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酒館裡的大堂中還有一桌人沒有散去,他們正在喝着酒聊着天。吵醒徐子默的那聲音就是從那桌上傳出來的。
“陳愣頭,你怎麼現在纔來啊,我們都等你好久了。”大聲說話的這個人正是李嬸的兒子李蛋三。自從他到更新舞臺找李嬸要錢後,就邀了幾個兄弟來喝酒。陳愣頭也是其中一個,不過陳愣頭當時有點事耽誤了。所以李蛋三他們就先來了。
陳愣頭這個人做事從來不動腦子,從來不問事情性質的對或錯。所以大家都喜歡叫他陳愣頭。
“沒辦法,碼頭上有批貨要搬。錯過了時間,我自罰三碗行不?”陳愣頭大聲的喲喝着。
桌上的人催促着都說道:“快……快……。”
只見陳愣頭在桌上連擺着三個碗。拿起桌上裝有酒的罈子向着碗裡倒。片刻,碗裡面都盛滿了酒。陳愣頭把罈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順手拿起一碗放在了自己的嘴巴邊,咕嚕咕嚕的喝了下去。隨後也把另外兩碗酒都喝了下去。三碗過後,陳愣頭坐了下來。他沒有醉,他也不會醉。因爲他們喝的都是兌了水的酒。因爲他們都買不了好點的酒。兌了水的酒一般來說最受勞動階級和窮苦人羣的歡迎,所以很多酒店老闆故意把一罈好酒分成好幾份倒在空罈子裡面,然後兌進水。這樣的利潤比起賣一罈好酒的價錢還要高出許多,俗話說無奸不商。他們不賺錢的話他們還會這樣做嗎?
“好……”桌上的人看見陳愣頭喝完了三碗酒。都齊聲音喝道。
桌上除了李蛋三、陳愣頭,還有賴小和週四。他們都是李蛋三比較要好的兄弟。在這四人當中,就數陳愣頭身材比較粗胖些,身上的肌肉都成一塊一塊的。這也許是他在碼頭上做苦工練出來的。而賴小的身子骨跟陳愣頭卻是天壤之別。他很瘦,瘦的連一個女人的手都比他的粗。身上的皮就像粘在骨頭上面的一樣,一點肉都沒有。說到週四,他就是這四人中最高的。他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高出一個人,而比李蛋三更是高出一個半頭。
李蛋三舉起盛滿酒的碗,喝了一小口,放下碗說道:“兄弟們幾個現在都在哪裡發財啊?”
週四撇了撇嘴說:“現在身上錢都沒有幾個了,哪裡還發財。難道你有路子可以發財?蛋三快說說。”
“如果有路子可以發財我還坐在這裡嗎?”
陳愣頭接着說:“蛋三,發財可別忘了我們兄弟幾個啊。”
“怎麼會呢。我是那種人嗎。”
李蛋三拿起碗,一口把碗裡的酒喝完了。這時他看見賴小坐在那裡聽着他們說話,而他自己不說話。李蛋三想着他肯定是有什麼發財的路子不肯說。於是就問他:“賴小,是不是有什麼賺錢的方法了。自己想着獨撈啊,把兄弟們都忘了。”
“怎麼會呢?蛋三你說哪跟哪了。”這時候賴小賊着一雙眼,輕聲的說道:“兄弟們真的想發財?”
這會桌上其他三個人聽到賴小說出了這句話,覺得他肯定有路子。便紛紛附着頭去聽。
“快說……”李蛋三迫不及待的說道。
賴小望了望四周輕聲說着:“前天晚上,我一個人沒什麼事。我就跑到了翔殷西路溜了一會。你們猜怎麼着……?
李蛋三有點不耐煩的說:“我說你賴小,別吊胃口了。快說後來到底怎麼了吧。別弄得像說書的一樣。”
賴小喝了一口酒,接着說道:“翔殷西路那裡不是有所大學嗎。那時我就想着能讀上大學的人,大多數都是家裡面很有錢、很有勢力的……”
陳愣頭聽到賴小說到了學校,他就不明白了。那裡能賺錢?於是他就打斷了賴小的話:“大學裡面能賺錢?”
陳愣頭說完這句話後,李蛋三他們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李蛋三突然說道:“陳愣頭你別說話好嗎?讓賴小把話先說完。”陳愣頭見他們三個都看着他,自己不好意思的低着頭喝酒了。
“陳愣頭說的也差不多着邊了,大學裡面是弄不到錢。但是大學對面的學生宿舍可以。那天我剛走到了學生宿舍的大鐵門外。你們猜怎麼着,大鐵門沒有鎖。當時門口值班室值班的那人早已經睡的像死豬一樣,然後我就直接走了進去。摸索着一件件的宿舍。可是裡面都有人睡着。就在我剛想要走的時候,我看見有一件宿舍的門是開着的。我就悄悄的走了過去,探頭看了一下,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我望了望四周也沒有人,就鑽了進去。你們說我發現了什麼。我進去一眼就看見幾塊大洋放在了桌子上,兄弟們幾塊大洋啊。那時我差一點就笑出來了。我想着自己現在還不能笑,畢竟還是學生宿舍裡。後來我就拿起那幾塊大洋就跑了。怎麼樣?幾位兄弟今晚想不想跟我在去一次。”賴小說的這一段讓李蛋三他們都聽着着迷了。就這樣輕鬆的就得到了錢,而且是幾塊大洋。對於窮人來說,幾塊大洋可以讓他們生活得到很好的改善了。
“這不是偷嗎?”陳愣頭楞了一下,突然大聲的說道。
他們三個人連忙噓了一聲,還望着附近有沒有人聽見。週四有點氣憤的說道:“陳愣頭小聲點,讓人聽着了不好。”
此時李蛋三也想到了陳愣頭的那句話,這不就是偷嗎。這確實是偷啊。他想着賴小平時是幹這些勾當的。難道他要騙我們一起去。
賴小看着沒有一個人說話了。都沉思的坐在那。他轉了轉眼睛說:“怎麼了兄弟們?怎麼不說話了?”
李蛋三眼睛盯着賴小看,淡淡的說:“賴小,我覺得陳愣頭他說的沒有錯。這不是偷嗎?”
“這怎麼叫偷呢?這叫拿。”賴小辯解的說着。
“趁人不知道時,拿別人的東西那就叫做偷。雖然我李蛋三沒讀過什麼書,大字也不識得幾個。但是我知道要靠自己的勞動來賺錢,而不是直接去偷別人的財物來過生活。如果是那樣的話我還不如跳到黃埔江裡算了。”李蛋三說起話來顯得有些激動。
賴小摸了摸頭說:“蛋三啊,我也知道這樣是不對。但是那些有錢人的錢他自己都用不完。你就當我們是去討要的。”
李蛋三用力拍了下桌子,把他們三個都嚇了一跳,然後他大聲的說道:“我們是窮人,沒錯。但是我們要窮得要有尊嚴、要有骨氣。就算我們窮得一分錢都沒有了。窮得都快餓死了。我們也不能去偷。我們有手、有腳、有腦、還有一顆跳着的心。這四樣不是讓你去偷東西的,是讓你勞動的。”
陳愣頭聽着李蛋三說的這句話,聽得都快傻了。他沒想到李蛋三能說出這麼激昂的話。他連忙鼓氣掌來:“蛋三,你說得這句話,太好了。”
賴小抓了下臉說着:“蛋三,要不這樣。我們一起去,錢我來拿來。你們就在旁邊就可以了。我拿到的錢我們出來以後平分,你們說怎麼樣?”
聽到賴小說的這句話,他們都沉默了。賴小看着他們的表情,他知道他們有些心動了。隨後他裝腔作勢的說:“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可能不想這麼幹。其實我也不想的,我家裡面的老母親病得下不了牀了。現在還要每天的吃藥,我家的情況你們也都是知道的。錢都沒有幾個。還有爛房一間,下雨的時候,外面下大雨裡面就下着小雨。我這個人長得又瘦小,不像陳愣頭一樣那麼壯,可以去碼頭上當苦力,弄口飯吃。也不像週四一樣可以和青幫的人混在一起。更不像你蛋三一樣,你還有個母親一樣養着你。你說我該怎麼辦呢?”說完後賴小就捂住自己的眼睛哭了起來。
李蛋三聽到賴小說的話後,自己心裡面覺得酸酸的。他想着自己母親辛辛苦苦的把自己拉扯大。而自己平時對她總是大呼小叫的,還經常問她要錢。剛纔要錢的時候還把她推倒了。而自己……李蛋三現在捧着自己的頭,千萬種想法在他的腦子裡旋轉着。
要怪就怪賴小的演技太好了。把李蛋三都給欺騙了,還讓他勾起了許多想法。這時賴小輕輕的擡了下頭看了下李蛋三,他覺得是時候在說一次剛纔的那句話了。
“兄弟們怎麼樣?去?還是不去?”賴小擡起頭說。
話比較少的週四說:“我無所謂,如果你們都去的話我就去,就當陪你們。”
賴小看了下陳愣頭,陳愣頭看着李蛋三:“蛋三,你說去,我就去。”
李蛋三覺得他們好像都要自己幫他們做主一樣,他最討厭做主的。其實連他自己也不好說去或者不去。自己也在猶豫着。
賴小看着他們一個推一個的,自己耐不住了。對着他們說:“要不我就拿我在那裡拿的大洋來拋。用拋大洋來決定我們去不去。你們看怎麼樣?”
週四和陳愣頭同時看着李蛋三,李蛋三也望着他們:“好吧。”
他們根本都不知道,賴小拋大洋那是他的絕活。他想拋出那面就能拋出那一面。
“好,那拋到一圓這一面我們就去。”
賴小見他們都沒有應聲,那肯定就是答應了。賴小大拇指一挑,大洋發出清脆的聲音。大洋被拋在了空中旋轉着,一下又從空中掉了下來。咚的一聲落在了桌子上面。賴小一手把那塊大洋給遮住了。李蛋三他們都注視着賴小的手。賴小也注視着他們的表情。他慢慢的把自己的手給挪開。一塊大洋顯了出來。他們四個人都看着那塊大洋,是一圓的那一面。他們心想着難道老天真的要他去?他們也根本就不知道這是賴小搞的鬼。
賴小看見他們看着那塊大洋都不說話了,於是舉起了倒有酒的碗說道:“兄弟們,來……我們來幹了。今晚的帳小弟我來付。”
李蛋三他們也舉起了碗,碰了一下,一口飲盡了。
週四坐着望了下酒館門口的天色說道:“你們看這天氣。要不,我們現在就去了。”週四其實是很想去的,畢竟有錢撈。
賴小也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說:“還早呢,在等等。這會人還沒有熟睡呢。”他邊說着邊倒着酒。
“兄弟們怎麼了?都不說話了。”賴小看着李蛋三他們,拿起碗喝了一口,然後接着說道:“要不,我給你們講一講我昨天發現的一件事情。”
陳愣頭這個人比較喜歡聽別人說事,他連忙的接着賴小的話說:“快說說看。”
“就在昨天中午這樣,我一個人走在霞飛路。剛好走到了一家鐘錶店門口。你們猜怎麼着,那門口站着兩個人。那兩個人都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還戴着黑色的帽子。那時我只是在門口看了看店裡面到底做什麼。誰知道其中一個人走了過來把我給推開了,還叫我滾遠點。我當時就覺得納悶了。後來我就走到了鐘錶店旁邊的小巷裡。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鐘錶店裡面傳出了幾聲槍響……”賴小拿起了碗喝了一小口。
“後來呢?怎麼樣了?”陳愣頭問道,這時候李蛋三和週四也在聽着賴小說着。
賴小放下碗說:“後來還要想嗎,那肯定是跑啊。那子彈不長眼睛的,萬一在我身上穿個洞怎麼辦。那時一開始我被槍聲嚇着了,蹬着楞在那裡。後來槍聲沒了,我就打算跑了。突然一個人一下就跳在了我面前。他右手拿着一個箱子,他左手拿着一把手槍。最重要的是他還穿着一身土黃色的軍服。他望了一下他就跑開了,我看着他跑了我也跑了。後來我聽別人說,從鐘錶店裡面擡出了一個箱子……”
陳愣頭問着賴小:“那箱子是什麼?”
“誰知道啊,我又不是擡箱子的那些人。不過那些人都配有槍的,不知道是那一路人,而且巡捕房的人去了一下就走了。這也是我聽別人說的。”賴小說完就喝了口酒。
陳愣頭笑着說:“你們說我今天晚上來得時候看見了什麼?”他看見其他人都沒應他,他就直接說了。
“今晚我在來的路上,我看見了一女人,在一個小巷裡面不停的在摸自己的大腿呢。那身材可迷人了。”
聽到了陳愣頭說的這句話後。李蛋三、週四和賴小他們三人同時的大笑起來。陳愣頭感覺到莫名其妙,他說道:“怎麼了?”
週四和賴小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李蛋三勉強控制着自己不笑,對着陳愣頭說:“陳愣頭,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瘋了啊,小巷裡面看見個女的摸大腿。在哪裡看見的?是不是在四馬路會樂裡看見的?”
“我真的是看見了,真的有。不是在會樂裡,是在……”
賴小打斷了陳愣頭的話:“好了,別說那事了。在說我腸子都快笑出來了。來……我們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