“孩子……娘對不起你……不能將你帶到人世……也許你能夠不待在這深宮之中也是一種福氣。孩子……來世娘再好好養育你，你千萬別怨娘。”
妘莊呆呆地瞅着她，其實自己也不希望趙美人的孩子就這麼沒了。早在明白趙美人身懷他人之子時就對她充滿了憐惜之情。趙美人秉性超然，率真，爲人溫婉，絕不會是那種因寂寞難耐就與侍衛有私情之人。那麼便是後一種了……無法與相愛的人相守。
妘莊苦笑，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爲何今日要扮演這種劊子手的角色？
“娘娘……謝謝您！若非是您發現了此事，我的家人估計早就活不成了。”趙美人悲傷地看着那藥粉，說完這句，就要一股腦地全部吞下，手一顫又將藥粉全部灑到了地上。
妘莊愕然，明白她此時糾結痛苦的心情卻又無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