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來的很早,大概早上八、九點鐘的時候,陳玄就過來了。過來的時候,一臉的黑眼圈,看上去完全沒有了最初的神氣和風采。只是昨天晚上一晚上,他就像是沒了主心骨一般,看上去甚至有點邋遢。
“小五在哪裡?”陳玄進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毫不拖泥帶水。
“在裡面洗臉呢!”小五也剛剛起來沒一會兒,這會兒正再刷牙洗臉呢。
對於他昨天晚上看到了什麼,怎麼會在牀底下瑟瑟發抖這件事情,我和小胖子反覆地問了他好幾次,但是這個孩子卻還是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原本,我和小胖子心裡想着,不管怎麼樣,也要把這件事情問個清楚,但是看着他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想着今天就要把他交給陳玄,我的心裡還是不忍心,所以也沒有繼續地去逼問他了。但是有一點兒,我敢肯定,這件事情絕對跟他原來口中的父親,有着某種神秘的關係。
因爲按照小五的個性來說的話,如果這件事情背後那個人不是他的“爸爸”的話,他不可能不告訴我。
“催他快一點兒吧!”陳玄說話的功夫,有氣無力地坐在沙發上,還一個勁兒地猛打哈欠。我想着小五留下來陪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陳玄還這樣子催,我自然心裡沒好氣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不滿地說:“你要着急,你先走!”陳玄聽我這麼說,一個激靈,手上的動作更加是戛然而止。剛纔一直在搓揉着自己的臉,這會兒才把臉從手裡抽出來,也不滿地看着我。
這一切都被小胖子看見了,也許是怕我和陳玄會不歡而散,所以他上前一步,正好站在我和陳玄之間,說:“陳玄,你今天怎麼了沒精打采的?”
“沒大沒小的,叫師伯!“這一下,陳玄的目光順利地被吸到了小胖子身上。
“好好好……師伯!師伯,你怎麼沒精打采的?“小胖子說話的時候,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甚是無奈。
“我一晚上沒睡,你說,我的臉色能好吧!”陳瀟一臉不服氣的說。雖然如此,但是他出門之前也許並沒有好好的照一下鏡子,否則他絕對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因爲他此刻的臉色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差字可以形容的了。完全就是形容枯槁。
“一夜沒睡?爲什麼?”小胖子繼續問着。
“找些關於圓光術的東西!”陳玄風輕雲淡地說,說話間,還忍不住用手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臉,然後又是猛打哈欠。看他目前的神情,也知道他一定是一夜的操勞,所以纔會是現在這個模樣的。
“圓光術?”若是小胖子以前聽見這些,一定會不屑一顧,而且還會把它們都當成旁門左道,但是這一次卻不是,反而是興趣昂揚。這兩天經歷的這些事情,已經讓他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了。對於道家的這些東西和理論,也沒有了以前的排斥了。
陳玄擺擺手,看了我一眼,對着小胖子興趣索然地說:“也沒有什麼,就是一個普通的道術而已!你不會感興趣的,我去看看,那個孩子怎麼還不出來!”說完之後,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廁所裡走進去了。
這一刻,我對於陳玄沒有了剛纔的不滿,心裡甚至是充滿了感激。因爲我知道圓光術,是陳玄用來幫我找人的道術,他這麼辛辛苦苦地熬夜,也不在乎是爲了我的事情。既然他對於我的事情都這麼上心,那麼對於小五自然也是不會差的,所以我可以放心地把小五交託到陳玄手上了。
陳玄這裡進去之後,每一會兒便抱着小五出來了。出來的時候,小五一臉的愧疚之色,像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而陳玄也是一臉的坦然。面對這樣的兩個人,我和小胖子自然是心裡好奇,但是問他們倆人,無論如何,他們誰也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裡怪異的氣氛維持了好一陣兒,誰都沒有說話,末了陳玄輕輕地在小五的頭上撫摸了一下,低着頭對小五說:“小五,你不是有話要跟你衛叔叔說嗎?”
小五用一種類似於驚恐的眼神看了陳玄一陣兒,然後唯唯諾諾地說:“衛叔叔,我想跟陳叔叔走!”
我萬萬沒想到小五會跟我說這樣的話,以前別說是讓他跟別人,就算是讓他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兒,我出去辦點兒事,他都不肯。今天這是怎麼了,他居然主動提出來要跟陳玄走。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所以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末了,探了探孩子額頭上的溫度,確定他沒有發燒之後。我仍是不放心,又摸了摸他的頭,生怕陳玄對他使了什麼法術。但是能做的都做了,卻仍然沒有任何的發現,所以不解地望着陳玄。
“你放心,我沒有對他使什麼法術,也沒有打他罵他,是他自己願意跟我走的。不信,你可以問他!”陳玄看我不放心,着急着跟我解釋。
我也知道陳玄不是那種人,但是眼前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所以由不得我不覺得奇怪。
直到小五再次跟我點點頭,我才確定他剛剛跟我說的是真的。
“小五,過來!”陳玄笑着拍拍手,招呼小
五往他的身邊過去。他這裡蹦了兩下,倒也蹦到了陳玄面前。
“我們現在去收拾東西,一會兒就跟着陳叔叔回去吧!”小五忍不住回頭看了我和小胖子兩眼,眼神裡滿是不捨,但是還是聽了陳玄的話,悄悄地回到自己的臥室裡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陳玄跟着要進去,卻被我叫住了。
“怎麼?”
“你到底對小五做了什麼?”我雖然不知道陳玄進去的那一點兒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小五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實在是太令人奇怪了。
陳玄知道我不放心,所以回頭看了看小五,卻發現小五已經進了臥室了,這才小心翼翼地跟我和小胖子說話。因爲他說話的聲音很小,所以我和小胖子便緊緊地挨着他。
“說實在的,其實我什麼都沒做!”
“怎麼可能?”小胖子跟我同樣的驚訝,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話都被他搶過去了。
“你們知道我剛剛進去的時候,小五在幹什麼嗎?”陳玄問我們的時候,又停下來了,直勾勾地看着我和小胖子。
剛纔那會兒,我們倆誰都沒有衝進去看個究竟,所以至於你們發生了什麼,我們真的是全然不知。他這麼一問,我們自然是隻能四目相接,然後拼命地搖頭了。
“我剛剛進去的時候,小五正在照鏡子,一個勁兒地看着他自己的尖牙!眼睛裡的淚水成行成行地往下流,別提有多麼的恐懼了!小五的事情,你大概跟我說過一下。小五沒有什麼想法,只是想跟同齡的孩子一樣,過一個快樂的童年。但是就是這樣簡單的想法,在他面前,卻成了最大的奢望。所以,當我告訴他,我可以幫他的時候,他自然就願意跟我走了!”
陳玄說的這一點是毋容置疑的,小五曾經無數次地問過我,爲什麼他不能夠跟普通的孩子一樣享受天倫之樂。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樣,去上學讀書……所以,不難看出,他是多麼地成爲一個普通的孩子。
但是這一切,我都給不了他!還好,如今有了陳玄!
“陳玄,你告訴我,你真的可以幫小五?”關於小五的事情,我半點兒都不敢馬虎,所以忍不住多問了一次。
“我現在不是正在幫他嘛?”
“謝謝你!希望,你能夠讓他成爲一個普通的孩子……”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居然覺得鼻頭一酸,眼睛裡的淚光,就快要決堤了一般……
“別他媽廢話,就討厭你這樣!”說完之後,陳玄走到臥室裡,大聲地問:“小五,你收拾得怎麼樣了?收拾好了,就跟陳叔叔走!”
陳玄進去之後,小胖子走到我的身邊,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表示對於我的安慰。
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想說什麼,我自己十分的清楚,所以朝着他努力地點點頭,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眼睛裡的淚水。
陳玄不一會兒就帶着小五出來了,其實小五沒有什麼東西在小胖子的家裡,因爲他絕大部分的東西還在四方村。收拾了老半天,小五隻是拿了一個玩偶出來。那個玩偶,是我怕他一個人呆在家裡的時候覺得無聊,而專門買給他的。有時候,我看見他一個人的時候會對着這個玩偶說話,也會對着這個玩偶發呆。
小五走到我的面前,就不願意繼續往前面再走了,傻傻地看着我,眼睛裡的淚水忍不住往下面流。
“哭啥啊哭,我又不打你。這個傻孩子……再說了,你要是想回來,我隨時都可以帶你回來……”說話的時候,陳玄還是忍不住一個勁兒的搖頭。但是我可以看得出來,他此時此刻看着小五的表情裡,已經沒有最開始的決絕了,反而是多了兩分溫情在裡面。
雖然陳玄這樣說,但是小五好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是連動都不願意動一下。
如果再這樣僵持下去的話,我怕自己會不忍心,所以抱了抱小五說:“快跟陳叔叔過去吧,過兩天衛叔叔就來看你!”
“騙人是小狗!”小五擦了擦眼淚,不許孩子氣的說。這邊話剛剛說完,便伸出手來,要跟我拉鉤。
我自然是拗不過他,和他拉了鉤。他這才肯跟陳玄離開。
陳玄跟小五走了,我心裡有點空落落的,加上小胖子一個人回了臥室去了,我的心裡就更加是沒着沒落的。只能是一個人在這空空蕩蕩的房間裡,來來回回地踱步。沒走一步,還跟着深深地嘆上一口氣。
還好,小胖子這一去並沒有多久,很快就出來了。然後他徑直地往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看我並沒有跟上去,便停下來問我:“你不跟着去?”
我被他的話愣住了,反問他:“去哪裡?”
“我們今天約了陸謙,問關於倪睿的事情,你不去嗎?”
小胖子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我們今天是要去見陸謙的。若不是他提醒我,我恐怕早已經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但是小五這麼一走,我心裡空落落的,心思依然是不在這個上面的。就算是跟着小胖子過去,恐怕也只會心不在焉吧!但是小五
走了,我就更加不願意一個人在這空落落的房間裡了,所以猶豫了片刻,洗了把臉,跟着小胖子也出了門。
坐在車上的時候,我老是忍不住往車子後排的座位上看,我總是覺得小五好像還在車子上一樣。但是看見後面空落落的,心裡不免有些失望。
“小五走了,你捨不得吧?”小胖子可能是因爲昨晚上沒有睡好,所以今天開車的速度特別慢,也格外的小心翼翼的,旁邊的車疾馳而過,只就在獵獵的風。
“嗯!”我把車窗搖起來了一點,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習慣就好。倪睿走了這麼久了,我都還沒有習慣,更別提小五這纔剛剛走了!”說話的時候,小胖子死死地盯着車窗外,根本不願意讓我看見他的表情。
小五之於我,就恰如倪睿之於小胖子。我捨不得小五是真的,小胖子捨不得倪睿也是真的!
我們倆默默無語,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我接到一個電話的時候。給我打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顧盼在的那家醫院裡。
“你是顧盼的家屬?”電話裡的那個聲音火急火燎的,不用說,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兒。
她這一着急,我也跟着緊張起來了。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像是豎起來了一樣,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收緊,整個人也像是說不出話來。嘟嘟囔囔了老半天,才勉勉強強地說了一句:“我是,是不是顧盼出了什麼事兒了?”
聽我這麼問,小胖子可能意識到這個事情的嚴重性。也不敢繼續再往前面開了,在路邊找了個臨時停車位,先停了下來,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我,還輕聲地安慰我說:“你先彆着急!慢慢地說清楚!”
我是一個特別容易慌亂的人,尤其是在身邊有人可以幫我拿主意的時候,這不小胖子在我身邊,我早已經慌亂得一塌糊塗了。他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我,我只是忙不迭地對着他點頭。
“你過來一趟吧!顧盼快不行了!過來見她最後一面吧!”電話裡另外那個人也許是不想讓我覺得難受,所以故意壓低了聲音。
但是即便是這樣,我也就差沒有跳起來了,整個人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汗水一個勁兒地往下流。更加覺得自己如同虛脫一般,渾身上下使不上半點兒力氣,眼瞅着連電話都要抓不穩了。
“什麼叫快不行了!”雖然是這樣,我還是不原因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忙着跟給我打電話的那個護士確認。我生怕是她自己稀裡糊塗的,說了不該說的詞語了。
“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儘快過來吧,見她最後一面吧!”那個女護士慌慌張張的,也沒有繼續跟我說什麼。電話掛斷的那一刻,我聽見對面哄哄鬧鬧的人聲,有的在哭,有的在笑……這些聲音,聽在我的耳朵裡,讓我“轟”的一聲,感覺整個天都塌下來了,眼前更加是一黑,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直覺一般。
我迷迷糊糊的,只是感覺有人在不停地搖我,然後使勁地掐着我的人中。
“你沒事吧?”做這一切的,自然是小胖子!
“我們趕緊去醫院,顧盼快不行了!”我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小胖子,我目前也管不了那許多了,我只想要飛到顧盼的面前陪着她。
“你彆着急,我們馬上過去!”小胖子說話間,迅速地點燃火,大氣都不敢喘地就往醫院裡飛快的趕過去。
小胖子還在醫院裡找地方停車的時候,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自己一個人跳下車,一路狂奔地朝着顧盼身邊跑去。小胖子使勁地在後面喊我等他一下,我卻儼然沒有聽見一般。
我跑到顧盼身邊的時候,只看見她的身邊還站了幾個醫生。再看看她的心電圖,生理特徵是越來越不明顯了,已經要趨向於停止的狀態了。
這種情況下,我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口大氣,就把顧盼吹走了一樣。
幾個醫生看見滿頭大汗的我,都退了出去,退出去之前,還小聲地說:“你好好陪陪她吧,她的時間不多了!”
等他們都退出去之後,我便“撲通”一下跪在了顧盼的病牀前!
我挺對不起她的。我只顧着自己和小五,壓根兒沒有什麼時間陪她,即便是在她住院的時候,我依然沒有怎麼陪她,現在她可能隨時都會離開我……
“顧盼……你不可以離開我,我還在等你做我的新娘呢……對了,小五我已經交給陳玄了,他會幫我好好地照顧他的。我以後就可以全心全意地陪你了,你說好不好……”我跪在地上,輕輕地撫摸着顧盼的臉。她的皮膚,有些發青,看上去甚至有些嚇人。但是我不怕,只要是她還有一口氣在,她便永遠都是我的顧盼。
我看着顧盼的臉,感覺她的臉上洋溢着某種奇怪的笑容,那種感覺,就像靈魂要離開自己的身體一般。我緊緊地抱住她,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要救你……”
但是,我該怎麼救她?她在醫院裡呆了這麼久,病情都沒有好轉。我能怎麼辦?
對了,還有……
(本章完)